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苑静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而且,是他的学生。可她的姐姐呢?一年前,象风一样飘走了。一切,都象一个梦。
这段往事,在苑静没有到校之前,全班同学没有一个人知道。这一下,还不当成一个号外,传遍全班吗?苑静对他一直没有好感。对她姐姐和他的关系上,她一直是站在她爸爸、妈妈一边,从来都是扯后腿的。对于姐姐的去留问题,她更是坚决主张前者。应该说,她比她姐姐漂亮,也比她姐姐更有主见。
她的嘴巴不会闲着,会把事情张扬出去的。随她去吧!
想到这儿,钟休真后悔,干吗非要到这里当什么班主任!
世上真是无路可走了吗?
这两年,活该他钟林不走运。三十而立。明年便是他的而立之年,在他人生关键的两年中,他屡次碰壁,屡遭失败。前年,他和苑莹一起办病退和困退,从北大荒回到了北京,正赶上粉碎“四人帮”以后恢复高考制度第一次招生。“考考吧!过了这村,没有这店了。”苑莹竭力怂恿他考。他考了,仓促上阵,他没有被录取。
这时候,家里给苑莹介绍了一个华侨。犹犹豫豫的苑莹拿不定主意,和钟林关系若即若离。第二年,又要高考了。“你再考考吧!考上了,家里也许就同意了,总比现在强!”苑莹再一次怂恿他考。他又考了。这一次,两个人把赌注都下在这里了。
他又落榜了。为什么呢?因为心神不定?因为准备不足?因为神经衰弱?还是因为她那个华侨?……
他妈的!他都怪那个华侨。世界大得很,女人也多得很!
你为什么偏偏跑到这里来,要夺苑莹呢?钟林两次高考落第,在苑家成了笑柄。连他自
己走在大街上,都觉人们芒刺般的眼光。真丢人!他找了一个小酒馆,连喝了大半瓶通州老窖。他醉了,吐了一地。是酒馆掌柜的打来电话,爸爸推着自行车,把他驮回家。待他醒过来的时候,“啪”!爸爸象胡屠户对付范进一样,给了他一记有力的耳光。他没有哭,也没有动,板着面孔,准备等着第二记耳光。该打!是该打!我真没出息!难道这个世界上就这么窄?除了爱情,除了大学,就没有别的吗?
他等着。可是,爸爸没再打他。爸爸的手哆嗦了,点了半天烟没有点着。
苑莹走了。他待业。这时候,方校长走进他的家门:“到学校教书吧!”
“我哪里行!大学都没有考上,只是才上过高中!”
“我了解你!在北大荒,你没少读书!”
钟林不讲话了。在北大荒插队时,他一直和方校长通信。“文化大革命”中,红卫兵小将差点儿没把方校长打死,他给方校长送过几回吃的。不过是几回吃的,而且,不过是花了几毛钱买了一个圆面包,和几个从家里偷出来的鸡蛋而已。在他去北大荒插队的时候,方校长已被解放出来,没有事了。在火车站,钟林没有想到方校长会亲自来为他送行,而且送给他满满一网兜东西:面包、香肠、罐头,水果……网兜底还放着几本鲁迅的书,钟林认认真真读了两年。
方校长是个君子,受人点滴之恩,报以涌泉。他和方校长常通信了。
“世上从来不以成败论英雄!钟林呵,到学校来吧!现在,学校很缺人。粉碎‘四人帮’以来,这几年教育发展很快,人手不够呀!……”方校长还在劝着他。
他不愿意去。任方校长怎么说,他还是不愿意去。他想干别的。干什么呢?儿个伙伴正在筹资,办个联社公司之类,可以自由些,也可以痛快些。十来年象没有笼头的马,散荡惯了。
而且他实在不想整天板着面孔,装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去给学生上课。
方校长也急了:“好!我也不说了!你不去就不去!太阳照样从东边出来,月亮照样从西边落下。我没有想到,你不是一个男子汉。丢了一个女朋友,就这么失魂落魄……”
这话,象鞭子狠狠地抽打了钟林的心。他“腾”地一下站起来,说道:“方校长,您也别说了,您既然看得起我,我愿意去,为您两肋插刀!”
方校长笑了:“不是为我,是为了学生!”
呵!学生!学生知道他们的老师是以这种落魄的样子,窘迫的心情,来到学校,走进教室的吗?他们如果知道了他们的班主任原来是一个没有考上大学(而且是两次),丢了未婚妻(而且是被人家甩了),他们会怎么看呢?哈哈!都有一颗红亮的心,都有一本难念的经阿!我这一肚子苦水还没处倾泄呢,却要在这里打肿脸充胖子,来处理什么梁燕燕,游晓辉学生的事情!见鬼去吧!
下了语文课,钟林谁也没理,便走出教室,他没有回教研室,却走出校园,一个人在大街上走着。快到元旦了。街上,虽然寒冷,却开始有些节日的气氛了。一些店铺的门面已经安上了彩灯,挂上了标语。街头新出现不久的大广告牌,也油刷一新,正在绘画着醒目而漂亮的大美人。七十年代要过去了,八十年代就在眼前了。三十,他眼瞅着三十了。他一阵心凉鼻酸。
到哪儿去呢?
今天上午一上课,游晓辉就被老长和石头叫到了教导处。
梁燕燕没有来,老长特地派学生到她家,把她叫到学校。自从那天晚上,游晓辉到梁燕燕家,挨了她那一碗挂面汤以后,再也没有看见过她。此刻,两人在教导处,在学生们的灾星“老长”和“石头”虎视眈眈的眼睛下,彼此都知道是为何而来的。
老长负责审问游晓辉。
石头负责审问梁燕燕。
两个人背靠背,让他们互相揭发。时而严厉,时而和缓,时而交待政策,时而晓以利害……好在两个人久经沧海,对于老长和石头这一套战术并不陌生。不过,这一次,由于是审问堕胎始末,老长和石头问得细节之详细,时间之具体,有时让他们两人难以启口。
“不好意思讲了,别干呀!”石头说。
“要知道还有羞耻之心,就好啦,就还有希望!说吧!”老长叫。
只好说。一五一十。详细。具体。
游晓辉心里骂:什么他妈的老师,纯粹是警察!
梁燕燕心里骂:没见过怎么着?问吧!还有什么不懂的?
老长和石头审问完毕,互相交流一下情况,都觉得十分成功。这一对学生的情况都清楚了,就等着处理了。
游晓辉和梁燕燕该说的都说了,原来的负担没有了,一下子倒无所谓了,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反正是过年的猪,早杀晚不杀的事。等着开除吧!顶不济,也得玩个处分。走着瞧!
“回家,把你家长请来!”临走时,老长和石头都这样对两个学生讲。
游晓辉说:“我爸爸不休息!
“不休息,请假!”
梁燕燕说:“我妈也不会来!”“你妈要不来,你也甭上学了。”
中午吃过饭,双方家长前后脚地来到了学校。孩子出了这样的事,家长知道厉害。双方家长对视半天,心里各自骂对方。全是你们他妈的混小子,把我们闺女给糟踏了。看看你那德性吧!上梁不正下梁歪的主!门前发大水,浪到家的货!
双方的火憋得鼓鼓的。老长和石头两位老师的火也憋得鼓鼓的。看看你们养的孩子吧,丢人现眼!学校里,全让他们这一块臭鱼,搅坏了这一锅汤!他们嘴里虽然没有这么说,心里却骂着。
两位家长一见老师,忙陪上笑脸:“老师呀!这孩子,混球儿一个!你得好好教育!实在不听话,您给我大耳帖子朝嘴巴上搧……”听了老长和石头训了一溜够,不住鸡啄米点头。仿佛那事情不是他们的孩子干的,倒是他们自己干的一样。
最后,他们站起身来,都战战兢兢地问:“您千万别开除,原谅一次吧!”这是他们最关心的。真要开除了,可怎么办?以后连工作都不好找,不更给家里添堵?
“看情况吧!我们还要再研究!”
“你们要做好思想准备,回去好好教育孩子!”
“是!”两位家长落荒而逃。
两位老师得胜而归。虽然,忙了一上午,他们自得其乐。
这是一种职业的荣誉和满足感。
此时,这两位老师和两位家长都还没有吃午饭。为了什么呢?还不都是为了这两个不争气的学生!
两个学生可不管那一套,早已经填饱了正在长身体、增饭量的肚子。该吃两碗,决不会吃一碗半。
中午饭在家里吃完,钟林回到学校,就被邱老师叫到教导处,一起研究对游晓辉和梁燕燕的处理问题。邱老师和石老师主张开除,并以此为典型事例开全校大会进行批判,要求各年级派学生代表发言。邱老师说得很坚决:“一定抓得狠一些,把学校的风气弄正!”
钟林不知哪里来的那么大火气。学生们是比他有经验,预料得一点儿没有错。开除?果真是开除?他压住心头的无名火,问了一句:“杀鸡给猴看?”
“对!压压邪气!学生之间搞对象的现象太不象话!”
“这么一来,学生之间就可以杜绝搞对象了吗?”
“起码会少得多。”
“邱老师,坦率地讲,我不同意您的意见。”
“那,这事就算完了?”邱老师双手一摊。
“学生怕更有恃无恐吧?”石老师道。
“当然,开除挺简单,但是,惩办,决不是学校教育最有效的方法。”
钟林这句话,让邱石两位老师恼火。他们毕竟比他资格老。他怎么可以在他们的面前来奢谈什么教育经呢?
“小钟呵,你的看法我不能同意。”邱老师尽量摆出一副长者的风度。
“对付这号学生,你就不能手软!你可怜他们,他们不见得可怜你,免得犯‘农夫和蛇’的错误。”石老师也劝说着。
钟林不再讲话。两位老师以为他被说服了。邱老师一拍他的肩头说:“那就这样定了。我们要当机立断:星期六开大会,让各年级分头做个准备……”
钟林反感这个拍肩头。他的无名火又窜了上来,没等邱老师说完,便打断了他的话:“我不同意!”
“怎么?这帮学生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这么护着他们?”邱老师也有些冒火。
这话惹翻了钟林:“邱老师,我一直尊敬您。因为您是我的老师……”
学校里,老师之间相处,一般都以息事宁人的态度,即使彼此有意见,也都藏在心里,决不露在外面。这大概是几千年来儒家思想的遗风吧?象钟林这样和邱老师当面锣、对面鼓地干起架来的,为数不多。许多老师都听愣了。
石老师立刻劝架。一到关键时刻,他总是能起到这种消防队的作用:“小钟,你来的时间太短。你太不了解这帮子学生!
他们的素质太差,思想太复杂……”
钟林一下子又打断了石老师的话:“什么思想复杂?现在,动不动就说学生思想复杂。我看他们是思想简单,才发生了这种事!”
这话噎得石老师够呛。
邱老师尽量用一种和缓的语言讲:“小钟,你不要火气太盛。对待这类问题,我和石老师总还比你有经验吧?”
“反正我不同意。您要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