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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去世之后,好几个晚上,他伤心得想跟着去,在另一个国度。他还有慧群,他渴望与他们同聚,可惜世上还有母亲。
他紧紧握着家豪的手。
第二天,他把明珠约出来。
他凝视她年经的面孔。
难怪叫做红颜。
整张面孔红粉绯绯,头发有点毛,说是打完球回来,伸一个懒腰,手臂圆润光滑。
万亨看了什刻,转过身子,拾起一块石子,扔进泰晤士河。
“我比你大十岁。”
明珠笑,“没有那么多,只有六岁。你与志伟同年。”
万亨诧异:“只有六年吗?”
明珠看着他,“是,刚刚好。”
万亨笑,“刚好什么?”
明珠直言不讳:“照顾我。”
“我只得一条手臂。”
“我知道,那不是问题。”
“我从未上过大学。”
明珠笑意不退,“我明白。”
“我结过两次婚。”
“听说了。”
万亨自嘲:“表面条件没有更差的了。”
明珠笑,“为什么我一点不觉得?”
“你太小,还不懂。”
“我并不觉得我小。”
“你对婚姻有何憧憬?”
“我爱他,他爱我。”
典型年轻女子的答案。
“生活呢?”
明珠笑嘻嘻,“你不是有一间十分赚钱的酒吧吗?”
万亨不语。
话说得这样明白,他不知如何回答。
明珠忽然说:“打铁要趁热啊,也不是等你一辈子的啊。”
万亨讶异,“你几时学得这样狡黠?”
“我一早懂得为自己打算。”
她也不是温室长大的孩子。
真男人不哭泣10
10
那日回家,万亨同母亲说:“妈,我想你同一个人提亲。”
周母先是高兴得不得了,哗呀一声跳起来,“万亨,你找到对象了?”随即搭然。
“不管是哪家小姐,你喜欢即好,我不想插手,我会坏事。”
“妈总是为我好。”
“我并无带眼识人,”她仍然懊恼。
“往事不用再提。”
万亨越是不怪她,她越是羞愧,终于落泪。
过一会她问:“这位小姐是谁呢?”
“是刘明珠。”
“呀,明珠,”周母意外失声。
万亨微笑。
“我以前怎么一直没有想到她。”
“因为那时她还小。”
“真是女大十八变。”
“她本人已经愿意,不过事情是郑重点好。”
周母心中明白,“你不过是想给我机会将功赎罪罢了。”
“母子之间有什么功过。”
“我这就去找她。”
“也得有点准备吧。”
周母懊恼,“我一些好的金饰全部已叫两名不肖媳妇讹骗光了。”
万亨笑出来,“不怕不怕,明珠不在乎这些。”
“只得去现买。”
万新听见,拍着胸膛,“我去。”
周母瞪他一眼,“人家看见你怕。”
“明珠与我们自小长大,才不会见怪。”
“奇怪,我怎么一直没想到她,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万新笑说:“同样是大学生,在明珠面前就没有自卑,到底是邻居。”
万亨也笑,“邢么多女孩数她最乖,毫无怨言服侍老人,原以为她会去读护理,谁知是修电脑科。”
那天下午,万亨到市中心著名珠宝店买了一只戒子与一只金表。
周母与万新高高兴兴带看礼物到明珠家去。
万亨独自等消息。
他有点紧张,万一,万一明珠改变了心意:他想找一罐啤酒喝,终于又按捺下来。
稍后有点累,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忽然之间看到窗廉轻轻拂动,他有点奇怪,他们单位没有窗廉,这是什么地方,张大眼,看到明珠蹲地上温习功课。
她抬起头看着他笑。
“明珠”,他叫她,看仔细了,又不是,呀,原来是学生时期的慧群。
她们二人是有点像,万亨定定神,“慧群你来了”。
心中无限欢喜,可幸在梦中时时可以见到慧群。
“且不用忙功课。”他说。
慧群放下纸笔。
“我想再婚,你赞成吗?”
慧群点点头。
“明珠是一个可爱的女孩子。”
她温柔地笑。
“我盼望得到你的祝福。”
他伸出手,眼看可以碰到慧群,可是听见脚步声,他分一分神。
再抬眼,已看到母亲与大哥自外归来。
他急问:“怎么样?”
周母在抹眼泪。
万所说:“妈双眼发痛,要看眼科。”
万亨心头一沉,苦笑起来,明珠一定拒绝了此事。
就在这个时候,万新忽然笑容弥面抬起头来,“恭喜你,万亨,又要做新郎了。”
万亨绷紧的神经骤然松下来,人有点呆。
他缓缓坐下。
“妈欢喜得哭。”
老式妇人,高兴也哭,悲伤也是哭,没有第二条路来宣泄感情。
万亨蹲下同母亲轻轻说:“别揉眼睛。只有更痛。”
万新恐吓:“许多人因此哭瞎了眼睛。”
周母这才破涕为笑。
万亨披上外套,“我去看明珠。”
万所说:“她在科令斯图书馆等你。”
明珠坐在最当眼的地方写功课,好让万亨一眼看到她。
如果她爱你,她不会叫你受罪。
他轻轻走过去。
明珠似知是他,一脸盈盈笑意,神情似足万亨刚才梦中的慧群。
万亨握住她的手。
明珠把金表与指环戴在同一只左手上。
“通知了家人没有?”
“已经与哥哥通过电话。”
“他怎么说?”
“他一定来参加婚礼,说是多年来最好的消息。”
他们都没有嫌他。
万亨抬头,看到图书馆内一架一架满满的书,怕有数十万册,真是追求学问的好地方。
他自小不大喜欢读书,对此地无天分,也不想出人头地,他只想生活有着落。
如今求仁得仁,还有什么好怨。
况且,还得到了这样一个红颜知己。
图书馆内不便扬声,万亨也一向不是个多话的人。
他略坐一会儿,便站起来离去。
明珠送他到门口。
两个人都无话,心意早通,不用多说。
他伸出右手,揉乱了明珠的头发。
夏天,举行婚礼的时候,周万亨外貌几乎恢复旧观,在座宾客也不知道他究竟缺了哪只手。
为着要使母亲高兴,请了将近五十桌喜酒,寡母爱怎么样做都满足她。
明珠一句怨言也无,自小在一条村子长大的她十分明白规矩。
刘志伟携妻带儿渡过北海来喝喜酒。
他说:“万亨,我等的就是这一天。”
“委屈了明珠。”
“不会不曾,我看是德配。”
天下雨,志伟心痒。
“我们去踢泥浆球。”
“我俩已不是少年人。”
“胡说,未老先衰,不可取。”
万亨见老友兴致如此高,便说:“去就去。”
换上球衣,冲到球场,即时加入与一队年轻人踢起球来。
不消片刻,便变了泥人,敌我不分,一于混战。
周万亨与刘志伟片刻便气喘如牛,终于倒在泥巴中,自动弃权。
刘志伟笑得落泪,“痛快,痛快。”
万亨索性鞠起泥浆水擦脸,“志伟,当中的十多年彷佛没有过。”
“时间真是可怕可是。”
万亨点头,“好像随时回家还会挨母亲痛骂,而父亲则摇头晃脑正不知念何篇诗词。”
“现在我也是人家的父亲了。”
“志伟你一子一女同你一个面孔。”
“不,女儿像我老婆。”
他俩哈哈大笑。
那一身泥衣要在玄关脱下,换了别人,一定呱呱大叫。明珠却自小习惯,把他俩衣物包成一包,连球鞋塞进洗衣机洗两次。
志伟有生意需要照顾,带着妻儿回家去,临走时叮咛:“照顾明珠。”
“她照顾我才真。”
“到什么神秘幽美的地方去渡蜜月?”
万亨答:“我不懂。你需问明珠。”
明珠说:“我们到西雅图。”
“什么?”她哥哥几疑听错,那是一个工业城。
“该处将开设一家有史以来最庞大的电脑工厂,我跟学校去参观。”
志伟看着万亨,“你不反对?”
万亨微笑,“我觉得很好。”
志伟大力握妹夫的手,“谢谢你,万亨,谢谢你。”
看情形他俩的确相配。
他们到了西雅图。
整个蜜月期间,为了万亨,明珠都穿着裙子,她唯一化妆品是一管口红。
可是只要稍微抹一点,她整个人都亮丽起来,脸容灿烂像一朵花。
她去开会,万亨在市区闲荡。
晚上,他们互相讨论心得。
万亨与人抢着开口,真是前所未有的事。
他说:“你先讲。”
明珠说:“不,你请先。”
万亨不再客气,“我发觉北美洲人爱喝咖啡到极点,这个城市末走十步就有一间咖啡店,天气好,在店外放两张凳子就可做生意。明珠附和:“呵。”
“你想想,咖啡成本多便宜,三个仙可卖一元,岂非比开酒馆更好,酒的来价多贵。”
明珠笑问:“你想怎么样?”
“明珠,不如来卖咖啡。”
明珠更笑,“可是,你不是说咖啡店已经成行成市了吗?”
“那么,到附近其他城市去推广。”
“何处?”
“有待考察,对,你有什么话说?”
“我们今日,同一个叫盖茨的人开会。”
“他就是电脑厂老板吗?”
“正是。”明珠脸色疑惑。
“有什么问题?”
“盖茨只得二十二岁。”
万亨说:“英雄出少年,别忘了这是阿美利坚合众国,任何人超过廿五岁便是老人家。”
“他的设想非常伟大,邀请我们加入。”
“你几时毕业?”
“不,他说越快越好,毋需等待取得学位,他本人已经放弃哈佛文凭。”
“万亨,你可支持我。”
“百分之一百。”
明珠欢呼一声。
万亨打量新婚妻子,“你肯定这人家看中你不是因为你长得漂亮?”
明珠缅瞰,“我只在你眼中好看。”
万亨笑,“你太谦虚了。”
接着数天,他俩分头开会,万亨把咖啡生意的资本、开销、收入统统做出来,觉得有可为。
最叫他欣赏的是北美洲西岸充沛的阳光。
整个人精神振作,肤色很快蒙上一层健康的金棕。穿看棉衫短裤便可任意□达,十分逍遥。
蜜月是真的蜜月。
晚上,万亨忽然同明珠说:“我不回去了。”
明珠双目如星光般闪亮起来,“真的?我也决定不走了。”
他俩哈哈大笑起来。
“会后悔吗?”
“那也是将来的事了。”
“那么,留待将来再说吧。”
两人在酒店房间内跳跃。
万亨感慨地说:“你我是乡下子女,走到今日地步,实非易事。”
明珠十分温柔,“也不大难,一直向前走就可以了。”
“是。握住你的手,上路想不寂寞。”
“还等什么,开步走吧。”
过一日明珠便与电脑公司签约,留下来工作。
假期只余一天。
“我们到附近逛逛。”
“好呀,”明珠问:“去何处?”
“我们驾车北上往加那大温哥华。”
“要开多久的车?”
“两个小时。”
“立刻去。”
九时出发、十一时抵达,到中午时分,周万亨已经知道他的咖啡店应开设在什么地方。
“看到没有,就在这条洛逊街,每天下班,我驾车到西雅图与你相会。”
明珠只是笑。
他们找商业律师开会,连明珠都不相信当地租金如此廉宜,周万亨沉吟,断不会长久如此,电光石火问他与妻子交换一个眼色:自置铺位。
“咖啡店叫什么名字?”
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