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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好不好?”她抬起头来,看了看我,又用手整个把眼睛捂住,把脸捂住。我又说:“没了孩子的拖累,你在城里找个能养活自己的工作,找个能好好爱自己的男人。相信我,你会幸福的。”
谢小珊还是不说话。她把手从脸上拿开,我看见她的双眼已被泪水模糊。她镇静了许久,才说:“朝南,别回去。你在城里也能幸福,现在一切的苦都挺过去了,不是吗?”我不自觉地笑起来,感觉在听一个遥远的寓言或者童话。
而就在转身的瞬间,谢小珊猝不及防地站起来,从后面把我抱住,死死地抱住。手劲使得很大,让我想起在乡下那些屠夫佬拖着猪上案板。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潜意识里十分害怕这样一个拥抱。虽然身后的人无比熟悉,也朝夕相处了这么久,可是这个拥抱来得太突然,让我怎么都不适应。
我像一个已经没了生命的木头,呆呆地站着,任由她抱住。等缓过神来,我抓紧她的手,试图把她的手掰开。可是在这样一个有着吓人蛮劲的女人面前,我的努力只有成为徒劳。不是说我没那份蛮劲,而是我只能用适当的力气。我没有被绑架,我不能用对付土匪的劲来对付身后这个已经被苦难折磨得可怜兮兮的女人。
我转头看了看床上熟睡着的孩子,说:“小珊,你怎么啦?”是的,在当时,我不知道她怎么了,不知道她这个突出其来的拥抱意味着什么。我想得很单纯,我只想,是不是她觉得太无助了,需要借我的背靠一靠,需要靠在我的背上哭一哭。上大学时我就经常借肩膀什么的给女生的,不过那些女生不是靠,而是要我帮她们扛东西。
我一直望着床上的孩子,分散注意力。当孩子微微地动了一下的时候,我听见谢小珊:“朝南,我们在一起好吗?”我的心悬了起来,我一阵沉默。此时此刻,我似乎只能沉默一阵。而长长的沉默过后,我也只问了一句:“为什么?”我的声音很小,小到都不能掩盖掉孩子轻微的呼吸。
谢小珊接下来说话带着哭腔:“最难的时候,我们在一起,所以我们可以在一起一辈子,知道吗?朝南。”我说小珊,对不起,我现在这样,腿废了,连自己都养不活。她说:“你在家里,我可以出去上班,我会很努力,很努力地挣钱”。我说,对不起,小珊,我要回乡下去,我想天天陪着爸爸,天天陪着妈妈。她说:“朝南,我愿意跟你一起回去。”
这个时候保姆买菜回来,在外面叫门。我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马上对谢小珊说:“小珊,你去看看孩子,我去给保姆开门。”她的手这才从我的腰际滑开,很慢,很慢,像踩了刹车似的,很不干脆,有些拖拖拉拉。连贯点说,就是这个差点把我吓坏的拥抱,开始像拉稀,结束像便秘。
第四部分第39章 对不起,我不爱你!(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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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也就是姐姐来长沙接我的前一天,谢小珊还抱过一次我。那天我去过刘柯寒家里,跟刘柯寒见了最后一面,像离开之前了却一桩心愿。那天我接受了在长沙的又一次毁灭。离开刘柯寒家,我坐车到市区,在街上走啊走,很晚才回住所。
我走过了长沙的好几条街,拄着拐杖,漫无目的,步履沉重。我很希望突然就下那么场大得足以把我淹埋的雪,或者刮一阵足以把我吹得无影无踪的风。最后我甚至希望,我就这么走着走着,就走丢了,再也找不着现实中的一切。
回到家,保姆和孩子都睡了,谢小珊坐在客厅里等我。见我回来,她问:“朝南,上哪去了?为什么我拼命打你电话都不接?”她的语气里没有责怪的意思,而是抽也抽不尽的担忧。我耷拉着脸,不说一句话。
准备进自己房间,谢小珊就冲了过来,抱住我,说:“朝南,告诉我,你到底怎么啦?”这次我是那么坚决地把她的手掰开,但不是在挣脱一个拥抱,我只是觉得,这个时候,我是多么的无助,我需要换另一个更有力的姿势,在谢小珊的身上靠一靠。
我那么迅速地反转过身,一把把谢小珊抱住,眼泪哗啦啦地掉下来。在见到刘柯寒的时候,我一滴眼泪都没掉,可此刻却怎么控制都控制不住了,像憋了几天几夜的尿,不可阻遏,不拉不爽。我哽咽着说:“小珊,我今天去看刘柯寒了。”谢小珊好奇,连续高潮似的一问一大串:“为什么?姐姐她还好吗?她是不是跟别人结婚了?你还忘不了她?”
见我不愿意回答,见我的眼泪一点点地汹涌起来,谢小珊没再问下去。或许她已经能感觉到,我爱刘柯寒,可是我们永远都不可能在一起了,所以她会重复自己的愿望。她说:“朝南,我们在一起好吗?”“对不起,我不爱你!”我说得很果断。
接下来我听她说了句让我直到现在想起依然会心痛的话。她说:“没关系,朝南,我知道你不爱我,但我想一辈子照顾着你!”这话让我那么刚果地把头从那发际抬起,仰得老高。感觉另一股有着截然不同滋味的泪水从眼里冒出,这泪为谢小珊而流,为她刚说过的那句话而流。
而我在把泪盛住的同时,重复的还是:“对不起,我不爱你!”然后我就感觉谢小珊抱着我的双手有些松动,是那种无奈之后的无力。但我还是听见她用很低的声音说:“朝南,我真的可以不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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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坐在急速行驶的车上离开长沙那天,谢小珊给我发了条手机短信。她说:那天你抱着我,看见你把头高高仰起,听见你重复着说不爱我,我就知道,你对感情还像以前那么固执,固执得近乎骄傲,我知道你不肯把头低下。可是朝南,你又知不知道,爱情有时候并不能给我们带来什么,甚至只剩下痛苦。
谢小珊的这番话,我觉得她说的也算是对的。很多时候,爱情真的不能给我们带来什么,她对黄强的爱留下的是痛苦,我对刘柯寒的爱留下的也是痛苦。爱到最后,好像只是一声叹息,或者是一声痛哭?甚至,干脆什么都不留下,一切成空。
而我在经历这段残酷青春之后,注定要被淘汰,被平实的生活淘汰。生活就是这样,梦碎了,现实碎了,然后就只剩下了将就。固执如你我,不肯将就,就算仅仅保留幻想也不肯呆在一份没有感情的生活里,似乎,就只能出局。149
谢小珊是最后一枚我可以将就的棋子,我放弃了。一个星期后,姐姐和姐夫借了辆车,从老家赶到了长沙,带走了我,也带走了谢小珊的孩子。整理东西才发现,在城里这么多年,原来我什么都没有,除了一小袋衣服和一箱子杂七杂八的东西。上次爸爸带过来那些旧棉衣,被我用薄膜袋细细地裹了起来。
那天,我们是下午从长沙出发的。谢小珊哭喊着追出老远,我把头探出车窗外,看她不要命似地跑着,一只手伸向前,像要把所有即将离开的一切都抓住。我想起了高洁不告而别去深圳那天,我也歇斯底里地跑过那么长的一段路。
我听见谢小珊叫着,她说:“朝南,我一定会去找你的,看你,也看孩子!”可是她不会知道,在上车之前,她缠着我留下的老家的地址和电话,都是假的。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此一来,我好像真是把她的孩子拐跑的似的。
那天,在车出城之前,我一直把脸贴着车窗,看长沙熟悉或不熟悉的一切,一切的人和物。我对自己说,这就是我呆过那么多年的城市吗?这就是让我在离开的时候还不得不承受一场又一场毁灭的城市吗?或许我只能告诉自己,对于我,这是个陌生的城市,陌生得叫人不敢去回忆它的点点滴滴。
我在想,这个时候,高洁在干什么?她会偶尔想起我,想起我们曾经有过的快乐童年吗?黄强那臭小子到底去了哪?或许他怎么都不会想到,最后竟然是我替他做了孩子的爹。刘键是不是还会一想到我,就咬紧牙根捏起拳头呢?还有,撞我的许大哥,会因为我继续内疚多久?而对于刘柯寒,我只在心里默念一句:柯寒,我走了!
那天,是晚上9点多到的老家。家里的门是开的,亮着稍稍嫌暗的白炽灯。爸爸就站在门口,看见我被姐夫扶着出现在转弯处,马上就跑了过来,抱住我,泣不成声。一只粗糙的手,替我把如泉涌出的眼泪拭去。我听见爸爸在说:“朝伢,你一定要坚强!”我听见姐姐说:“爸爸,你一定要坚强!”多么的相似,妈妈去世的时候,我也是在这拐弯处,快要倒下的时候,被叔叔和弟弟扶住,然后有人帮我把眼泪拭去。
我一进家门,就扑通一声跪在了妈妈的遗像前,身后站着爸爸和姐姐他们。我没有哭,泪却怎么也忍不住。我说妈,我回来了,以后可以天天陪着你。我看见爸爸在这个时候冲进了妈妈离开的那个房间,转瞬就听见抢天呼地的哭声。我不知道,在这个时候,妈妈是不是也哭了。
第四部分第40章 对不起,你拨的用户是空号。(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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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在离开长沙之前,一定要见刘柯寒一面,并非纯粹的心血来潮,像我这把年纪,早过了冲动期,也不是说来潮就可以来潮的。只是在潜意识里,我其实一直都很想再见见她。我想知道她是不是终于幸福了,我想告诉她,我怨过她,但从来没恨过她。恨太奢移,不是像我这种常人所消耗得起的。
我决定去找刘柯寒的时候,姐姐来长沙接我的时间已经确定下来,就在第二天。姐姐说借用姐夫单位的车,她和姐夫一起过来。这么一定,我留在长沙的时间就算用秒计算也难不到小学二年级学生了。上午我在谢小珊幽幽怨怨的注视下收拾了东西,但总觉得还落了点什么。
吃过中饭,我对谢小珊说:“小珊,我想出去走走。”出院之后,这是我第一次提出到外面去。谢小珊把孩子交给刚把碗洗好的保姆,说:“我陪你!”我摇着头,又动了动拐杖说:“不用,我有三条腿,要多稳当就有多稳当。”
谢小珊最后拗不过我,搀着我下了楼就老大不情愿地回去了。回头看见她已从楼道口消失,我有点急不可耐地掏出手机,手有些颤抖。这么久没跟刘柯寒联系了,紧张点也情有可原。在电话簿的查找栏里输入“L”,折腾了几个回合,却怎么也找不到刘柯寒的名字。
反反复复四五遍,我就开始急了,搜肠刮肚地想是不是什么时候给删了。我甚至都开始想,或许是上帝不允许我们再见面,差点准备放弃,可还是不甘心,于是就逐个地翻找。妈的,我也够绝,竟然是以“前妻”的名字存的。
矛盾了好一阵,我才摁了拨号键,谁知连拨两次都没发应,不说忙也不说在服务区什么的,反正就是没动静。第三次,里面终于有声音了,但我没有丝毫的惊喜,反倒有点想当场把手机摔地上判它死刑的冲动。“对不起,你拨的用户是空号。”妈的,移动就是变态,都已经空号了,再说对不起顶鸟用。
我心情复杂地把手机放进口袋,我劝自己说,别见了,服从生活和上帝的安排吧,悄悄地离开,不再惊动更多的人。我慢吞吞地沿着巷子往外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