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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不想接受外来的好意,虽然才十九岁,但凭她的脸孔,要进入上流社会太容易了。
她的眼睛圆圆的,看起来十分无辜,没人能对这样的一双眼睛说不。
“不用了,谢谢。”
虽然对她的客气和生疏颇为失望,但其实想想,也不奇怪,要不是他一直说不喜欢跟人约在饭店门口等,那种感觉不好,小妮子一定还是坚持说,她去饭店门口等他好了。
这顿饭,是他拗来的。
要不是为了拿回那颗蓝宝石,她根本不会出现。
“你对珠宝有兴趣吗?”
她对他一笑,“应该没有那个女人不感兴趣吧。”
“我是说设计方面。”
“没有。”
陈宇扬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以前那个书呆子了,笨拙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奇怪,他以前在纽约把妹的时候到底是说什么?他还以为他不管讲什么都有办法把女生逗得花枝乱颤,现在看来,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嘛。
但要说东西方差异的话也不对啊,恩惠就很好逗弄,不管他讲什么无聊笑话,恩惠都可以笑得前俯后仰,然后一直拍他说,好好笑,好好笑。
要投其所好,投其所好……啊,对了,之前顶楼餐厅那个长发女生说她原本想念美术的。
但美术也是分成很多种的,油画、水彩这种不说,画风跟时代也有分别,最重要的是,他是个俗人,从来就对艺术没兴趣。
算了,蠢就蠢吧,既然他在她面前聪明不起来的话。
“你平常休假都在做什么?”
原本在切鱼的方晚静听到这句话时,手停了一下,有点想笑——眼前这大男人想约她吗?
但老实说,她不讨厌就是了。
大概是因为他看她的样子一直很温和,然后一点点的,有点像是眷恋的情愫在里面,而不是像以前遇到的很多人那样完全是见猎心喜。
看着她若有所思的神情,陈宇扬突然觉得自己不应该问那句话才对,因为老实说,那句话一点技术性都没有,开门见山的惊人。
她应该不想回答吧。
正当这么想的时候,却突然听到她的声音。
“读书。”她端起果汁喝了一口,“因为我平常要上班上课,没时间念书,所以休假日就是读书跟做报告的日子。”
陈宇扬完全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高兴——她是回答了,但答案却明白告诉他,他的问题有点蠢,一个要自己赚学费希望应届毕业的女生,假日能干么?当然是读书啊,不过往好的方面想,至少她没排斥与他对话。
“我觉得,我刚刚应该问,你喜欢什么才对。”
“喜欢什么啊,嗯。”她想都不想就直接回答,“钱。”
呃啊,又发问错误。
陈宇扬明显事业有成的脸上此刻出现些微的挫败——这个期待了好几日的晚餐中,他不断问出很怪的话。
由此可见,虽然他在外表大变身,但内心还是小土包子一个,或者说,面对真正动心的瞬间,人就会回到少年,而他的少年时期是个小土包,所以现在也是个小土包。
不过因为他不想一直只是个陈先生,也不只是想吃顿饭就算,所以他一定得告诉她他是谁,而前两次的谈话挫败让他决定,还是开门见山。
让她知道他是谁,然后他要约会她,当然在所有的开始之前,他会慢慢来。
于是,就在服务生将正餐撤下,上甜点的时候,他放缓语气,“你记不记得我是谁?”
她点点头,一脸美好的微笑。
陈宇扬忍不住惊讶。真的?
“买了七百多万的珠宝,我想忘掉都很难。”
果然……
他清了清嗓子,“其实在买珠宝前我们就见过了。”
“真的吗?”
在她狐疑的眼神中,他点了点头。
“我不记得了。”
“那记不记得陈伯?”
她原本一直礼貌微笑的脸突然怔住,“陈伯?”她当然不会忘记这个有记忆以来就一直存在的老仆人,可他怎么会知道陈伯这两个字……
“我是陈伯的儿子……”
“嘎?”
“我说。”他重复了一遍,“我是陈伯的儿子,陈宇扬。”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说出自己的名字。
自从在饭店见到她之后,他想过很多次,当他告诉她是陈宇扬时,她会是什么反应。
方晚静看着他,眼神复杂。
许久,终于笑了出来,“好久不见。”
※※※
夜晚的海滨公路,没看见海浪,只能听得见隐隐潮声,车窗开着,空气中都是海水的气味。
车子以刚刚好的速度前进着。
“所以,你从大学时候就开始在宠爱珠宝工作了?”
“只能说是工读而已,公司最低学历是大学文凭,就算是哥伦比亚大学年年考第一也一样,没毕业文凭,就无法担任正职,我在里面当了四年小弟。”
“那也挺辛苦的。”她的声音有一种完全了解的感觉,“工读生的薪水应该不高吧。”
“是不高。”
诚实说来,是很低,不过其实会到大型企业做工读的人要的都不会是薪水,而是经验,而他在那里的确学习到很多他确定对自己将来有帮助的东西,因此即使每个月的薪水只能刚好付房租,他还是甘之如饴。
“可既然是工读生的话,怎么有能力大学毕业就把陈伯陈嫂接过去?”
“我有在玩股票。”
她笑了出来,“原来是这样。”
陈宇扬没忽略她语气中的豁然开朗,“原来是这样?”
“嗯。”方晚静点了点头,“当时还满疑惑的,才听陈伯说你快大学毕业了,想要不要去参加你的毕业典礼这类的事情,没多久你就突然说赚了大钱,要接陈伯跟陈嫂去美国养老,怎么想都觉得很奇怪。”
“我去美国第二年就开始投资了,运气一直不错。”
“那怎么不继续下去?”
“我想要的是可以跟人群接触的工作,有挑战性的那种,可以设定目标,往上爬,争取,可以看到自己努力的成果。”
“不太懂。”方晚静顿了顿,“不过,人各有志。”
海滨公路上,两人就像久别的朋友一般聊天,问着近况,陈宇扬也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当他表明他们曾经是旧识之后,她的态度好了很多,会说说笑笑,不再那样拒人于千里之外,甜点时间飞一般的过去,从餐厅出来后,他试探性的问了句,在附近走一走再送她回去好吗?她想了一下,然后点了头,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股票对我来说是赚钱的捷径,但我真正喜欢的是现在的工作,我觉得成就感很重要,尤其是当看到业绩报表的时候,当下会觉得自己的选择是对的。”
方晚静不由自主重复他最后的话语,“成就感啊……”
到底是什么?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每天都很忙,时间与体力安排得刚刚好,她只希望平平安安度过每一天,平淡一点没关系,让她跟晨曦都撑到大学毕业就好。
至于成就感……
最近一次有这种感觉好像是高一那年的绘画比赛吧,她的油画飘洋过海到日本去参加亚洲青年学生画展,得到了很好的评价。
大部分的画评都说,笔触细腻,将来可期。
当时她以为自己会当艺术家的,而且积极的已经开始学法语,预备高中毕业就到法国去念艺术,没想到世事多变,瞬间,法国艺术学院从唾手可得变成天边一般的距离。
不过……
不能示弱。
她不想看到任何人同情的目光,尤其是旧识。
“你现在这样子,陈伯跟陈嫂一定很以你为傲。”
“是有一点。”陈宇扬微微一笑,“但其实他们最引以为傲的不是我。”
“你弟弟吗?”
“也不是。”
方晚静微觉奇怪。他家就两兄弟,不以哥哥为傲,不以弟弟为傲,那是?
“我弟弟结婚了,弟媳生了双胞胎,那对双胞胎现在才是我爸妈的骄傲。”想起爸妈宠婴儿的样子,陈宇扬忍不住好笑,“走到哪,抱到哪,小婴儿哼哼几声,比我们讲什么话都还让他们开心。”
方晚静一笑,“我可以想像。”
陈伯跟陈嫂一直是喜欢小孩子的,何况是自己的孙子,绝对是捧在心上疼爱。
“他们常常讲起你们姊妹。”
“嗯……”
“对了,你妹妹怎么会到纽约去的?”
他记得前几天打电话给她的时候,她劈哩啪啦的说为了预支薪水,妹妹现在被佣人一样的带去纽约帮忙做事情,他一直很挂在心上,不过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切入点,直到刚刚,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可以带入的地方,于是他假装不经意的问起她这件事情。
她看了他一眼,在海边的潮声中,缓缓的说了起来。
等她说完,他才知道这颗蓝宝石戒指竟然引起这么大的事。
※※※
原来当天下午,百货公司的柜长就发现绒盘上少了一颗蓝宝石戒指,而由于那个部分由方晚静负责,整天下来没别人碰过,加上隔壁玉饰专柜前阵子连掉两只镯子,调查后发现原来是新请的工读生起了贪念,于是当宠爱珠宝遇到一样的事情,柜长毫不犹豫就报警。
看完监视器,怎么样都只有她一个人的手碰过那个盘子,她要不就认赔,要不就等着被告偷窃。
但其实很尴尬的是,她没钱赔,也不想被告偷窃,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只好一直保持沉默,直到专柜调出她当时的履历,找到联络人的电话。
她唯一的联络人就是妹妹方晨曦。
晨曦到警局后没多久,另外一个不认识的人也来了,拿了一张二十万的支票赔给专柜,将她从警局赎出来。
而那个人就是晨曦的头儿,他可以每天使唤晨曦八小时。
“所以你妹妹就是跟那个人一起去纽约?”
“也不算啦。”讲到这件事情,方晚静语气变得自责,“晨曦是跟一大群人一起去,人家是去工作,她是多出来的,可是因为她已经预支了这笔钱,所以不去也不行,她真正的老板是个有出唱片的钢琴家,他们没有什么,但因为看图说故事,所以变成有什么,为了消毒,唱片公司只好请我妹去当员工,好解释为什么他们两个会兜在一起。”
“你跟妹妹联络上了吗?”
“还没。”语气更显沮丧,“原本接到你的电话,我是真的很生气的,我以为你偷了那颗戒指,可现在我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由于我自己的迷糊,我妹变成小佣人似的被带去那边,因为她现在是名义上的工作人员,所以唱片公司要有一些她的确出现在工作现场的公关照,她已经去好几天了,一直没打电话给我,我很担心,可好像也不能怎么样。”
“可能比较忙吧。”
“嗯……希望如此。”
“其实到国外工作算是满高的成本,尤其纽约物价高,吃,住,移动,都是高消费,为了节省开支,几乎都是能多快就多快,也许他们的行程比较赶,她不方便打电话。”
“你这是在安慰我吗?”
“我不希望你难过。”
方晚静笑了,“你真的变很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