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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垒生中短篇作品集-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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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幌蟆!�

    “要不,是吸血蝙蝠?”

    我没理他。我当了一回傻瓜,没理由再当第二回了。

    ※※※

    第二天一大早,楼下闹成一片,我醒来时,胸口郁闷得厉害,咳嗽起来,吐了一堆浓痰,痰里带了些血丝。难道我得了肺结核了?今天我又要上班了,大概厂长觉得养我实在不象样吧。我洗了把脸,楼下的人已经闹哄哄地上来了。

    又死人了?我打开门,一条极粗的汉子道:“喂,金美霞住在这里么?”

    我有点摸不着头脑:“她是谁?”

    “就是结婚没多久,老公死了那个。”

    我恍然大悟,道:“噢,她住楼上。怎么了?”

    “她今天要搬,说好了早上来搬的,叫我干等可不行。朋友,你也知道,我们这碗饭可不好吃,你要不要搬家?这是我的名片,价格从优。”

    我接过他的名片,也没看,塞到口袋里,就下楼去了。在楼下,我还听得到那个粗汉在大声叫着:“金美霞,金美霞是住在这里的么?”

    ※※※

    中午,我蹲在地上吃着食堂里打来的难以下咽的饭,车间主任领了两个警察走过来,指着我道:“他这是。”

    那就是那一高一矮两个警察。我站起身:“又见面了,又是什么事了?”

    那个高个子摸出一张纸,道:“你有重大杀人嫌疑,请跟我们走一趟。”

    我被他们塞进车里,厂里的同志们围成一团,不过不是为了救我,只是象看猴戏似的看我蜷缩在车后面。我木无表情,让自己的姿势好受一些。

    ※※※

    还是那两个警察。不过,这一次不是问话,是审讯。

    那个高个子打开一支很亮的台灯,照着我的脸:“你的口味很独特?”

    “我不懂你的意思,我就爱喝上两口,别的也没什么特别。”

    他喝道:“老实点,我们有了确凿的证据,你杀了马文虹和金美霞!”

    我的心头一颤。要来的,还是要来,可是我的脸上还带了点笑意:“还是两个?”

    “你不要自以为得计,人民的眼睛是雪亮的,快承认吧。”

    我笑了:“你这话是诱供。”

    “他妈的。”高个子已经没有了一开始的斯文,他从桌后冲出来,一拳打在我脸上。我猝不及防,被他打得向后倒去,重重地摔在地上。我爬起来,放好椅子,道:“法律规定,警察不得动用私刑。”

    “放屁!你看见没有?‘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再不老实,还要让你吃生活。”

    “你想要我说什么?我晚上爬到她屋里杀了马文虹和金美霞么?谁见到了?是不是楼里只剩了我一个活人了,就非是我干的。”

    高个子还要动手,那个矮个子却按住了他,道:“老陈,消消气。”

    我擦了把嘴角的血迹,道:“还是这个矮同志聪明点,当心我告你。”

    “屁,”高个子鄙夷地看着我,“你告我有屁用,狗屁,揍你还不是象揍一条狗。你跟块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我不信我就抓不到你的把柄。”

    那矮个子道:“老陈,跟他多说些什么。喂,你跟我来。”

    他把我带到拘留室里,把我扔进里面,道:“你也不要太器张,要知道,好人是不是永远被的,历史早就证明了。”

    ※※※

    第二天,那个高个子十分和蔼地向我赔礼道歉,因为他们又发现了“确凿的证据”证明是马家骐杀了人。一切都有了圆满的解释,马家骐因为反对儿子与徐嫣交往,把趁徐嫣先在一楼等他儿子时杀了徐嫣。因为也只有他才会知道,徐嫣和马文江常在一楼空房里效鱼水之欢。他儿子被徐贵揪掉了下体后,他怀恨在心,因此为了报仇杀了徐贵的老婆。他的老婆性欲旺盛,因为马家骐越来越满足不了她,就把那个新郎勾上了,结果被马家骐发现,杀了那两人。至于马文虹和金美霞,她们早在中学里就已经建立了超越友谊的关系,也就是累斯班,俗称的女同性恋。金美霞结婚后,仍然不愿离开马文虹,所以他们一对新婚夫妇要住到这么套旧房里来。马家骐因为对这个女儿彻底失望,所以趁她们晚上睡在一起时杀了她们两人。由于他很方便就能从马文虹的钥匙圈上找到金美霞家的钥匙,所以他要进入金美霞家是很容易的。而且,他本身是个十分内向、十分脆弱的人,据警察估计,他一定有了精神分裂症,据他单位里的人说,他曾宣称他女儿是个吸血鬼,可见他的妄想症已很深了。

    这些复杂的人物关系把我搞得昏头转向。我唯唯地听着,直到他说完。

    当我第二次走出警局,在我的心里,充满了厌倦。

    我又在外面喝了一顿。厂里多半已经做不下去了,这也让我失落。回到楼里,天已经黑了,在空荡荡的楼里,我开着门,想着不过才几个月,这儿人却几乎已经死光了,这么一幢楼,只剩了我一个人。兴奋的,也许只有城建局的拆迁办吧,因为钉子户几乎一下子全没了。如果按得益者算,城建局该是第一嫌疑人了。

    我关上门,忽然,我想到了一件事。

    金美霞和马文虹的死,在警察告诉我以前,我并不知道。可是,我却对那个高个子说“晚上爬到她屋里杀了马文虹和金美霞”!从这话里,我是知道她两人是一块儿死在房里的!

    天并不太热,但绝对不冷。可是,我身上,却起了鸡皮疙瘩。

    我躺下了。

    ※※※

    “你是我的。”

    风吹着,黑色的。我拼命地跑着,没有方向,盲目可笑地乱跑,可尽管自己花尽了力气,脚下却一动不动。我回过头,在黑暗中,我看见一个瘦小的人影站在黑暗中,跟着我。

    那是个裸身的老妇。

    她已经走近了我,向我伸出手,摸到了我的额上,我看见了她手臂上象蚯蚓一样的血管,在皮肤下活了一样在不停地跳动,不停地扭曲。她的乳房象两个空了的面口袋挂在胸前,在风中铃铛一样晃动。

    “你是我的,我的。”她笑着。如果从一个年轻女子嘴里说出来,那是句多么让人心襟动摇的话啊,可是,现在,我只是恐惧,好象是沉没在深不可测的黑水里,呼吸也困难。

    “我说过,你会回来的。你永远都是我的。”

    她的长长的指甲刮在我脸上,让我感到一阵刺痛,我想躲开,可是,她那只爪子一样的手毫不迟疑地伸过来,以只有噩梦中才有的与她的年龄不相称的力量,抓住我的肩膀。

    “你是我的。”

    她的脸凑在我眼前,张大了嘴,看得到她嘴里,那些因为蛀洞而变得黑黑的一口烂牙中,一条细长的鲜红色舌头在嘴里卷动,带着一股腐坏的恶臭。她铁一样的手抓着我的手腕,用她的右手那利刀一样的指甲划了一下我的手腕。我腕上的皮肤象熟透的水蜜桃皮一样被划得裂开,血就同固体一样冒出来。只是,毫无痛感。

    这个太有真实感的噩梦让我毫不羞耻地大叫起来。

    然后,我醒了。

    我象炸尸似地直挺挺地坐起来。外面。月亮又很亮,今天又是个好天。玻璃窗关上了,月光在玻璃上象蒙了一层薄膜。我只觉心有余悸,再不敢睡了,和衣坐在床上,看着外面。

    月光透过窗子,照在梳妆台的镜子上,又映到地上,破碎的。

    等我醒过来时,我发现我就坐着睡了大半夜,天早就亮了,阳光映在梳妆台上,也只是一件破家具而已。我第一件事就是看我的手腕,自然,手腕上只有那道很久以前不知什么缘故留下的伤痕,并没有新的伤口。

    我看了看钟,已经是下午四点!我居然坐着睡了一个白天!这件不可思议的事让我极度忧虑,我怀疑我是不是住在这幢楼里患上了神经衰弱了。

    这时,有人敲门。

    ※※※

    门外,是提了瓶酒的王强林,一手还抓了一个油腻腻的纸包,神色很憔悴,胡子拉碴的。

    “好久不见,刚回来?”

    “他妈的,”他说道,倒不再咬文嚼字了,“这些天的钵头饭可真不好吃的。你这混蛋,一样玩了她,就因为玩得比我早,就什么事没有。”

    我瞪着他:“妈的,想找碴?”

    他呆了呆,道:“不是,在里面呆久了,说惯了。我哪会怪你,又不是你的事,我一出来就找你喝酒来了。反正,明天我就下海南,再不回来了。”

    我笑了:“那好,喝吧。你带了点什么?”

    “猪头肉。”

    他挤进来,道:“妈的,你弄了张小桌子?”

    “前两天拣的旧货。”

    我把凳子让他坐,自己坐在床上。他倒着酒,我在他身后的梳妆台镜子里,看到他的后脑勺头发也少了不少。

    “真想不到会是马家骐。回头想想,却又什么都合得上。”他喝了口酒,有点大舌头地道:“在里面根本没酒喝,妈的,憋得好惨。那天我玩过她,看见拐角处有个人影,我还以为是你呢,想再找补一点,没想到是马家骐。笨,女人哪是用来杀的。”

    “你看见有个人?”

    他又倒了杯酒:“说这个干嘛,喝吧喝吧。”他又喝了口酒,忽然尖起鼻子道:“你这屋里怎么有股臭味?”

    我嗅了嗅猪头肉,道:“肉没坏啊。”

    “不是熟肉,是种烂肉的味道。”他又喝了口,道:“大概是我鼻子有问题了,反正,里头也是香臭不分的。”

    他嚼着一块肉,忽然道:“不过,我觉得,那个凶手,还不是马家骐,至少不全是他干的。”

    “谁?”

    “杀人的人。”

    我笑了:“你这是句废话,难道不是你就是我了?”

    “当然不是,”他突然正色道,“是鬼。”

    我笑出声来:“我听马家骐说是吸血鬼干的,你说是鬼,你们都是在见鬼。”

    他道:“你知道你这屋以前是谁住的?”

    “不知道。你知道?”

    “我在里头跟一个老警察混得挺熟,他告诉我,二十年前,你这屋住了一个老太婆。她一个人住了好多年,从没见她出过远门。那时人警惕性高,报告说她老是倒做好的米饭。”

    我道:“吃不完倒掉又不是犯罪,怎么了?”

    他很神秘地说:“以前,她老是带一些小孩回家。这也不奇怪,可谁也没见过她带小孩出来。”

    我打了个寒战。隐隐的,我知道他要说什么。

    “有一天,就是我住那屋里的,忽然听到一声惨叫,一个小孩冲出来,几乎把人吓死。那个小孩瘦得皮包骨,脸也白得跟骷髅一样,没一点血色。尽管那老太婆出来追,可是那个小孩跑得太快了,没追上,反倒让人看见了她屋里。”

    我慢慢地道:“屋里有什么?”其实我不用问,因为,我在他身后的镜子里,看见了一个花白头发的发髻正慢慢地伸上来。那个人该是站在我身后,我的脖子里都感到那个人的冰凉的鼻息,可是,在王强林眼里,却看得出他根本什么也没见到。

    “都是血!”他一仰脖,喝了杯酒,又倒了一杯,道:“就在这梳妆台前,一大滩血。”

    “后来呢?”

    我已经浑身瘫软,因为那个发髻已经伸得很高,我可以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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