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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漏网的,恐怕是章薇钱包里的照片。
“看看!看看!还象样子嘛!还象中学生吗?”老长指着满满一讲台桌的东西,厉声喝道。“要知道,你们是在社会主义的学校里,不是在资本主义的学校里!”
班里鸦雀无声。的确,带把儿的烧饼,又让老长攥住了。
“游晓辉,你出来!到教导处去!”
游晓辉毫不在乎,站起身,双手扶着两旁的课桌,象刚才的姿势一样,荡着秋千一样悠出了教室。这已经成了他的家常便饭,反正虱子多不痒了。石老师带着其他老师陆续走出教室,不知是不是接着到别的班里进行大搜查?教室里,只剩下了老长和那位新老师。
“你们班主任容老师有事情,大概要请一段比较长的假。
这学期快要结束了。这是你们高二的第一个学期,希望你们要抓紧。以后的班主任由钟老师担任。钟老师也是教语文的。”老长指指身旁的新老师。全班同学的目光象聚光灯一样,紧紧地落在他的身上。
“大家鼓掌欢迎呀!”老长带头鼓起掌来。
紧接着,是一阵快要把教室顶棚掀起来的热烈掌声。不用说,一大半是起哄。
“希望你们支持新班主任的工作,好好学,期末考出好成绩,为以后考大学打下坚实的基础!”老长说罢,用张大报纸把讲台桌上的“战利品”包起来,抱走时对钟老师说了句:“钟老师,你上课吧!”
钟老师走到讲台前。教室里出奇的静。这倒不仅是因为老长走了,一场骚动终于结束了。更主要的是对于这位新老师,大家都有些好奇,都试图窥测出他的一些秘密,比如性格呀,学识呀,厉害不厉害呀……包括结过婚没结过婚呀?高中二年级学生的头脑,个个象安上了转轴,风车一般旋转起来。
章薇尤其注意这位钟老师。他是个什么样的老师?为什么没有拿走我的照片,相反象没那么回事一样还给了我?初次见面,他给她留下一个良好的印象。
“我姓钟,叫钟林。”
说罢,他转过身在黑板上写上了“钟林”两个大字。遒劲、潇洒,盖过了容老师的字。学生们的心理有时候很古怪,他们从字上去辨别老师的为人。
照惯例,下面是老师照着花名册点名认认同学了。
“同学们,我先不认识了。你们人太多,认了,我也记不住。
以后慢慢会认识的。”
钟老师没有抬头,脸上始终没有表情。他似乎在思索着下面该怎么讲。大家静静地等着。可他半天没讲话。大家等得有点着急了。
这老师,怎么这么粘乎呢!有的同学不满意地摇摇头。
章薇一直注视着他。她敢断定,他一定有心事。一定!什么心事呢?“我刚到咱们学校报道。以前我也是这学校的学生……”
他终于又讲话了。
“能到母校教书,这是好事。这间教室,当年就是我的教室。方校长、邱老师,还有许多老师都曾经是我的老师……”
讲这些干什么用呢?同学们莫名其妙。
章薇敏感地觉察出,这淡淡的话语里有深深的回忆。他一定在想过去的什么事情。
“我还不大了解你们,你们大家也还不大了解我!我们都有一个从无到有,从少到多,从薄到厚的相互了解的过程……”
这话,让同学们听了高兴起来。
章薇更加好奇地睁大眼睛。她真想了解了解这位新班主任老师。他这人有些神秘。话说得淡却有味,不象“老长”一开口就张牙舞爪,唾沫星子能溅到头排同学的脸上。也不象原来班主任容老师,动不动就发脾气,象训小孩一样训同学,总想把同学训得笔管条直的。
“今天,请大家原谅。因为我刚来,还没有备课。今天的语文课,我不能给大家上。不过,大家对语文课的上法有什么要求,可以提出来。要是觉得说话不方便,可以写个条子给我。
下面,大家上自习吧!”
他没再讲话。从空座位里搬出一把椅子,他坐在讲台桌前。然后,他从书包里抽出一本书,也不管大家,静静地看起来了。
班长覃峻坐在前面,他看清了,那本书的封皮上有醒目的《聊斋》两个大字。怎么?他不是说还没有备课吗?怎么看起小说来了?这个语文老师!覃峻对他的印象和章薇相反。以后就是他来教语文,当班主任吗?做为班长,我就要同他常常打交道吗?覃峻皱起了眉头。
下课铃声响了。
没有一个同学写什么条子,希望语文课怎么上。怎么上?大家要看他的能耐了!
“下课吧!”
他放下手中的《聊斋》,站起身来,冲大家摆了摆手。
教室里立刻象放蜂的巢,嗡嗡响着,涌到门口的同学挤成一团,把钟老师甩在一旁。覃峻坐在位子上,不住地皱眉头。
他不知道新来的班主任会怎么想。难道高二5班真的要成为老大难?派这么个手拿《聊斋》的老师力挽狂澜吗?正在这时候,靠在窗台望着操场上打篮球的李江流,忽然看见游晓辉从操场上穿过。这小子,被老长和石头左右夹攻,连挖苦带损地训斥了十来分钟,然后被赶出了教导处。
“回家,把你的家长请来!”临走时,老长赏给他这样一句话。
自然,都是那避孕套搞的,居然在学生身上发现了这等东西。全班同学都瞪大了眼睛。连老师也瞠目结舌了。“这是我爸爸的,我觉得好玩,我是当汽球吹着玩的……”不管游晓辉如何解释,最后,老长给他的还是这句话。他知道今天这顿揍是逃脱不了啦。爸爸的铁沙掌抡下去,砸在屁股上,火辣辣的,象起了火。那滋味儿,什么时候,最好让老长尝尝才好哩。
他没敢回家,一直在学校里到处跑。完全是无目的地跑。
他知道躲过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即使今天不告诉爸爸,明天老长会派同学,要不自己打电话把爸爸请来。这对他也不是第一次了。
他在想一个什么好主意,既能对付了爸爸,又能对付了老长。李江流推开窗子,大声冲游晓辉问道:“你小子不上课了?干什么去呀?”
“我给我老婆……”
这是一句下流话。大概是因为刚挨了批,说话一向毫无顾忌的游晓辉竟没有说下去。
覃峻发现钟老师的眉头微微一蹙,头禁不住转向窗口。
钟老师这一瞬间的表情,坐在自己座位上一直没动的章薇也看见了。
钟林走到教导处的门前。他想找邱老师推掉这个班主任的担子。短短的一节课,他知道迎接他的将是什么。邱老师讲得对,这个班搞对象成风。问题摆在这儿,他能怎么办呢?他愿意好好上他的每周十二节的语文课。算了。班主任,不是那么好当的!
门,推开一点点缝,里面正传来邱老师的声音。听得出,大概是在念一封刚刚“缴获”来的学生的情书吧?邱老师的话音刚落,紧接着是石老师的声音:“你们听听我这里还有一封呢,别看错别字不少,但是绝对比写作文要认真百倍!”
满屋静悄悄,象在听什么“绝密文件”。
我十分想念的最亲爱的朋友:你好!苦恼、气愤、伤心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吧?你还生我秀英的气吗?愚妹(听听!还跩词儿呢——石老师念到这里,故意用了尖尖的嗓音,而且这样解释。)我回到家,茶喝不进,饭吃不进,夜里睡不安稳。我总想起这一天发生的一切。我更加想念你。我真是离不开你,恨不得能立刻见到你!求得你的原谅。你永远是我的心上人!
我永远爱你!我要为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然后再照上一张照片给你寄去!……
石老师的声音有些刺耳。怎么可以这样念呢?带有一股子既欣赏又嘲讽的口吻?不管怎么说,这是一个学生的信呀!幼稚也好,可笑也好,荒唐也好,起码不可以这样念,念得大家象在听什么奇闻逸事,念得大家哈哈大笑。
钟林觉得自己念不出来,也决不会念。
他有些反感,没有进去,把门悄悄关上了。他在想,如果学生们知道了他们之间的书信被老师搜了去,并且是这样的方式,这样的口吻,在念,在乐,他们会怎么想呢?来到这个学校才两天。一切,对于他又熟悉又陌生。他感到很不适应。母校的教室、操场,包括方校长邱老师等许多老教师,对他都是亲切的。他决没有想到,阔别母校十三年,居然又回到了母校,不是当学生,而是当起老师来了。命运,有时真让人捉摸不透啊。时间是一位魅力无穷的雕塑家,能够把人雕成不同模样。他居然会成为老师!他真想一走了之!只要还有一分能耐,他也决不会到这里当哪家子老师,还什么班主任!
他向二楼语文教研组走去。上楼时,在楼梯上遇到了方雯校长。他上学时,方雯是副校长。如今已经满头银发,一个精神矍铄的硬硬朗朗的老太太。他能够到这里来当老师,一切都是方校长的努力结果。对于这个为人厚道的老太太,他有一种深深的感激之情。
“方校长!您这是到哪里去呀?”
“哦,小钟呀!听说在高二5班学生的身上发现了避孕套,你知道了吗?你不就是这个班的班主任吗?”
钟林没有回答。
“走!跟我一起到教导处去,找老邱,看看怎么处理好!”
没办法,钟林只好跟着老太太又下了楼。
“你看看现在的学生,简直难教得很!你们上学的时候,哪里会发现这种事情?当校长,我都替这些学生害臊!”
老太太一边说着,一边走进教导处。
教导处里,石老师正在读一封新的情书。这封情书写得更肉麻。见校长进来了,他们才中断了读和笑。
“方校长,您看看吧!情书大全!才多大年纪呀,乳臭未干哩!”
石老师抖动着手中一叠情书,向方校长说着。那一页页情书,象受惊的小鸟,纷纷颤动着羽毛。方校长“唉”地叹了口气,问邱老师:“老邱呀,听说从学生身上发现了避孕套?”
这样的消息,在学校里传得最快、最广。
邱老师点点头。邱老师叫邱凯。钟林很熟悉他。上中学时,他曾经当过钟林初一到初三的班主任。他工作以泼辣见长。学生们对他敬而远之。他对付学生有一整套办法。“文化大革命”刚开始时,他受了不少冤枉罪。作为陪斗,不知多少次和方校长一起押上了操场上的领操台。其实,他的课上得很好。他是北师大数学系毕业。最拿手的是在黑板上画圆。他从来不拿圆规,只是顺手拿起粉笔一画。绝对圆!就这一手,让不少初中学生佩服,爱上他的数学课。他要当个数学教研组长,一定会比当教导处主任强。在这一刹那,钟林的脑子里竟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可是,由于对付学生有办法,他舍弃了他的数学专业,干起了这一行。即便他见过的各式各样学生多了,整治他们的方法也多了,可也没见过今天这样的学生,想不出什么好的法子来了。
方校长说:“你看看,和大家研究一下,怎么处理一下好。
一定要严肃处理!”
方校长办校几十年,头一次在学校里发现这等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