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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昊眉头紧皱。“好个宽宏大量的主子,说吧!今晚找我有什么事?”
“朱总管到底犯了什么错?是不是和我交给你的五十两银子有关?”
“你为元朗而来?”他微感诧异。
杨纱织轻轻点头,双手不自觉地扭绞衣角。
这一切尽落入文昊的眼底。
“元朗私自勾结胥吏,收贿刊印小册子让刘府公子挟带入考场,我是为了杜绝此事再度发生,因此才要元朗离开。”
她瞪大了眼,原来从前听闻坊间书铺勾结监吏找人入场代笔或刊印书册等事,并非讹传。
“可是青玉说元朗家里尚有七名年幼的弟妹,也许他是为了生计才会一时胡涂的。”
那种为了生活必须咬紧牙关的日子,她有深刻的体验。
“一旦人的心中有了贪欲,那是很难改变的,往往会一犯再犯。紫宣堂的清誉断不能毁在这种人手里。”他面无表情地说,似乎完全不念旧情。
她微微感到心寒,朱总管与他日日相处,竟得不到他的轻饶?她不信他真的这么无情!
“难道不能让他留下来将功折罪?”
文昊却纵声笑了起来,“说得倒容易,只怕他旧罪尚未补过,新罪便源源而来。”
“不会的,朱总管一定不会再犯的。”
“你何以如此肯定?”
“我愿意为他担保。”她脱口而出。
“哦?”深邃的黑眸掠过一抹精芒,“我有个提议。”他顿了下,接口道:“倘若你答应在三个月后离开文府,那么我可以答应让元朗留下来。”他瞧见她逐渐苍白的小脸,刻意为难。
“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
眸底浮现哀伤,她真的如此令他嫌恶吗?
文昊瞧着她,沉默半晌,然后淡淡地回道:“你并没有错,只是不该嫁给我。”
他是嫌她出身寒微,配不上他吗?
她的心揪了下,“一年!”她沉缓地开口:“倘若一年之后,你还是不喜欢我,你可以休了我。”这是她给自己的期限。
两人对峙半晌——“好,就以一年为限!”文昊徐徐开口,精睿的眸光满是笃定的光彩,他深信三个月与一年对他来说并无分别。
翌日一早,朱元朗背着包袱走到文府大门口,门僮瞧见他时非但连喊也不喊他一声,还由鼻子里发出冷哼,面无表情地打开大门。
朱元朗何曾受过这种待遇,顿时怒火中烧,就想开口教训门僮一番。
孰料门僮却早他一步开口:“快走吧,吃里扒外的家伙!”门僮一脸鄙夷。
霎时,朱元朗沮丧的垮下了肩,硬生生地吞下到了嘴边的话,垂首走向门外。谁教自己平日气焰高张,时时得理不饶人呢?现下门僮对他落井下石是他自己活该!活该、活该……他连声暗骂自己。
蓦地,朱元朗撞上硬物,头上吃痛,抬头一瞧,愣在原地。
是晓风!莫非连他也想来落井下石一番?
“你骂吧!趁我还在这里,你就骂个痛快吧!”
朱元朗一副受死的模样。
世晓风冷睨他一眼,“谁有闲工夫骂你?是少爷要我来告诉你甭走了。”
“真的?”朱元朗又惊又喜,简直不敢相信一向冷峻的少爷会改变主意。
“别高兴得太早,少爷说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除了薪俸减半一年之外,由今儿个起,每日还须抄写佛经十篇,为期三年!”
“就这样?”
“哼!”
一想到往后可以留在文府,朱元朗就高兴得一把上前抱住世晓风,眼泪鼻涕齐流。
“喂,你干什么?”世晓风一个利落的翻身,将朱元朗摔在地上。“不许你弄脏我的衣服。”
“哎哟,你下手也未免太重了吧!我只是想谢谢你而已。”朱元朗扶着腰杆站了起来。
“要谢你得去向少夫人道谢,我可一点也没帮你。”世晓风没好气地道,跟着便转身走入文府。
朱元朗瞪了门僮一眼,紧追上去。
“喂,你说清楚一点,我的事和那绣娘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向她道谢?”
世晓风倏地停下脚步,转身冷冷地瞧住他。“昨晚若不是少夫人向少爷求情,只怕你现下不会还站在这里。”
“我不信!”朱元朗一个劲儿地摇头。
“哼!我管你信不信。”世晓风白他一眼,随即纵身几个翻跃,将朱元朗远远地抛在身后。
朱元朗怔怔地站在原地。
相处十年,他深知世晓风一向不打诳语。
想起自己平日对待少夫人的态度,朱元朗的神情出现少见的沉缓,他久久无法移动脚步,混沌的思绪让他说不出心底究竟是什么感受。
第四章
天秋月又满,城阙夜千重。
还作江南会,翻疑梦里逢。
风枝惊暗鹊,露草覆寒虫。
羁旅长堪醉,相留畏晓钟。
戴叔伦·江卿故人偶集客舍
“元朗,这两个字怎么念?”
朱元朗瞄了一眼,回道:“鸳鸯!”话甫落,他复提笔蘸墨,抄写佛经。
“那么这两个字呢?”
朱元朗又瞧了眼,手下未停,迅速回了句:“波澜!”
“元朗,你可不可以帮我解释这首‘烈女操’的意思?”杨纱织瞧着他的神情,仿佛私塾里的学生瞧着教书先生一般。
朱元朗挣扎了会儿,终于搁下笔,回道:“这首诗是形容一个贞节女人在丈夫死后,心如古井里的水一样,永远不再有别的妄想。”如今他总算明白什么叫作求知若渴,一个早上还未过半,他已经为她解释过十首诗词,佛经却一篇也没抄完。唉,谁教他欠她一份人情呢?
连日以来,少夫人除了晌午做饭之外,不是读诗便是练字,勤而不倦。朱元朗常想,她若生为男人,说不准还可以考取功名,谋个一官半职呢!唉,别多想了,还是提笔疾书吧!
杨纱织瞧着诗词,忍不住轻轻吟咏道:“梧桐相待老,鸳鸯会双死,贞妇贵殉夫,舍生亦如此。波澜誓不起,妾心古井水。”她反复吟咏,心中感动莫名。
“元朗,你说什么样的夫妻会有这样的感情呢?”
杨纱织眸光落在书肆门外熙来攘往的人群。
朱元朗抬起眼,瞧着她的侧颜。头一遭,他忽然觉得少夫人其实挺顺眼的,愈瞧就愈舍不得移开眼。
“元朗?”杨纱织转过头来,对上他的视线。
朱元朗一回神,连忙轻咳几下,以掩饰窘态。
“呃,元朗尚未娶妻,所以不知该如何回答。”其实他压根儿就不信这世上会有如此贞烈的深情,殉夫!?他不认为有几个女人可以做到!
杨纱织浅浅一笑,“你今年多大了?”
朱元朗瞧着她,不甚自然地回道:“比少爷小一岁,二十七!”她问这作啥?
“为什么还不娶妻?”
“我爹娘早逝,家里还有七个弟妹要养,哪里来的钱娶妻!”
青玉在这时走了过来,笑盈盈地开口:“凭你这种个性,有钱也娶不到妻子。”
“你一天到晚凶巴巴的,我看也没人敢要你!”朱元朗回敬道。
“要你管!”
“哼!”
“你们两人既然这么爱吵,不如由我作主让你们成亲,天天吵个够。”杨纱织忽然开口。
朱元朗和青玉登时愣住,互瞧了一眼,同声回道:“我才不要!”
杨纱织唇畔含笑,不再言语。
此时书肆外走进两个客人,杨纱织瞧见他们掸着肩上的雪花,这才注意到外头已开始降雪了!
蓦地,她回首。“元朗,我记得咱们后边的仓库里还有纸被与纸衣对吧?”
朱元朗点点头,“纸被尚有一百多条,纸衣七十八件。”临安城的紫宣堂主要是制造御用以及官用的纸品,至于纸被以及纸衣则由紫宣堂位于歙州、池州分堂的工匠所制,朱元朗记得十分清楚。
杨纱织略琢磨了会儿,对青玉说道:“到后院去叫工人把马车牵到前头来。”
“少夫人要做什么?”青玉好奇地问。
朱元朗亦觉奇怪,莫非少夫人要远行?
杨纱织微微一笑,“天气愈来愈冷,我想取些纸衣、纸被赈济贫民。”
青玉闻言,二话不说便到后堂。
朱元朗却微微踌躇,“少夫人,我……”
“有什么事直说无妨。”杨纱织瞧住他。
“我到后头去搬纸被。”该死!瞧着少夫人温婉的神情,他居然无法开口拒绝。倘若待会儿少爷由外头回来撞见,肯定饶不了他。唉!
不多时,马车上已搁满几十床纸被。
“差不多了,咱们出发吧!”杨纱织对青玉道。
正要坐上马车,杨纱织却远远地瞧见文昊与世晓风。
“少夫人!”青玉唤了声。
“等一会儿!”她瞧着笔直而来的文昊说。
每一回见到他,她的心口总会莫名地热起来,一颗心涨得满满的,好似随时要由胸口跳出来似的。
不消片刻工夫,文昊与世晓风已来到紫宣堂外。
“你们要上哪儿去?”冷眸瞥了眼她身后的马车与纸被。
“我想天开始降雪,城外那些贫苦人家一定很需要这些纸被,所以我想……”
“上车吧!”文昊打断她的话,“既然是做善事,怎能少了文府一份?”他顿了下,喊道:“元朗!”
“在!”朱元朗冲了出来。
“锁上大门,咱们往城外派被子去。”
“是!”朱元朗立即关上大门,并落了锁。
于是一行人匆匆往城外而去。
雪愈下愈大,四周开始蒙上一片雪白。
江南虽是鱼米之乡,但入冬之后往往仍有因冻寒而死于路边的人,虽有善人制纸衣济民,但往往缓不济急,冻者成丘。杨纱织自小随娘亲四处谋求生计,自然冷过、饿过,点滴滋味至今仍时时浮上心头。
“冷吗?”文昊突地开口,目光落在杨纱织冻得微微发红的小脸上。
她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怔了下,随即轻轻摇头。
“不冷!”他极少展现的关切让她心口蓦地泛疼。
他并不全然是冷淡的……她失神的想着。
之后,马车内是一片静默。
杨纱织开口打破沉默,“纸衣是怎么做的?”她很好奇纸如何成衣!
文昊瞧着她说:“每一百幅纸用胡桃、乳香各一两煮之,待其阴干之后再以箭干横卷而顺蹙,就成了缝制纸衣的原料纸。”
“纸被也是如此?”
“大抵上相同。”
“对不起!”她半垂下眼。
“你做错了什么?”他扬起眉问道。
“制造纸被的成本很高吧?”她讷讷地问。
“难道你在做善事之前没想过?”他的语调是惯常的淡漠,听不出喜怒。
“我……”她抬眼瞧着他。
半晌——
“放心吧!那些不过是便宜的东西,要不了多少钱的。”顿了下,文昊又添了句:“以后行事前须得再三思量,明白吗?”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明白。”她点点头,心里却乍然涌上一丝微不可辨的喜意,他们之间会有以后,会有吗?
过了一会儿,马车停下,朱元朗揭开布帘。“少爷,咱们到了。”
“挨家挨户去送被子吧!”杨纱织开口道。
“随你!”文昊淡淡地道。
于是杨纱织领着青玉和朱元朗到一户户简陋的农舍前敲门送被子。
朱元朗瞧见其中一户人家,只有寡母带着四个孩子,不禁心生感触而红了眼眶,悄悄掏出怀里的碎银送到妇人手里。
杨纱织默默地将一切看在眼里。
“少爷,少夫人真是个善良的人。”一向少言的世晓风忽然开口。
文昊远远地瞧着杨纱织细瘦的身子,没有回答。
不多时,杨纱织、青玉与朱元朗送完被子,走回马车边。
“你的斗篷呢?”文昊蹙起眉,冷声问道。
杨纱织回望着他,小声地开口:“被子送完了,所以我……”在他冷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