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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章 丧母
黄昏。
小屋在夕阳余晖的映照下更加显得萧瑟、苍茫、矮小、陈旧。屋内,一个中年汉子正默默地坐在一张竹椅上,他姓陈名思远,是这小屋的主人。另外,距他身旁不远处靠墙角的地方还有一双小儿女痴痴傻傻地站立着。
暮霭沉沉,炊烟袅袅。一个老妇人脚步蹒跚由外面走进屋来,她是陈思远的母亲林国珍。只见她来到陈思远面前,说:
“儿呀,天都已经黑了,你整天这个样子终究也不是个办法呀,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你就把小柔她忘了吧。”
陈思远抬起头来,憔悴的脸上写满痛楚,血红的眼中噙满泪水。
“妈,”他说,声音哽咽,“我这心里难受啊,没有了小柔,这日子我没法往下过呀。”。
“真是个傻孩子,”林国珍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人都已经死了,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死者已得到安息,可活着的人还要去生活呀。你心头难过,妈心头同样也难过呀,小柔已经去了,这是一个事实,是我们不能所违背的,你又何苦折磨自己呢?”
“妈,我这不是折磨自己,事实上是我忘不掉她呀……”陈思远不由自主地将头埋在母亲的怀里啜泣起来。
“瞧,又说傻话了。”林国珍拍拍他的后背,安慰着,不过,忆想起自己那苦命儿媳的种种善良,心中不由得也一阵伤痛,老泪刷的一下流淌了下来。不过,自己是来劝儿子的,如果自己这么一悲伤,岂不更增加了儿子心中的痛苦。
陈思远伏在母亲的怀中亦不断地在抽泣……
“唉!”半晌,林国珍一声叹息,悄悄抹去脸上的眼泪,“儿呀,事已至此,光难过又有什么用呢?”捧起他的脸,目光与他相对在一起,“你还记得你小时候吗?不到四岁你爸就去了,当时,妈还不是同你一样,感到天都踏下来了,一天也活不下去。可是,妈却咬牙挺下来了,那是为什么?那是因为妈有你,是你让妈有了盼头、有了希望。这么多年来,我们母子俩相依为命、同甘共苦,不是生活的也很快乐吗……”
母亲的话似乎给了他启示,只见他浑浊的眼光中闪烁出一抹希望的光芒。
确实,林国珍的目的就是想用自己的亲身经历来感化儿子,使他重新振作起来。
“……如今,小柔她虽去了,但我们还有小琳和小军呀,这可是她为我们陈家所留下的两个血脉啊……”林国珍继续往下说着话,“还记得小柔临终前对我们所说的话吗?她说她今生唯一所遗憾的就是不能亲眼看着自己的两个孩子长大,难道你还不明白她话的意思吗?可你呢,样子一直消消沉沉的,如果泉下她有知的话,心灵也会感到不安啦。”
“可是——妈,你说我应该怎么做呢?”由于忧伤,陈思远找不着一丝头绪。
“怎么做?要想告慰她的在天之灵,你就必须给我重新振作起来,从现在开始,我们唯一所要做的就是将这两个孩子好好的抚养长大,将他们培养出个人来。这两个孩子不单单是我们陈家的根苗,也倾付了她所有的心血,虽然她没能完成自己的心愿,但我们可以尽心尽力地去培养他们呀,这两个孩子将来若有个什么作为的话,相信她泉下有知,也就能瞑目了……”
母亲的话很有道理,可一时之间陈思远根本无法解脱。也难怪,有道是一日夫妻在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而他们,夫妻做了将近十年了,这感情怎可能说割断一下就割断呢?现实生活中,小柔已经去了,然而,在他心目中,小柔却依然活着。当年,正是小柔的到来,生活才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是小柔改变了他的命运。
小柔姓曾,十年前来到这个村寨。记得那一天,陈思远一大早去河边担水,远远地便看见一个人卧在水中。不好,有人落水了。他一声惊呼,甩掉身上的担子,飞也似的直奔过去。他将那人抱上岸来,是一位十分漂亮的女子,但已脸色苍白,四肢冰凉。他双手交叉在一起在她胸前压了数下,只见她吐出几口水来并随着一声叹息,不过仍昏迷不醒。他抱着她回到家中,母亲林国珍将她安置在自己的床上,然后又熬了一碗姜荡给她灌下。
“这是哪儿呀?我死了没有?”半晌,她缓缓睁开眼睛,有气无力说着。
“傻孩子,什么事想不开,非要寻死?”林国珍说,亲切地抚摸着她的额头。
曾小柔望着她,泪水涑涑流淌下来。她蠕动着嘴唇,想说却并未说出来。林国珍见她难以启口,不便追问,将被子往上折了折,说:
“姑娘,凡事都想开一点,就没有那么多烦恼与忧伤了。你好好的躺着,休息休息身体就会好了。”起身出去,并轻轻的扣上门。
曾小柔泪水流淌的更汹涌了,不知怎么的,她真想好好的去大声痛哭一场。
中午时分,林国珍做好午饭,去叫曾小柔。曾小柔由于心中太多复杂的思绪,昏昏沉沉中竟睡了过去。林国珍望着她那满脸疲倦的样子,不忍心去惊扰她,所以也就没有去叫醒她。她默默地注视着她,奇怪?这么一位标致可爱的姑娘,究竟什么缘由要去寻短见呢?
望着望着,怜爱之心使她不由而然去将被子往她的身子上方拉了拉。
曾小柔在惊动中醒了过来,她睁开眼睛,低低地叫了声:
“大妈。”
“哎!”林国珍答应,上前扶起她,“姑娘,中午到了,该吃饭了。”
“大妈,谢谢你,我不饿。”曾小柔说,不知为什么,言语之中,泪水又顺着面孔流了下来。
“傻孩子,说傻话了不是?”林国珍轻轻抹去她脸上的泪珠,“从早晨到现在,已好几个时辰过去了,就算铁打的人也该饿了呀。更何况,你落了水,又受了寒凉,到这个时分肚子早就应该饿的咕咕叫了,你怎么还硬撑说不饿呢?你不是叫我大妈吗?那好!大妈现在吩咐你,来,起来吃饭。”
曾小柔心头一阵暖烘烘的,不是亲人胜似亲人,她含着眼泪下了床,随林国珍走了出去。
陈思远盛好饭正等着她们。
“姑娘,这是我儿子,是他将你从河里救上来的。”林国珍说。
曾小柔看了他一眼。
“多谢大哥救命之恩。”她说,感激的。
“一桩小事而已,哪里称得上谢的。”陈思远憨厚地说,“你一定饿坏了吧,来,吃饭。”将一碗盛得最满的摆放到她面前。
林国珍为她夹上了许多菜。
“吃吧,姑娘,农家人没有什么好的,粗茶淡饭而已。”
曾小柔咬着嘴唇,面对着眼前的热菜热饭和母子俩的温言温语,刚刚抹去的泪水又溢满了眼眶。
“吃吧,姑娘,不要再难过了。”林国珍再次劝慰。
曾小柔点点头,拿起筷子端起碗,未吃,泪水忍不住顺着面颊流淌了下来。
林国珍掏出手帕又为她擦干。
饭后,曾小柔起身告辞。
“怎么?你要走,去哪里呀?”林国珍拦住。
曾小柔茫然,无言以答。
“姑娘,听口音你不是本地人,想必是逃难出来的吧?”林国珍说,拉着她坐下,“可能,有些话大妈我根本不应该讲,然而,面对你这一种情况,大妈我却又不得不说。姑娘,说出来你不要生气,从你的表情与迹象来看,大妈我敢肯定你一定是从家里面私自逃出来的……”
曾小柔的头本来是低着的,听林国珍这么一说,忽地一下抬了起来。她吃惊地望着她,不明白她是从什么地方看出自己破绽来的。
“当然,具体什么缘由大妈我并不清楚,”林国珍继续说着,“今天如果你碰到的不是大妈我也就罢了,但碰上大妈我,大妈我就一定要弄一个明白不可,要不然大妈我是绝对不会让你走的。今日你想不开去跳河寻短见,难保你这一走不再犯同样的错误。”
又是一番亲切而又真挚的话语,曾小柔的泪水又一次聚在了眼眶之中。
林国珍接着又说:
“姑娘,我家小,又简陋,孩子他爸去世的早,就我们娘儿俩过日子,你若不嫌弃,不如先留在我家吧。等过一段时间,你心情好了,思想通了,我们再送你回去,好吗?”
此时此刻,曾小柔内心犹如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涩什么都有,这位萍水相逢的大妈对她实在是太好了,不但救了自己,而且挽留自己。这份关爱让她顿时感到这个世界充满了美好,同样,面对这份关爱,她不由而然也勾起了对往事的回忆,她觉得自己若再不将实情讲出来的话,自己实在是有愧于、有憾于大妈这一颗热血沸腾的心了。
“大妈,你的大恩大德我永世难忘……”蓦然,她双膝朝林国珍面前一跪,声泪俱下,一五一十将自己所有的遭遇全都讲了出来。原来,她是江西某山区的,是远近闻名的一朵花,曾与同村一小伙子相恋,但父母嫌他穷,死活不让他们在一起,慢慢的那小伙子心灰意冷了,同另一个女子相爱并结了婚。曾小柔伤心欲绝,从心底恨透了父母。而就在此时,邻村一个姓潘的有钱人死了老婆,托媒人到她家来提亲,父母垂涎人家财礼丰厚,不同她商量便答应了。那姓潘的是个年近半百的半老头子,守着这么一个人,这一辈子岂不完了?曾小柔又气又恨,于是趁着一个漆黑的夜晚逃了出来,她不知道自己该往哪儿去,只是随着脚下的路毫无目标地乱走。流浪一个月多来,更是饱尝了人世间的辛酸与悲苦,每到一处,她所接受到的不是鄙夷便是冷漠。渐渐地,她对生活失去了信心,在来到陈思远这个村寨时,忽然产生了轻生的念头,于是便跳了河,可是浪头却又将她冲到了岸边。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听完她的哭诉,林国珍愤怒了,“想不到天底下竟有这等的父母,不顾儿女幸福,只顾自己享受,这样的父母还称得上叫父母吗?”一把拉过小柔,“别怕,孩子,你就安安心心的住在大妈家,大妈没有女儿,你就当是大妈的女儿好了。”
就这样,曾小柔留了下来,林国珍母子对她很好,一点也未将她当作外人。左邻右舍有问起的,林国珍也不隐瞒,一五一十都告诉了人家。然而,有流言就有蜚语,于是有人提出说这不过是姑娘玩的一个圈套,劝他们不要上当,还是让她趁早离开的好。而林国珍呢?听后只是悠然一笑,说:
“就算是她下得一个套吧,可我家一无财、二无物,三间破草房而已,她图什么呢?”
众人缄默不语,于是又有人提出说她家陈思远都已经二十四五了,还没有个老婆,如今送上门的大姑娘,干脆就留下给他做老婆得了。林国珍听后同样还是悠然一笑,说:
“这怎么行,我们怎可趁人之危呢?再说,婚姻大事非同儿戏,怎么可以去强人所难呢?如果她愿意嫁给我儿子,那更好;如果她不愿意,我也不会勉强。”
曾小柔是一位很能干的姑娘,打柴刈草、挑担驱车样样都行。陈思远呢?自打小柔来了以后,整个人像换了一样,不论做什么,仿佛都有一股使不完的力气, 同时脸上笑容也比往日增添了许多,在他心目中,他非常喜欢小柔这个姑娘,虽然她不是自己的爱人,但只要一看到她那美丽娇靥的面容,他心里就像灌了蜜一样甜。
是小柔给这个家庭增添了情趣。
随着时间的推移,曾小柔已默默爱上了这一方异乡热土、这一个家和家中的两位成员——是这一方异乡热土给了她生存希望和人生信念。同时,随着时间的推移,曾小柔也渐渐地发觉自己已深爱上了陈思远,他虽然穷,但人好心好,将一生交托给这么一个能关心、爱护、照顾自己的人,还有什么能比此更幸福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