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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岭雪人鬼情系列:女人都不是天使-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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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到我向她说教:“夕颜,物质并不是世上最重要的,一个人一生中能遇到另一个人,让自己深切地爱上,爱得不顾一切,已经是一种幸福,不必太执著于结果,爱了,就该无悔!”
“可是我累了,无心,我替自己累,也替我母亲累。如果说‘贤妻良母’四个字,我妈妈就是最好的标本。她所有的言行都依足了这四个字来做,但是我父亲依然抛弃她,就为了一瓶半个世纪前的云南白药,和一个缈茫的希望……无心,我不想再做我妈妈,从明天起,你安排客人给我,我要学习陪酒。”
“什么?”我如被冰雪,整个人垮下来。夕颜她,竟然是来真的,她真的渴望堕落,做一个烟视媚行惟利是图的物质女人。那么,她的爱呢?
“夕颜,你变了。”我痛心疾首,“你失去了你自己。”
“我刚刚学会为自己而活。”夕颜面目狰狞,“我不要重复妈妈的路,不再奢望得不到的爱,我要享受今天。”
转瞬间,她变成另外一个人,做出另外一种姿势,宛如鬼上身。
那个改变她,令她迷失本性的妖精,是我。
我终于还是流下泪来:“夕颜,是不是为了我?是不是为了替我找钱才要做公关?不需要的,我自己会有办法。用不着你帮忙。”
“我是为了我自己。你需要钱,我也同样需要钱。”夕颜冷着脸,“别阻止我,我已经决定了,从现在开始,不再是以前的林夕颜!”
是的,她再不是以前的林夕颜。
我不知道究竟是秦晋的离开还是阿容的故事毁了她,但是我知道对于夕颜的堕落我难辞其咎,还记得秦晋刚离开时,夕颜一直不吃不喝也不声不响,是我讲的我妈妈云岫成功的真相让她忽然清醒了也同时彻底地迷茫了,她再也不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对自己以往二十多年的生活和原则完全起了怀疑,而她那样一个激烈的人,是想到什么就立刻要付诸行动的,物极必反,以往过分沉静的她忽然变得比谁都活跃,都张扬,都主动——她从一个极端走向了另一个极端。
“南海之帝为倏,北海之帝为忽,中央之帝为浑沌。”我喃喃,“倏与忽时相遇于浑沌之地,浑沌待之甚善。”
夕颜扬眉:“你在说你我好比倏忽二帝?”
“但我们相遇即为‘浑沌’。”我悲哀地说,“在我心目中,‘浑沌’就是一种处世的态度,不偏不激,不卑不亢,是你不要倾向我,我也不要倾向你,可是你我却偏偏都要羡慕对方的生活。就像倏和忽,在浑沌的地盘相遇,议论说:人都有七窍,浑沌却浑然一体,不如我们替它打通七窍吧。于是他们每天替浑沌开一窍,到了第七天上,浑沌就死了。”
夕颜变色,久久不语。
我又道:“故天下皆知求其所不知,而莫知求其所已知者,皆知非其所不善,而莫知非其所已善者,是以大乱。”
夕颜凝眉:“这又是庄子哪一段?怎么解释?”
“天下人都知道追求自己不知道的东西,却不懂得继续探知维护自己所知的领域,知道什么是不好,却不知道什么是好,所以才天下大乱。”
“无心,你到底想说什么?”
“夕颜,你已经够完美,为什么要改变自己?要努力追求七窍玲珑?我有种预感,这样下去,会是悲剧。只会失去我们现在已有的。”
“我没有选择。”夕颜冷着脸说,“人,是没得选择的。”
我痛心夕颜的改变,但是我对于夕颜实在不具备说服力。
我本身就是最无可救药的堕落天使。
夕颜本是救赎我的神,如今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神向妖投了降。
我们两个在凌晨三时下班后结伴做夜游神,一道陪客人出去宵夜,打情骂俏,妙语连珠,语不惊人死不休,卖弄口才与机智。
在我们的巧笑声中,月亮与星星都变得俏皮起来,夜色渗在酒杯里,艳若春光。
但是夕颜一直细心地不许我喝酒。
是这份善良让我知道她的心底终究没变,还是一个长着洁白翅膀的爱心天使。

让爱随风而逝C(1)

这天风终于来信了。
内容和我们猜到的大同小异,只不过文字远比我们的想像来得诗意而婉转。
所谓诗人,就是可以将一封绝交信写得如情书般荡气回肠。
他说他永远珍惜和我在一起的时光,就好像太阳和月亮同时出现那般不真实而耀眼生辉。可是那样的燃烧终于有成为灰烬的一天,而他已经是一个中年人,有妻有子,没有多少热情用来燃烧。
他说我们的内心其实都一样寂寞空虚,渴望一个人来爱。而事实上,我们也的确认真而尽兴地爱过一场,虽然只七天,但不妨将它看做七生七世。
在信的最后,那些华美的抒情之末,他轻描淡写地缀了一句:他的能力,只能做一个孩子的爸爸。
前面都是铺设,最后一句才是关键。
我对着屏幕久久无语,然后做了一件极其无理的事情——拎起一把椅子向电脑用力砸去。
错当然不在电脑,甚至也不在网络,但是我总得迁怒。
也只剩下这一点点任性可以挥霍。
反正也没打算再上网。
夕颜不在家,约了客人吃下午茶。
她如今已是“夜天使”红牌舞女,尽管姿色平平,但客人也并不都是草包,很知道分辨沙砾同珍珠。公关小姐们很快就被比下去了,不知在秦小姐耳边抱怨了多少脏话。但是秦小姐乐得公关队伍里多出一个生力军,只要夕颜仍然能在需要的时候挺身而出替她解决诸如买鸡蛋拼洋酒之类的小麻烦,便由得夕颜去。
除开睡觉和替我煲汤,现在夕颜很少在家。
我找不到人诉苦,只有将电脑砸了又砸,哪怕把世界都砸碎了也好,只要能忍住不让眼泪掉下来。
再也不值得为那个人流一滴眼泪。
再不相信爱情。
门铃报火警一般响起来,一声递一声,气急败坏。
这个下午合该多事。
我拎着七零八落的椅子腿去开门,看到门口立着一位华服盛妆的阔妇人——四十岁样子,着装雍容,但脸色极憔悴。
“我是吴太太。”她自我介绍,“吴先生有话请我转告你。”
我惊讶,开门请她进来,亲自去厨房弄茶——百花楼一直不肯雇佣人,因为不愿意与人分享秘密。
走到厨房我发现自己手里还拎着那只椅子腿,随手掷向墙角,发出“啪”的一声,把自己吓了一跳。说不介意是假的,这一下午不论做什么都失态。
一边弄茶一边猜测这吴太太的来意,打上门来兴师问罪?按理不至于。吴先生在外面拈花惹草是出了名的,不见得只有我一个红颜知己,况且我还真算不得是他的亲密女友,至狎昵举止不过是吻吻面颊道声晚安再见。
如果是风的老婆找上门来羞辱我我可以理解,那种大学老师的太太一生中都没什么风浪可以经历,难得丈夫出次轨已经当作大节目,不闹才是怪事。但是吴太太,怎么会有这分闲情逸致?
我对着厨房的镜子调整好表情,然后端茶出去,彬彬有礼地询问:“吴太太是从哪里来?”
“大连。我昨天才回到梅州。”她板着脸,将茶匙在杯子里一下一下地搅,似乎心事重重。
她不说,我便也不问。心仍沉浸在风的来信上。
他的能力,只能做一个孩子的爸爸。一个孩子的爸爸。
然后石破天惊地,我听到吴太太说:“吴先生死了。”
什么?我一震,打翻了杯子。什么?我有没有听清楚?
我抬起头,盯着吴太太的脸,等她再一次重复。
“吴先生死了,他上个月回国,去大连公干,飞机坠海……”吴太太像一只枭那样冷冷地叙述,把一个人的生死说得如春去秋来那般平淡,或许是因为重复了太多次,或许是因为哀莫大于心死。“他好像早有预感,在回国第二天立下遗嘱,还格外给我留了一封信,说曾经承诺过要照顾你,在你需要的时候付给生活费……”
我知道这不是原话,吴先生不会用“生活费”这样的词,但是这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吴先生死了,死之前,曾经留下遗嘱,仍然惦记着有一个女孩需要他照顾,那个人便是我——云无心。
我的心,很痛,很痛。
即使不相信爱情,即使只把吴先生看做一个客人,我仍然被这消息深深地刺痛了。
毕竟,毕竟他曾经真正地关心过我。在泮坑,在湖上,他握着我的手,问我:“你叫什么名字?”
现在我才知道,他给过我的那一点点爱有多真,多珍贵。即使那只是寒夜里的一星火光,也是真实的火,真实的光,就算不能取暖,也可以照亮了。
然而,现在我连那样一丝镜花水月的光也看不到。四周无边黑暗。
陈夫人的话响在空旷里:“他交往过的女人,数也数不清。都是些除了几分姿色外就一无是处的花瓶,分布在全球各处,等着从他手中讨生活费。如今他一死,我倒真是发愁,你们这些女人呀,个个都要我照顾,后半生倒是不怕寂寞,可以开个慈善院了。”
“陈夫人,如果你的意思是手头紧,我不会……”
“不不不,你放心,他既然临终遗言要我照顾你,他的意思我一定会照办。总不能和死去的人过不去,是不是?”陈夫人脸上浮着笑,但我读得出笑容后面的衰竭。
我有一点点惊讶,不是来讨价还价,那么她又是来做什么的呢?
陈夫人像个影子一样在屋子里游走,干干地笑着,每说一句话都像望空刺出一把剑。“不过我很好奇,想来看一看,那个被他临死之际还念念不忘的女人是个什么样子?在分死人钱的时候,她是会哭还是会笑。”
我明白了。她一直在自相矛盾。如果真的吴先生留下许许多多需要照顾的“未亡人”,她又怎么可能一一探望得过来?分明我是例外。
但是我已经不想占这个上风了。她是陈先生的妻子,是他名正言顺的原配,她有权愤怒。
“陈夫人,有件事,也许你没兴趣知道,不过,我还是要告诉你:我和陈先生,只是朋友。”
“骗谁呢?朋友?什么样的朋友?床上的朋友?”陈夫人连连冷笑,发出夜枭那样的叫声。
“你一定要这样想吗?”我厉声打断她,“陈夫人,我不是个黄花闺女,犯不着假扮纯洁。如果我和陈先生上过床,我不怕告诉你,反正你已经答应付我生活费。我告诉你这件事,只是因为这是事实。你相不相信都好,我这样说,是为了对陈先生公平。”
“是真的?”她迟疑起来,“那为什么,他要这样照顾你?”
“也许他想当慈善家吧。”我苦笑,“陈先生是个很好的人,他同情我,想帮助我脱离苦海。”
平生第一次,我说谎是为了别人,一个已死的好人,真正爱过我的人。
我把那些在三流杂志上常见的苦大仇深的故事讲给陈夫人听,什么我父母重病,弟妹年幼,故而要我失学卖唱以补给家用云云。
陈夫人很相信。或者说,她很愿意相信。
我们共进下午茶,她哭了,一边喝茶一边流泪,跟我说了很多很多。她与陈先生的相识,订婚,结婚,分居,养儿育女。
一个寂寞的,不甘心的女人。有尽世上的一切,除却真爱。
她也需要倾诉。而我,是她最好的倾诉对象。因为我不是她丈夫的女人,却接受了由她转交的丈夫的钱。她在我面前有优越感,亲切感。
多么可笑,正室和红颜知己,在男人的身后成了朋友。
也许,是因为我们都寂寞。
我当自己是在做善事,很认真地聆听陈夫人诉了一下午的苦。
临走,吴太太从袋中取出一张支票交给我,数目很大,如果稍微省俭一些的话,足够我下半辈子用的了。
兼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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