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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就这样一直奔跑,在很远的一个公交站台上停下来,即时开过一辆公车,蓝林甚至没看清站牌,就被文政拉着上了车。
文政在车上找到空的位置,拉着她坐下来,她坐在窗口的位子,还喘着气就开始对车窗外眯着眼睛笑起来,裂开嘴,嘴角上扬的姿势绚丽而灿烂。
公车正开过一座长而陈旧的大桥,往远离城市的方向驰去,和风拍打车窗,晨雾弥漫,静看从沉睡中苏醒的城市,别有一番苍茫,犹如生活本来的面目。
蓝林总是在不知道下一步会发生什么的情况下遇见文政,而他们亦总在做一些无法预测结局的事情。
文政停止喘息,靠过来,笑容沉静而桀骜,“不想知道我要带你去哪里吗?这次可能是真的绑架外加打劫呢。”
蓝林微笑,“你好像绑错人了,上次被你扔掉的那条项链身价都不知道比我高多少倍。”
文政一脸认真的黯然,把头缩回去,自顾着嘀咕,“又说如果是打劫你就会害怕,骗人。”
蓝林伸出手去拨弄他短短的有些竖竖的头发,失声笑起来,她靠过去说,“笑一笑。”语气像挑弄一个孩童。
他转过头朝她笑,笑容天真烂漫,发出呵呵的声音,严然一个三岁婴孩的表情。
她配合的在他脸颊浅浅的拍了一下,她说,“好乖。”
他就低下头,做出好乖的表情。
车子到站,停下来,然后起步,又继续开下去,站台上,有人上车亦有人下车,蓝林想,这个世界亦每天都有人相遇或是别离,有人出世或是死亡,结局廉价得不值得怜悯,她只要自己记住那些片段就好。晨风清凉,如果能一直远离城市的尘沙滚滚,是不是就少了很多痛彻心菲的缠绵。
文政不知道什么时候靠在她身上睡着了,他的头枕在她的肩膀上,短短竖竖的头发磨擦在她的脖子里,痒痒的,轻轻的生疼。
车上旅客三三两两,车内寂静无声。蓝林在空气里交握自己的手指,她的指尖冰凉,她侧脸仔细凝望着这个男人的眼晴,看着它睫毛深深覆盖的样子,像一只疲倦的狼,独自隐藏很多伤口,她的心里有那么多的平和与柔情。她轻轻自问,“这个世界如此混浊,我们下一站会到哪里,又会和谁道别离?”
文政似醒非醒的回答,“到站了我会叫你。”
蓝林一阵动容,转头看他,仍是一脸熟睡的恬静,嘴唇微撅,如同婴儿喝足奶水般蠢蠢欲动,她抬起一只手在他前面晃动,没有反应,才确定是真的睡着。蓝林不由嘲笑自己过份敏感。
21。冰冷
公路愈来愈平坦,人烟却愈来愈稀薄。阳光开始撕裂薄雾,探出身躯。公路两旁伸展着不知名的野植物,勃勃生机,青翠得恬不知耻。
蓝林将要迷迷糊糊睡着的时候,耳边听见文政的声音,他说,“要到站了,我们要下车了。”
她睁开眼睛,阳光从玻璃窗外照射进来,蓝林眯起眼睛,看见文政的脸近在咫尺,神情闲适的漫游在阳光下。
车终于到站,停下来,蓝林就被文政迷迷糊糊的拉着下车,站在站台上时,她竟不知自己身处何地,四周围群山耸立,恰逢薄公英花开时节,一株一株紧贴着开得纷纷娆娆,不远处有一条石板路,遍布杂草,深深积累,像罪恶般生长,注定颓败。小路旁边一块指路牌上写着XX墓园。
文政站在蓝林身边看着她,每次她总是不问他会带她去哪里,愈是这样,就愈让他有无力感,她把她自己的灵魂放逐在无人能及的地方,任由它无休止的飘啊飘,她仍是对现实无谓。
文政不着痕迹的伸出手把她的手抓在手里,然后对她微笑,他知道如果他不能改变这个女人,那势必要被这个女人改变。这两种结局都在他的预计里。
蓝林被文政拉着,朝那条石板路走去,经过一个铁门的时候,坐在门口小亭里面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表情冷漠的探出头来,看似是陵墓园的管理人员,他把一张表格推到文政前面,他说,“填一下再进去。”
文政将另外一只空着的手抬起来,埋头在上面填写,那个管理人员似乎认出文政的样子,他说,“又是你啊,昨天才来今天又来,今天不会喝醉又来抢占我的床了吧?生死本已注定,活着的人要自重才好。”文政填好表格推到他前面,朝他浅笑,像焚烧中灰色的灰烬,手指轻轻触碰,就散落一地。
管理员打开大门,文政拉着蓝林继续往前走,四周陵墓渐渐多起来,石牌上面记载着一个一个代表名字的字符和他们出现消失在这个世上的日期,它们是这些生命曾经来过这个世界的唯一证据,耶和华神本是用土造人,所以生命消逝后亦只能归于尘土。
蓝林的手被文政握住,她心里惊惶,却表面平静,她的野性比任何人都多,反倒使她很多时候不表达她真正想要的,孤儿更多时候学会的只有隐忍。
文政终于在一个牌位前停下来。看似是一个新牌位,石碑周围的泥土是刚刚翻动过的痕迹,来不及长出杂草,蓝林看清石碑上的名字果然和那天她见到的那张死亡证明上的名字是一样的,其实看到暮园的时候蓝林就预想到了。
蓝林扫过一眼牌位相片上的那个中年女人,黑色凌乱的长发,嘴角有和文政相似的弧度,神情漠然,右眼角下有一颗分明的小黑痣,听说那颗是泪痣,是不幸福的向征。那里又埋葬了怎么样的一个故事。
不远处四周开满浅白色的薄公英,花瓣纤细轻盈。没有丝毫芬芳。只有颜色形容其凄零。
文政放开蓝林的手,自顾着向周围走去,把一株一株薄公英连枝拆下来,放在手里,惹得一大片的花瓣纷纷扬扬飘散,有些被文政踩到泥里,亦有些落在他的发稍上,衣服上,他拆足偌大一束走回来,放在石碑边上。他的表情恬静,不含一丝悲伤。他对着石碑说,“又来看你了。”然后他背对着石碑在前面一大片草地里躺下来,手臂举过头顶,交握手指作枕,仰望天空。
“她是我的母亲。”文政突然说。
蓝林仍是站立着的姿势,有些发困的小腿提示她,她已经走了很远一段山路了。于是她挨着文政的位置也坐下来,弓起膝盖,用双手环抱住。把下巴枕在上面,浅笑。她说,“嗯,想她了吗?”她其实不知道母亲是怎么样的定义。那个词对她来说很飘渺。
“不想,倒希望她早点解脱,反正迟早有那么一天的。”
“哦。”
“生命对她不再有任何意义,她爱的人带着他的爱走了,所以她疯了,每天对着镜子打扮说等他下班回来带她去看电影,不疯的时候,把房间里的东西到处乱砸。带着太多失望活着,所以她只有死。”
蓝林看文政的表情寂静淡然。眼神飘在很远的地方,他的声音低沉慵懒。
蓝林久久无言。抽出一支烟放在嘴上,点燃,看着不远处被文政践踏过的凌乱倒着的野植物,嘴角微微的倾斜。
“你恨那个男人吗,那个或者是你父亲的男人。”
文政神情冷淡,他轻声说,“恨,恨得想杀掉他。”
蓝林又再次沉默无言,她躺下来,仰望对面山坡,一处徒峭的悬崖壁上开了一簇火红的不知名的花朵,花瓣巨大,色泽凛冽。它火红得仗势欺人。
蓝林指着那簇野花对文政说,“你能帮我把那枝花摘来,我帮你杀掉那个男人。”
文政转过头看着她的脸,神情冷漠。他说,“我不能。能也不去摘。”
“为什么?”
“我不高兴。”
然后蓝林注视着那个男人,神情清冷,穿着发旧的白棉布衬衣。眼里的决裂像烟花在黑夜中爆破的一瞬。太过剌眼。
他忽然坐起来,直视她,他说,“蓝林,跟我走。”
“不。”蓝林神情平淡。
“为什么不,你又不爱那个男人,为什么要和他在一起。”
蓝林坐起来,一脸不被惊动的淡漠,她把烟支放在嘴上,吸一口,吐出大团大团的烟圈,然后笑容绚丽,她说,“我为什么要跟你走。”
“你忘了我说过我们很相似,很容易相爱吗,我爱你。”
文政的声音像炽热的火焰,焚烧中发出轻微的脆裂的声音。
蓝林翘起嘴角,眯着眼睛笑起来,眼睛弯弯的,类似猫科动物。“就算是,跟你走,我们能走去哪里。”
文政忽然靠过来,抱住她,他的力量如此剧烈,几欲软化了她的坚定。他说,“不管去哪里,你只要跟我走就可以了。”
蓝林心里惊惶,疼痛在心的部位破裂,一条一条纹路地绽放,直至溃不成军。她沉默良久,无言。
文政没有等到回答,放开她,他压抑着自己声音里的失望,却在眼睛里倾泻了一地。“我以为我们是彼此有感觉的。或者只是我一个人在越境?”
蓝林转过身,一边抽烟一边看着悬崖壁上那株开得放肆的火红野花。灾难般浓烈。有那么一瞬间她在犹豫。只是那样一个念头一闪而过。她说,“给我点时间,我想到会告诉你答案。”
“好。”
文政伸手过来把她的烟摁熄。自己却抽出一支,放在嘴上点燃,然后微笑,笑容里有若隐若现的狡洁。他说,“吸烟有害健康。”
蓝林浅笑,她说,“听说你喜欢喝醉酒以后抢占山下那位大叔的床位?”
他吸吸鼻子,把鼻尖皱起来。笑容邪恶。他看着远处说,“我是看他工作那么闷,找点事情给他做而已。”
正午的阳光,太过温暖太过耀眼,剌痛了蓝林的眼睛,她满眼都是灼热的眼泪。她把大拇指伸进嘴里,用力的咬下去,她用力得全身发抖,抽出来的时候指尖有一排齿印,她把大拇指收起来,若无其事的对文政又笑起来。笑容绚丽灿烂。
文政说过,他们太相似,他们永远不会让别人看他们脆弱的一面。永远对疼痛表现得无所谓。所以他们适合相爱,用两个冰冷的身体拥抱。
她看见很多年前那个卷头发的小女孩一脸阴郁站在那里,眼泪要流出来的时候,把大拇指放进嘴里,紧紧咬下去,抽出来的时候上面有一排深深的牙印,渗出血丝。可是她把手放进口袋里,对旁人笑得没心没肺。那个眼睛弯弯的男孩走过来,拔出她的大拇指,他说,“还这样,我会恨你。林。”
所以凌宇,你无法容纳我的冰冷。
22。起飞
傍晚,文政和蓝林追逐嬉闹着下了山,走出大门的时候,蓝林向那个管理大叔鞠了一个大躬,说,“你辛苦了。”
下到山脚小站的时候文政还为那个大叔一愣一愣的表情大笑不止。最后笑得蹲到地上,用力的喘气。
天际一片绯红。蓝林说,她想长大后变成一只蝴蝶,她知道她的美丽不会长久,幸福来得太汹涌亦不会永恒。蓝林说,她还是想变成一只蝴蝶。
他们追赶上了最末一班车。空荡荡的车厢里,他们紧靠着彼此。公车颠簸着,在郊野和城市之间穿梭。暮色苍茫的时候,他们回到城市里。
文政在前一个站下车了,蓝林说不要他送。
他下车的时候,车子随即开走,蓝林的脸贴着玻璃窗,看着向她招手的文政的身影渐渐缩小,缩成一个小黑点,消失在黑夜里。她的脸依然贴在玻璃窗上,凝望窗外灯火闪耀。她开始确定,她是在爱上了一个男人,爱上一个在她婚礼上出现,对她说我爱你的一个男人。
她在空气中摊开她的手。手心是一条一条纵横零乱的纹理。
有些事情会记得很清楚,有些事情如同空气,在时间的缝隙里穿梭,倏忽不见。
凌宇渐渐想不起那个小女孩阴郁骄傲的眼神,什么时候被一个女人绚烂得不带一丝暖意的笑容所替代。
昨天来了一部旧车要改装外形,车房里狼籍一片。
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