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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债-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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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有一间专供猎人、采药人歇脚的小木屋,他走到小木屋前,轻轻敲了敲门。里面好半天没有声响,水鬼蕉只好轻声道:“是我。”
小木屋门吱呀一声打开,门后的人,赫然便是单晚婵。水鬼蕉却似乎半点也不奇怪,把怀里的糕点、吃食都递给她。单晚婵接过来,坐在竹凳上:“我摘了些果子,味道很不错呢,你尝尝。”
水鬼蕉接过来:“山里危险,你莫要乱走。”单晚婵笑嘻嘻地答应,他却突然又道:“今天谷主突然提起你的事,她好像知道你还活着。”
单晚婵神色略黯,复又笑道:“小景本来就是聪颖过人的。”
水鬼蕉一时不知道如何接话,那天下午,沉碧山庄的管家忽匆匆地出去买棺材他便注意到了。心中本来一直就有疑虑,当天对单晚婵也就格外留意。等到看见几个仆妇把单晚婵装进棺材,他也是吓了个魂不附体。
直到棺材被人送到义庄,江家与义庄主人只说了府中死了个丫环,让他尽快安葬。义庄主人收了些银钱,自然是满口答应。等江家的人一走,水鬼蕉立刻冲进去,先一支迷迭香放倒了诸人,再撬开单晚婵的棺材一看,只见单晚婵还有极微弱的气息。
他立刻将人抱出来,一番针石下去,总算是缓口过气来。
而那义庄主人收了钱却丢了尸体,哪敢乱说?自然是空棺安葬了事。
单晚婵吃着东西,水鬼蕉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告诉她:“江清流……又要娶妻了。”
单晚婵微怔,随后又笑了:“单晚婵已死,我如重生。江家与我再无关联了。只是我万万不能回家,家中乃继母主事,我即使回去,只怕也还要被送回江家。”
水鬼蕉嗯了一声,没再说话。单晚婵也不再说话,默默地啃着馒头。气氛一时有些尴尬,单晚婵突然看向水鬼蕉已失了尾指的左手:“伤口结疥了么?”
水鬼蕉手上还包着棉纱,这时候也不介意:“本也没什么。”
单晚婵握住他的手,他的手本是修长漂亮的,因为从医之故,一直非常干净,找不出半点泥垢。可能也正是因为如此,那一点残缺才显得更加丑陋。单晚婵眼眶微红,水鬼蕉视线低垂:“如果……如果你不愿再去别处的话,我来照顾你。”
那泪水如珍珠,瞬间溢出眼眶,摇摇欲坠。水鬼蕉终于抬起头,目光坚定:“水鬼蕉终其一生,不离不弃。”
那泪如雨点,打落在他的手上。
七年前,她年方十三,一乘花轿将她抬到沉碧山庄。那个十三岁的豆蔻少女一身凤冠霞帔,枉自作了七年的美梦。
而今梦醒,恩爱须臾。

☆、第三十二章 (修订版)

半个月之后,江家广发喜帖。虽然金元秋填房,但江家还是颇为看重,广宴宾朋,聘礼、喜宴都筹备得极为光鲜隆重。
成亲的日子越来越近了,江家给仆人都做了新衣服,一派喜气洋洋。然而就在成亲当天,金家突然改口,死也不结这门亲事了。
江隐天气得七窍生烟,这满堂宾客都到了,接不到新娘子,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任接亲的人好说歹说,金家就是往死里摇头,愣不肯送出新娘子。屹立江湖百余年的家族,何曾受过这般羞辱?江隐天恨不得打上门去,灭了金家满门!但是如今宾客在堂,他也想不出法子。
而就在这时候,薄野景行略微“提点”了江清流几句。江清流是真不愿再迎娶金元秋,当下心领神会,立刻向太奶奶周氏建议:“宾客已至,既是金家不愿送出新娘,便正式娶景氏为妻吧。”
这还有什么办法,周氏不同意江清流娶那个来历不明的女人,但事到如此,喜宴都已经准备齐全。纳个妾还是可以的。她跟捡着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带了一群婆子丫鬟冲进薄野景行的小院,二话不说,将她一通梳妆打扮,给顶了新娘。
薄野景行施施然地跟江清流拜过天地,被送入了洞房。
河南金家,直到花轿走得连影子都看不见了,金家老太爷、老夫人、少爷、下人这才跪地,苦苦哀求面前一个面无表情的灰衣人:“爷,花轿已经去远了,您能将解药赐下了吧,哎哟喂,可疼死我了……”
……
晚上,洞房花烛夜。江清流友人齐聚,一直喝到深夜,喜宴方罢。洞房里,红烛一双,薄野景行一脸小人得志:“小娃娃,老夫可是为你解了围啊。啧啧,若不是老夫,你今日这丑是出定了。”
江清流差点没一巴掌把她呼死:“你以为我三岁小孩,不知道你搞了什么鬼?!薄野景行,你要是安安份份的,我还能让你得个善终!你若是再得吧,我一刀宰了你!”
话落,他出了薄野景行的小院,在新婚之夜,毫不给面子地把薄野景行独自扔在了洞房。
薄野景行一想,这洞房花烛夜,*一刻值千金,也不能浪费了啊。他随后就命穿花蝶去找齐大——看齐大那膀大腰圆的,肯定够壮实。
不用迎娶金元秋这事,江清流确实是如释重负——这一生,恐是真的没有精力,再去应对另一个女人。
她们给出的一生,他知道自己回报不起。出了薄野景行的小院,隔壁便是单晚婵的住处。主母新丧,这里并没有旁人居住。只有以前侍候她的几个小厮丫鬟时不时会进来打扫。
江清流走进去,见阶上青苔萋萋,残月如霜,照着薄染风尘的窗棱。
帏屏无仿佛,翰墨有余迹。流芳未及歇,遗挂犹在壁。
外面的张灯结彩让他有一瞬间的刺痛,如同被这清冷浸透了心。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他左右一顾——那声音毫无疑问,来自薄野景行的院子。而且可以肯定,那是个男人的声音。
薄野景行如今是他的妾室,她的院子,怎么会有男人的声音?!江清流本来不想理睬,但思及如今二人跟以前毕竟是不同,他还是顿足了脚步。
薄野景行的院子里,胭脂花盛放,那花株根叶肥厚多汁,花冠硕大,格外艳丽。月色下一缕酒香,悠远绵长。江清流深吸一口气,走到窗前往里一看,顿时就气炸了肺——只见红烛锦被,新房之内,一个男人四肢大张,被捆在喜床上,正在奋力挣扎。
江清流走到门边,飞起一脚,将门都踢得歪在了一边!里面顿时安静了片刻,然后床上的男人杀猪似地嚎叫起来:“庄主,救命啊庄主!”
江清流如同一头愤怒的公牛,抽刀一刀斩下去,齐大惨叫一声,还以为自己被劈成两半了!良久睁眼一看,才发觉四肢的绳索都已被斩断。他连滚带爬地翻到床下,几乎就要抱着江清流痛哭一场。但见江清流似要吃人的神色,又赶紧踉踉跄跄地跑了出去。
江清流将薄野景行拎起来,真是一刀捅死她的心都有了:“老贼,你、你……”
薄野景行还振振有词:“这良宵美景,浪费多可惜。老夫也是物尽其用嘛,是吧?!”
江清流怒极反笑,一把将她扔到床上:“你个老而不死的东西!!”
他竟然就这么跟薄野景行荒唐了一晚。第二天早上起床的时候,江清流烦恼地整理着衣裳——薄野景行这个人,终究是不能久留。虽然有过救命之恩,但是其人心思叵测。一旦功力恢复,还是趁早除之为宜。薄野景行倒是没想那么多——江清流走的时候她还没醒呢。
江清流的内力开始缓慢恢复,刚刚养好的经脉不能承受内力的冲击,但是丹田气海终于不再空空荡荡。得知他的功力开始恢复,江隐天也松了一口气,放松了对其堂弟江清然的管束。
他也不愿意重新更换继承人,一则江清流在江湖上的名声地位,不仅是他个人努力,更是江家多年经营的成果。一旦换人,等于前功尽弃。二则,江清流的个性确实也非常适合把持江家这个庞大的家族。
他也知道江清流前些天纳的小妾“景氏”乃是江清流恢复功力的药引子,当下还专门为她拨了笔银子,作为其生活开销。
而薄野景行最近确实遇到了点小麻烦——作为庄主唯一的妾室,她身边总不能一个侍候的丫环也没有。可是看看她身边现在有些啥——穿花蝶、阑珊客、水鬼蕉、苦莲子,还兼时不时过来蹿门的辛月歌!江清流光想想就头大如斗。
可是沉碧山庄百余个丫头,没一个入得了薄野景行法眼的。
江清流本是懒得管她的,但周氏可是极为古板的人,再三施压。江清流一烦,索性让薄野景行自己去人牙子那里挑,也顺便拖延些时日。反正待他功力恢复,薄野景行是必须除去的,这些琐事,完全不必操心。
第二天,少林寺的元亮大师前来沉碧山庄——糊涂庙的头领是少林弃徒,江清流要发落,也是将人交给少林。元亮与现今少林方丈同辈,今任寺院监院。他亲自前来,江隐天自然也不会怠慢,特设素斋款待。
薄野景行闲得慌,天天招苦莲子过来诊脉:“这怎么还怀不上?!苦莲子,生孩子是从前边吧?!昨夜江清流先是进屋,跟老夫练功一个时辰,然后脱掉衣服,好吧是老夫脱的他的衣服。他本来有点不乐意,所以老夫拿出了神油,然后……”
穿花蝶跟水鬼蕉一脸严肃地采集胭脂花粉,假装出门没带耳朵。苦莲子揉了揉直抽抽的脸,就算是谷主也不得不打断她的话了:“……当着孩子的面,能不讨论这些问题么……”
正说着话,有下人进来:“禀小夫人,少林寺来了个元亮大师,要提审糊涂庙的人呢。庄主命小的请水公子前去同歹人对质。”
水鬼蕉顿时气冲斗牛:“对质?这个时候想到对质了,江家人真是可笑,定罪于亡命之徒都需再三斟酌,对自己人却是毫无人性!”
薄野景行闻言倒是笑了:“他们若有人性,美美的一个小媳妇,岂能白白便宜了你?”
水鬼蕉顿时回头看向薄野景行,她却又没有再说下去。水鬼蕉怒火又涌上来:“告诉江清流,我不去!”
那小厮顿时十分为难,薄野景行站起身来:“去,怎么不去。走走,给小媳妇出口恶气。”
小厮这才松了口气,赶紧在前领路。
可惜,将要到达的地点,薄野景行不但不需要旁人带路,她还很熟悉。这个地方,整个沉碧山庄都不会有人比她更熟悉了——江家地牢。水鬼蕉跟在薄野景行身后,进了地牢。糊涂庙的几个歹徒并没有关在薄野景行之前的牢室里,凭他们,也还不够格享受这样的待遇。
江清流同元亮大师等人正在审讯七个大汉,他们头上已经长出了头发,遮住了戒疤,看着倒是着实不像和尚。
见薄野景行等人进来,元亮大师双手合十,宣了声佛号,退到一边。江清流见薄野景行也跟着过来,眉头都皱了起来。但当着客人,他也不好多说,只让水鬼蕉讲了一下被掳走之后的事。
江家出于颜面考虑,当然故意略过了水鬼蕉与单晚婵一同被掳的事。水鬼蕉一则来历不明——江清流自然不会向江隐天坦白他是苦莲子的徒弟。二则,一男一女被关在暗室里,回来时单晚婵又衣裳不整,怎么掩饰也是丑闻。单晚婵既然已对外称作暴病而亡,江家自然不希望旁人再度提及。
元亮大师却问得极细,水鬼蕉本就是个不擅说谎的,再者毕竟阅历尚浅,不到片刻就被问了个彻底。元亮大师一脸严肃:“原来江夫人也在被掳之列?”
大家面色都不好看,尤其江隐天。除了江清流,整个沉碧山庄也不知道这几位乃何方神圣。都以为是庄主好友。江清流本就交游广阔,有江湖人士在沉碧山庄久住也不是一回两回,故而大家也都不以为然。连江隐天也未曾过问。
如今突然传出此人与庄主夫人共处一室,还曾被人剥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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