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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一来,必定坚若磐石,牢不可摧了。”陈然也一喜,道:“国姓爷明鉴,有此等船数艘,便可横行海上,所向无敌。”国姓爷道:“另有一事,当初见红毛人船头设有冲角,海战最利,此舟也可移用。”陈然道:“这钢甲舟太过沉重,若只设风帆或水手操桨,只怕船速不高。”国姓爷道:“此处我也想过。南宋时太湖水寇杨幺曾有一种轮船,船边设二巨轮,命舟师在舟中踏动,激水扬波而行,其疾如飞,后来岳武穆以水草塞住巨轮,方才一战而胜,不过此法倒也可用,只消在两边的巨轮上用罩子罩上,再各设挠钩兵两人,挑去杂物。陈参军,你说是否可行?”陈然又看了看那图,道:“这船太过沉重,只怕要几十个舟师才能踏动。可用钢制船,太大了只怕不行。”“思俨,”国姓爷叫着他的表字,笑道,“你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人踏不动,难道不可让马来拉么?无非将那机关变变,做成如磨一般,这船舱中养上四匹马,总占不了几十个舟师的地方吧?”陈然此时有点恍然。国姓爷也许正因为有这主意,才会与熟谙水战的施琅翻脸吧?只是,此事他也觉得国姓爷有点考虑不周。他抬起头,道:“国姓爷,我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讲。”国姓爷道:“还是施琅的事么?我意已决,不能为我所用,终不能留。”国姓爷的话很平静,陈然却觉得心头也有点冷。他眼角瞟到刘国轩本也似想说句什么,却还是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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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然又拉了拉风箱。凤钗已大致成形,尾部已完成,此时他用那根金针在凤翅上琢出一个个精圆的小孔。
“阿然,秦舸刚来过?”舞从内走出来。陈然抬起头看看他,笑道:“醒了?是啊,他刚来过。”“我听得他在说是因为我在工场上,所以妨碍了开炉?”陈然皱皱眉,道:“别听他的,那不过是愚民之论。再说,国姓爷是信天主的,也不会相信这些。”舞坐到他身边,道:“阿然,我们在这儿也已经驻守了一个月了吧?我听说黄梧的兵已经和我们接战了。”陈然将凤头又放到炉上烧了烧,道:“黄梧这反贼,日后定要与他算帐,一举端掉他的老巢。”舞低下头,半晌没说话。过了一阵,忽然抬起头道:“阿然……”“别说话。”陈然手中的金针一颤,针尖如行云流水,一下拖去凤头上的凤冠,针尖如珠走玉盘,马上又勾出凤眼。登时,那钗头的凤凰如活了一般,颤颤地凌风欲飞。陈然将凤钗放入早备在一边的井水中,“嗤”一声,待取出时,那凤凰更如浴火重生,只欲展翅高翔。
“好了。”陈然面露喜色,道,“过来,我给你戴上。”他将凤钗插在舞鬓边,道:“你看看,好不好看?”桌上已放了一面陈然以前做的铜镜。舞举起铜镜照了照,笑道:“好精致。”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
陈然忽然想到这两句词。他收拾着那些工具,道:“我要去场中看看,你歇歇吧。”他走到舞身边,柔声道:“乖乖的,国姓爷已经决定了,后日以一支偏师驻防,全军退往厦门。到时,我把你安置下来,你也省得陪着我在军中奔波。那时,我们找个僻静的所在,一块儿生上一大堆孩子。”舞“扑吃”一声笑了出来,道:“看不出,你还长了张油嘴。”她拿起桌上一把扇子,打向陈然。陈然微微一笑,也不躲闪。
后面,簌簌地一阵响,陈然道:“听,你那群扁毛叫你去喂了。”那是舞养的一群鸽子。舞不爱养鹦鹉,只爱鸽子。以前军中鞍马劳顿,她身边还养着两羽红嘴白翎的鸽子。现在一住快一个月,她已搜罗了十几只了。
舞看着他,忽然低声道:“阿然,小心点。”陈然拍拍她的手,道:“知道,我不是小孩了。”走出营帐,那工场中心的高炉上,远远地望去站了几个人,正是秦舸和看炉口的老把式三官。他走上架子,几人都躬身一礼,陈然道:“怎么了?”三官道:“回陈大人,钢水不知为何,还是不到火候。”三官原是闽省有名的铁匠,眼下年纪大了,轮不动油锤,看火候却是十拿九稳。陈然走上前去,看了看炉口。一股热气扑来,里面红红一片,却象蒙了层灰,一股暗晦之色。
陈然沉吟了一下,道:“三官,你说这是为何?”三官道:“我打了三十几年铁,也不知为什么。老辈人说,宋无忌最忌讳阴人,铁场不可有阴人入内,我想……”陈然厉声道:“三官,你眼没花,脑子只怕糊涂了,这些怪力乱神之事,少嚼舌根。”三官道:“是,是。”陈然笑了笑,道:“什么宋无忌,我便是宋无忌。封炉,再养一日。”他自觉得这话颇有几分风趣,却不见人笑。一个工匠道:“陈大人,国姓爷定下二十日之期,眼下过了一半,到时完不成,那便如何?”陈然又看了看炉,回头道:“到时,我以身相殉。”这话已是说了第二遍了。秦舸听来,身上犹有寒意,旁人听了,更是心头一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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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陈然一早便出了门。他向有习惯,一早出外独自走上半个时辰。走到工场外,却听得不远处人声甚杂,有人叫道:“是陈参军么?”他定睛看了看,却是国姓爷世子郑经。世子饶有父风,果敢决断,人人都觉得他能绍续父业。只是世子毕竟年轻,最爱行猎。此时黄梧犹在外围窥视,他不能到远处去,居然到工场边上来了。
陈然整束衣冠,行了一礼道:“世子殿下,早。”世子道:“陈参军辛苦,待我晚间归来送你几只野味。呵呵。”陈然也不禁一笑。国姓爷虽亦仁厚,却时有杀气,世子却平易近人。国姓爷有子如此,可谓得天之助。他笑道:“那,我先代拙荆谢过世子殿下了。”等进场开了炉口,依然如故。试着铸了一块,还是一碰便破,还比不上生铁。三官虽然有“阴阳眼”之称,此时几乎成了阴阳嘴,时不时将阴人之事挂在嘴边。他也是陈然得力下属,深知这个上司虽然有时说话强硬,心肠却最软,自是有恃无恐。
试了两次不成,陈然心中也有点急躁,正在高炉上与三官商议,有个传令兵骑马到工场中,在高炉下道:“陈参军接令,国姓爷命你速去帐中。”陈然不知有什么事,赶到国姓爷帐前,让人通报了,里面国姓爷道:“请陈参军进来。”他一进帐中,却见世子也在。他向二人行了礼,道:“国姓爷,有何吩咐?”国姓爷看看他,道:“陈参军,你看看这鸽子,可是你家的么?”他此时才发现国姓爷案前放了一只死鸽子,胸脯上还插了一支短箭,却正是舞最钟爱的一羽“天鼓”。他恍然大悟,定是世子一时眼误,将舞放出来的鸽子射下来了,国姓爷生怕自己多心,叫自己认认。他怕世子为这种小事受责罚,道:“不是,只怕是野鸽子。”国姓爷道:“这鸽子的翎毛有修剪之痕,绝非野鸽。经儿射下这鸽子,在鸽腿上发现这个东西。”他将案上一张小纸条递给陈然。
那纸上却写着:“书吴黄梧将军:郑军数日内将退归厦门,铁炮之事可按原定,十七日于天妃岛交接。”他周身都凉了。黄梧降清前所统海澄之众,本是一枝精兵,而郑军中,马信、甘辉现下都不在营中,现在黄梧军与郑军成胶着之势,只因少了铁炮,不然只怕郑军会大大吃亏。黄梧本来守海澄,他的水师虽也甚强,但较郑军尚逊一筹。如果被他们配齐了铁炮,战事多半不利。兵退厦门的举措,原也只是国姓爷与他们一干人商议的权宜之策,居然被人知道了,若黄梧得了铁炮,先派人绕道在路上伏击,后果不堪设想。
陈然只觉得背后泠汗直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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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自己营中,舞有点急急地迎了出来,道:“今天回来得这么早?”陈然见她鬓边,还插着那支凤钗,心头也不由一痛。他淡淡道:“我今天有点不舒服,你帮我去采点草药来吃吃。”
舞有些草药方子,以前常给陈然采点药回来。她见陈然脸色苍白,道:“你去躺一会吧,等我。”
平常舞出门时,陈然也没什么感觉,此时却觉得一阵心痛。难道,那纸条真的是她写的么?虽然自己说那鸽子不是舞养的,国姓爷却未必会轻信。
等舞出了营帐,他背着手走到后面。他这营帐有围了个院子,舞在那儿养了点鸡鸭,鸽子也养在那儿。他走到鸽笼前,那些鸽子正伏在笼中,也没什么特异。
那羽天鼓却不在笼中。
陈然的心头隐隐地作痛。他伸手进笼子里,抚摸着那些鸽子的羽毛。有一阵子,他甚至想,为什么舞要养些白鸽?养些灰鸽,在天空中不会那么显眼,那她传递的消息也大约不会被世子截下来了。
忽然,他的指尖摸到一小段细细短短的竹管。象摸到一条毒蛇一样,他浑身一颤,几乎没有勇气收回手来。
半晌,他才把手从笼中收回来。
那段竹管,与天鼓腿上的一模一样。
这时,他身后响起了舞的声音:“阿然……”
陈然慢慢回过头,他掌心还放着那段竹管。他看见舞的脸色已经变得有点惨白。
“阿然,你该吃药了。”
陈然点点头。他没说什么,手指间一用力,“咯”一声细响,那小竹管一样裂成了几片,在他指点又碎成一些无法辨别形状的碎片了。
喝着舞给他煎的“清肺汤”,陈然只觉心头也在滴血。
为什么不是鸩酒么?
喝完药,他道:“我要出去一会。”
他披上衣服时,有意把国姓爷给他的令牌放在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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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舸和三官还在工场商议。工场中,人人自危。眼见国姓爷的二十日之期快过一半了,可连钢水也炼不好,只怕难了。三官一见陈然过来,大声道:“陈大人,老朽这七斤半看样子要交待给你了,我实在想不通。”
陈然有点想苦笑,他道:“钢水还是不行?”
“不行,真不知是怎么回事。”
陈然看看天。天色将暗,这些天天暗得也早,长吉说“黑云压城城欲催”,也许并不只是想象。他道:“鬼神之事,看样子也不全是空穴来风。”
“陈大人你还在想这话?这也是我一句气话,就算把夫人请出工场,也未必有什么用。”
陈然象中了邪一样道:“不错,光是请出去是没用了。古人铸钟,久久不成,于是以人衅钟才行。当年干将铸剑,也是三年不成,莫邪以身衅之,方成莫干二剑。”
秦舸和三官的脸几乎同时变了。秦舸声音有点哆嗦地道:“陈参军,你是要叫夫人……”
“正是。”陈然点点头。他只觉浑身力气都用完了。三官也道:“大人,这万万不可。”
“我意已决。快安排香案吧,我来祭炉神。”
可是他心底,却还在想着:快走吧,我给了你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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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夫人来了。”
几个兵丁把舞带来时,陈然的心还是几乎要滴血。
陈然已站在高炉的架子上,道:“请夫人上来吧。”
高炉上,通到炉口的栏杆已拆了,炉口也已打开,从那里,看得见高炉中的钢水。
舞的脚步没有迟疑,缓缓地走上高炉来。陈然这才发现,舞穿了一件在箱子里搁了好久的长裙。
那是他在荟芳园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