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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肩头的伤口。伤口不太大,血已经流得差不多,凝结起来了,可是左臂已毫无力量。
朱高臧道:“现在,阁下谅已知为何我在九千岁连番追杀下还是活得好好了吧?”
他冷眼扫视了一眼朱高臧,道:“你不会不知,佛朗机火铳只有一发。你想要装填铅子,只怕已无时间了。”
朱高臧微笑道:“自然,若你右臂无伤,我自然不敢如此托大。不过……”
他的笑容一下顿住了。
一把一个式样的火铳对准了他的脸。
他道:“我的右臂确已受伤,但不能拔剑,却完全可以发火铳。”
朱高臧的脸色也有点变了,喃喃道:“你也有……”这让他有点快意,这个让九千岁都如芒刺在背的都察院御史,到底折在他手里了。
朱高臧颓然坐倒,道:“好吧。我还有一个请求。”
他道:“说吧。”
朱高臧道:“犬子年甫髫龄,请阁下网开一面。”
他道:“杀手道第三条。”
朱高臧的脸真正地变了。
忽然,有一个声音轻轻叫道:“高臧,高臧,你在里面么?”
※※※
门外,有人敲着门。他的心头,却象被巨锤击中。
朱高臧苦笑道:“那是贱内。我也不必求你网开一面了,随便吧,只求我二人能死在一处。”
他没有听见什么。在他的心头,一阵迷惘。
还是那个下雨的黄昏,在桥上看到的那个洗碗的渔家女子么?她知道曾有一个少年,为了看到那一朵灿烂如夕阳的微笑,在长街上走到天亮么?
他呆呆地站着,不自觉地,火铳口垂了下来。
朱高臧的人影忽然风一样闪动,谁也想不到,一个曾中二甲第七名的进士,居然有一身如此的武功。
他的手抬了起来,对准朱高臧的背影。朱高臧的手拉开了壁厨的抽斗,手伸了进去。
生命如此脆弱,如一朵野花不禁一场夜雨。
在那个春夜,一样的春夜,为了一个心底的梦想,从黄昏走到天亮。
即使只有三百步,也远如天涯。
他的手指僵硬了。
生命是如此脆弱,也是如此可笑。
朱高臧的手伸出了抽斗。在他手中,出现了另一把火铳。
他的手指动了动,还是没有扣下去。他却看见了朱高臧手中,火铳上装的两块燧石发出火星。
随着一声巨响,室中冒出一阵青烟。
可是,在刚才还站着一个人的地方,却已空空如也。
朱高臧的心一下抽紧了。两下火铳都已落空,他再没有第三把火铳了。
门外,妻子的喊声更急了。他一把拉开门,抱住扑到他怀里的妻子,道:“没事了,没事了。”
妻子哭道:“我听得人说,三法王都已败北,怕你有什么错失。不要紧吧?”
朱高臧抱着妻子,心头一阵烦。这个在十几年前从水中救出的女子,毕竟不是出身士族,有时他真想停妻再娶。
他道:“不要紧不要紧,那个杀手是个笨蛋,早吓得跑了。”
这时,他看见了妻子,妻子正愕然地盯着他身后。
他回过头去,只见一块破碎的红绫正从梁上飘落,如一个梦。
武功院(03)
第一章
暴雨如注,打在枝叶上作金鼓之声,满山皆响。
山道上,两骑马正冒雨而来。雨太大了,马上的骑者被淋得浑身湿透,从衣角也不断有雨水流下。到了一个拐角处,前面那骑者勒住了马,转过头大声道:“二师兄,雨太大了,怎么办?”
他边上的那骑者也勒住马,仰起头看了看天。天空中,雨正倾盆而下,不时有一道闪电划破天空,映得人脸一片灰白。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大声道:“三师弟,这样子不是办法,我们迟早要被追上的。”
那个三师弟道:“那如何是好?”
他刚说完,一个焦雷在头顶炸响,便如从空中落下了千钧巨石,那三师弟脸色不由一变,也伸手抹把脸上的雨水,却觉得额头冰冷,只怕雨水中混了不少冷汗在内。
那个二师兄道:“我去跟老师说。”
他带转马头,向后走了几步。这时从身后正驶来一辆大车,山路崎岖不平,这辆车也驶得颠簸不已,行走不快。他将马带到车前,大声道:“老师!老师!”
马车仍然不停。驾马的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正抿着嘴专心地拉着缰绳。他的驭术颇为精妙,雨下得如此之大,车仍然相当平稳。见那个二师兄过来,他抖了抖缰绳,将车放慢一些道:“二师兄,前面出什么事了?”
二师兄道:“小师弟,你驾车吧,我有话跟老师说。”
这时,车帘被拉开了一角,一个老人从车窗里露出了半张脸道:“彦师,出什么事了?”
那二师兄道:“老师,雨太大了,行走不快,这般下去只怕会被那帮人追上。”
老人回头看了看来路。雨正下得大,黑茫茫一片,耳中也只听得阵阵雨声。路上,马车驶过时压出两道深深的车辙印,又被雨冲得模糊,但仍是看得清的。他叹了口气道:“生死由命,彦师,走吧。”
那二师兄道:“老师,一味逃跑不是办法,锦衣卫尽是快马,迟早会追上来,我看还是由我挡他们一挡。”
老人沉吟了一下,又叹了口气道:“彦师,他们人多势众,你哪里是他们的对手,还是一块儿走吧。实在走不掉,那也是命该如此,你们自己走便是。”
那二师兄忽然滚鞍下马,跪了下来道:“老师,彦师此身实由您所赐,今日便让彦师也为老师做点事吧。”
地上都是积水,他这般跪下来,也弄得身上淋淋漓漓,尽是泥水,但他好似浑不在意。他这船跪下,马车却还在向前,登时已落后了数尺,那少年不由一怔,将马车停了下来。
老人呆了半晌,忽又长叹一声,大声道:“彦师,你舍身求仁,有徒如此,赵某何幸。你起来吧。”
那二师兄脸露喜色,在地上跪了个头道:“谢老师成全。”他手一按地面,已一跃而起,翻身上了马,却听得那老人道:“彦师,接着!”
话音甫落,从车中扔出一个黑黑的包裹。那二师兄一把接在手中,只觉入手沉甸甸的,不由一怔,只听那老人道:“铳中还有五颗铅弹。虽无大用,但至少可效铅刀一割。彦师,你好自为之,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用。”
那二师兄一低头道:“彦师知道了。”
那包裹有一肘多长,用一根带子缠着两头,可以背在身上。他将这包裹背上身上,大声道:“小师弟,快走。到了建宁,代我向陈老英雄问好。”
他口中的陈老英雄乃是福建建宁府的正德镖局总镖头陈豹,与那老人是生死之交。那二师兄丁彦师的未婚妻子便是陈豹之女,少年心知丁彦师所说问好,实是要他向陈豹报一下丁彦师的死讯。他鼻子一酸,只待哭出来,却强忍着不哭,大声道:“二师兄,你保重。”声音虽大,但话音里已带了哭腔。
丁彦师也只觉心头一阵疼痛。他与陈豹之女自相识后,两情相悦,定好秋后完婚,哪知出了这事。他也觉鼻子酸酸的,脸上却露出笑意来:“小师弟,不要婆婆妈妈了,好好侍奉老师。”
他扶了扶背上的包裹,带转马头,走了两步,转过头见马车仍然未动,大声道:“子野,快走!”
那少年方子野本在看着丁彦师背影,被他一喝,人在车上也不由一惊,左手的鞭落到车板上。他再忍不住,脸里落下泪来,伸手拣起马鞭时,泪水又滴落到了车上。只是雨太大了,他虽然有车篷遮着,但周身已被雨打得湿透,车板上更是积了一层水,泪水落下,便随雨水流去。他拣起马鞭,用袖子擦了擦眼,甩了个响鞭,马车重又上路。
车开动时,他又扭头看了看身后。却见丁彦师的背影已在夜雨中模糊成一片,再看不清了。
※※※
在丁彦师身后一里多远的山道上,十几匹马更扬鞭疾驰。这么大的雨不能跑得快,但这十几个人个个骑术精良,仍是如风驰电掣般疾驰。
一匹马上的骑者忽然大声道:“王大人,赵士谦那老儿真的是走这条路么?”
被他称作“王大人”的那人转过头道:“许大人,你不相信我们武功院么?”
发话的乃是京师锦衣卫百户许骁。太祖龙凤十年访前元拱卫直设拱卫司,至洪武十五年改称为锦衣卫亲军指挥使司,掌侍卫、缉捕、刑狱之事,此后虽也有短时罢除,但自成祖复置之后,便一直是京城中权力最大的一个衙门,所属又有镇抚司,掌管诏狱,更是炙手可热。虽然自成祖设东厂并命东厂提督太监节制锦衣卫,锦衣卫地位略有下降,但仍是气焰嚣张,不可一世。许骁是锦衣卫御椅,属正六品官,平时高头大马,锦衣玉食,旁人奉承还来不及,哪里吃过这等苦头?那王大人是锦衣卫直属卫使管辖的武功院教头。武功院本是张居正于万历七年所设,到如今这天启三年已逾四十年。武功院虽属锦衣卫,却只由锦衣卫指挥使直接管辖,又设在京师王恭厂,与锦衣卫名虽一而实则二,一般人根本不知锦衣卫中还有这般一个地方。许骁一路上已暗自骂得臭死,但王大人有千户之衔,他心中骂归骂,却不敢当面顶撞。锦衣卫在京中颐指气使,许骁骂人的本领着实不弱。但他一肚子污言秽语憋在心中骂不出口,着实不乐。再听得那王大人话中带刺,更是怒不可遏,脸上却仍然不敢露出半分,只是暗道:“什么武功院千户,要不是戚指挥使有命,老子才不管你们武功院的事。”
许骁他们十几人属锦衣卫指挥签事千户魏进孝麾下,此次随王大人来福建办事,本以为凭锦衣卫的身份,哪个地方官敢不殷勤奉承?福建的佛跳墙、红烧参翅都是名菜,他自是想大快朵颐一番。哪知王大人根本由不得他们做主,抄了赵家后马上便飞马来追,许骁在福州连海参鱼翅都没见着,便马不停蹄地追下来。这一路又是山道,加上大雨,许骁已叫苦不迭,却又敢怒不敢言。
一行十四人冒雨前行,又走了一段,忽然前面有一骑马猛地勒住了缰绳。许骁在马上被雨淋得抬不起头,万没料想前面之人居然会突然停下,情急之中,拼命一拉马缰,座骑长嘶一声,人立起来,差点将他颠落下马。许骁好容易带住马,怒道:“他娘的!”
憋了许久,这一句脏话毕竟骂出了口。他将手中的马鞭猛地向前面那个突然停下的锦衣卫抽去,嘴里还骂道:“他娘的,你疯了?”
哪知马鞭刚挥出手,却象是钉在了墙上一样动弹不得分毫。他心中诧异,只道是被树枝缠住了,扭头一看,却见那王大人手中的长鞭挥出,正缠在他的马鞭上。两根鞭子拉得笔直,他自然挥不出手去。许骁心中一惊,暗自道:“这姓王的如此了得,原来武功院的人都这等厉害!”
许骁在锦衣卫中是有名的力士,双掌功夫极是精纯。这一鞭他虽不曾用全力,但也有数十斤的份量。那王大人看似文弱,但手中马鞭缠住了许骁的鞭子,身体在马上动也不动,也不看许骁,只是盯着前面道:“前面有埋伏。”
话音刚落,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