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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喜娘,她马上又取出一块大红帕替秋水覆上,迎亲的宫乐又再惊天动地的响起。
暮色重,几留重。
我目送着秋水登上凤辇,消失地茫茫四合夜色的残阳中。
而我的手上,又多了一块锦绣红帕,石榴嫣色的流苏拂动着面颊,提醒我:秋水走了。
大婚的礼乐在城里城外,不断地此起彼伏,这他人眼中喜天欢地的天籁,却凌迟我心的离别曲。
我不断地痛饮着各种或知道或不知道名字的酿酣,希望在醉里忘忧。
“别再饮了,哥哥,这只是断肠酒。”
“宸弟,为兄喝的是黄婆的忘情汤。”
可是,事与愿违,我越醉越清醒,无奈的心悸、欲绝的悲痛,时时噬食着本来已经无法合愈的伤口。
我一次一次地要宸将玉杯满上酒,一次一次地在院子中回风舞雪。
碎的是我不成章法的青锋剑影,碎的,更是死止的心。
我要离去,远远地离开大理。
因在大理的每月每日每时每刻每处每一草每一木,都是秋水的影子,都漫留着她的气息。
所以,决定飘泊,我决定浪迹,心已经无根,无处可为家。
母亲没有阻止,因为她知道,所有人都要经历不如意和痛楚,只有当他可以自己爬起来时才方能将伤口治愈。
她只是派了六名亲王府的仆人,作了我的随从。
离开大理,往北,我踏足了大江南北。
在各大小风月楼中的衣香鬓影中,总有我不断流连的身影。
我每每都在独自坐在一隅,无言静静地旁观着烟行媚视的女子,她或她,或她或她,有着秋水的眼睛,秋水的鼻儿,秋水的黛发……
在这些苦心拼凑的片影残像中,一次又一次地醉去。
一转眼,快三载过去了。
此日,西湖畔芙蓉舫上,我遇到了她,一个从头到脚,没有一处与秋水相仿的绝色女子。
但她的笑妍,她意外中的回眸一笑,让我几乎冲口而出,唤了秋水的名字。
但出声,又怕亵渎了秋水与她相似的美丽。
于是,在这次意外中,她成了我的红颜知己。
我也在情不自禁地告诉了她,关于与秋水之间一去不返的过去。
记得,秋水第一次出现在我眼前,她只是一刚落地的手抱婴孩。
粉嫩的面儿上,在茸毛的发间朦胧是一双渴睡的倦眼,小小的口儿一张一开地嘟着,藕色的手指握成小拳……
那年,我五岁。
童言无忌,我冲口而出说,
“好可爱的娃娃哦!母亲,她比父王做的泥人儿比好看多了。母亲把她送与孩儿吧!”
沈园,风在林间,迎着扶疏的阳光起旋舞着。
我们踩着地上斑澜的影子、或黄或翠的树叶追逐着无忧的岁月,一任茵草的晨露沾湿了自己快乐的豆蔻风华。
涉水采芙蓉,啖着青莲子惊飞了小荷尖上多少驻足的蜻蜓子,巧笑嬉嬉,手簇秋千架荡过了几许春夏秋。
每每日薄西山,母亲与侗夫人总是忍俊不及地笑骂着呆儿,因为我与秋水的头上,插满了并蒂芙蓉或香沁人的雪茶花。
我们不知不觉地睡在繁茂的树下,鸟语鸣虫,
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那首李白的乐府,一遍一遍地在山涧水渚之中响起。
醒来时,暗香浮动,身上遍是无数梦中的落英,缤纷花雨满鬓发……
第二节 琴声
段睿:
画船载酒西湖好,急管繁弦,玉盏催传,稳泛平波任醉眼。
这是我带着随从来到西湖的第一个月夜。
万里青天,升起一轮冰玉,湖波荡漾揉醉一片琉璃。
水畔的画舫争奇斗艳,红舟华楼与翠荷相映成趣,灯火日昼澄亮了满江平湖,处处绮罗香风,好个纸醉金迷繁盛。
但唯独断桥旁边的一只画舫,别具一格。
整个船身都绘上了雪白的芙蓉,及田田绿荷叶,仿佛凌驾迷朦的轻雾中。
对此,我漠然,别具一格,不过是青楼店家的招客之道罢了。
果然,上船的酬金也是最昂贵的。
踏入芙蓉舫,却也是出奇的清雅,从侍俾到姿客,从二小到歌妓无不均淡妆素服面人。
船中的客人都是贵气殷富的权绔,风骚墨客文人,不是在吟诗作对就是对酌赏月,没有了平日在寻常风月场惯见的豪饮猜枚,吆骂调笑。
我依旧是只是淡淡一笑,独坐在偏僻的一角。
笑这明明是混沌浊世,何必众人皆醉我独醒;叹此画舫的女娥身误入风尘,饱受凌辱苟延残喘,却苦苦出污泥而不染。
须知道,世情恶,人心苦,人苦于执着。
但执着,执着又能如何呢?不过落个满心哀,徒劳的无奈。
方坐下,我又习惯地唤来小厮上酒。
“小二,来一壹上好的雨前龙井,我家公子这厢不饮酒了。”
我诧然,因为说话的,是我六名随从中最年长的一位,他是王府的老管家。
打发了小厮后,他真诚的眸子投向我,动容地道,
“少主,舟车劳顿初到此处,也难得这明月良辰,今日听老奴一言,以茶代酒了吧,保留身子。”
三年了,整整快三年了,他们六人不远千里地离乡别井跟着我,自始至终都是无怨无悔。然而,对于我这个不长进的少主,却是无微不致地悉心护料……
我无言,侧目,点了点头,以示默许。
其实,我更不想让他们看到自己已经湿润了的双眼。
突然,一阵特别的清脆悦耳的琴声,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寻声望着,在大厅前面筑了一个雅台,台上的正中央放了一道硕大的屏风。
其实屏风,是在风月芳坞中最寻常之物,因它的若隐若现,恰到好处。屏风后面总会令众人客浮想联翩,不断地臆测在那后面的是一位如何绝代风华的佳人……
但是这次将我吸引住的,是屏风后面美妙迤逦的乐声。
“天啊!是凤首箜篌!”
从乐器明幻映在屏风的影,我知道,这与非同寻常的天簌,出自坊间罕见的古乐——凤首箜篌。
箜篌自西域传入中原,兴于汉盛于唐。
唐代诗人赞美箜篌者颇多,如张祜曾写:“左手低,右手举,易调移音天赐与。大弦似秋雁,联联度胧关。小弦似春燕,喃喃向人语。手头疾,腕头软,来来去去如风卷”。
之后皆因其难于造诣及乐曲失传而逐渐消声匿迹了。
而如今,竟然不期地在此处见识到这凤首箜篌。
“这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奉茶的小厮,也听得津津乐道,一面的傲然,
“我家主人的箜篌,乃此地一绝。”
这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如此说实不为过之,绝的岂独是这箜篌,更绝是乐师的造诣。
箜篌,在她的指尖下,仿佛有了生命一般。
听!那婉转的声音,不就是琴弦勃动不止的呻吟吗?
梵音天簌,穿过了清雅宽敞的船楼,和着微涛拍桨韵,在这出尘的声音中,风止了,树静了,湖如镜,月醉了。
琴声在诉说,诉说着一个凄美动人的故事。
这是一个男子始乱弃妻的故事,一个女子至死不悔忠贞救夫的情诗。
初遇、邂逅、定情、惊变、弃妻、遇险、救夫、情逝、死别……
如哭如泣地娓娓道来,万缕柔情燃尽于天地动容的悲壮中,曲终时无人不黯然神伤。
为乐师的登峰造极,更为她恸扣人之心弦。
在这琴声中,我仿佛又再见到了秋水,那天消褪于残阳中倾国倾城的笑。
一滴一滴,杯中的上好的雨前龙井,为何多了难以尽下咽的咸涩。
人间万苦心最苦,九死不悔落尘埃。
第三节 白蛇
芳草远,斜阳醉。弄弦歌宛啭,顾影衣清媚。
人去后,相思如缕无从寄。
杯中的,是我的泪吗?原来,我还有泪。
我一直以为,在那个秋意萧杀的黄昏,为那个至铭心刻骨的如花笑妍而流尽所有泪。
但,世事总有着种种的契机,
如果没有了那个丑陋的登徒浪子,那么与慕雪的缘份,可能只会浅尝辄止。
但,又如果我没有来西湖,没有遇到慕雪,可能只会无为地穷一生的岁月去洗涤前事的回忆。
“咣!”
在大厅中央的一桌丰盛的酒菜被掀翻了。
一个遍华丽珠玉的芄绔之徒,一副孟浪无赖的嘴脸,无端沾污了这月夜下的静谧。
“不过是个会叫价的婊子,你大爷我有的是白花花的银子。”
嚣张正盛的面上,更是毫无掩的淫贱。
“开个价来听听,何慕雪,大爷我今个儿要定你了!”
屏风之后,毫无反应,与众人一样不屑于理睬。歹人急燥一脚蹬开跟前的残羹,大踏步迈前,一伸手推开屏风……
在屏风被推倒的一刹那,所有的人都目不转晶地注视着这神秘的花魁娘。
我也若无其事的直眼前方,只是,一手,移往了腰间,手指卷着七尺青锋的流苏。
而我的手被一随从按了一下,他意欲请缨而为。
“嘣!”
硕大的屏风倒了。
众人都震栗于这诡异的景象,但歹人欲一睹芳容的淫心,依旧无法得逞。
因为,她本来就是,背对所有人而奏乐的。
一身雪白如练的纱纺衣,一具造工精巧的凤首箜篌,一盏明晃不定的铜台烛火,一尊仿佛随都化极的神像,一片恬然静谧的泰然处之。
孟浪的无赖,饥渴地咽了一口唾液,显然他丑恶的淫欲因为眼前的如梦般背影更狰狞了。
“哈!哈!哈!雪荷花魁甲西湖,果然不是浪得虚名。来!来!来!我俩鸳鸯交卺,陪大爷我饮尽此杯。”
此时,轻若针落的风掠过,我感到身后有人移动。
于是,我悄悄地曲起食指敲了一下八仙桌。
直觉上,相信这过中会有转折的。
果然,她并没有转身,只是慢慢地站起来,纤纤玉指在箜篌的坚弦上狠狠地扫过。
骤间中,本是动听无比的梵音,变成了尖锐刺耳的铿锵峥嵘。
前一倾之天簌妙响,后一瞬的荆棘寒风。
歹人被人毫无防备的突变,而后倒踉跄数步才停得下来,顿时无比的狼狈。
我笑了。但不会儿,笑嘎止了。
因为她袅袅娜娜地转身回首,‘‘肤如凝脂’’“皓齿樱唇”“娥眉梨花”这雅词用在其身竟全变得俗不可耐。
虽然与秋水的美,有着天南地北的另外。
但她的笑,临危不乱漠然一切的笑,雍容有度却又韵出天然的灿烂,宜婧宜颦中含着不屈服的坚韧。
是,是这一瞬间的笑,这笑靥中的神情,让我再见重遇了久违的秋水。
与此同时,无赖狂莽的奸笑一步一步逼近她。
我提气凌空展开身法,闪到她前面。
宝刃寒风一掠,恶贼手上的玉斛一分为二地落花碎去。
听完我说的故事后,她苦笑了。
我经常沉溺于这酷似她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