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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垒生中短篇作品集-第1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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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叶真人也被家师砍了一刀,此时躺在地上爬不起来。”

    真秀说到这儿,顿了顿道:“百慎大师内力修为极强,他又是用拳的,受伤也不重,此时走上前来,长吐一口气,便要一拳击出。百慎大师的百步伏牛神拳开碑裂石,这一拳击出,真是头牛也要被击倒。家师重伤之下,自知挡不住这一拳,便叹了口气,道:‘百慎大师,我自知罪孽深重,纵堕阿鼻也难以赎清,大清若要报仇,我无话可说。’”

    卓星忽然叫道:“妙计妙计!这计策真妙!”刚喊出口,高振武又在他顶心打了个暴栗道:“胡扯什么,你知道个屁。”卓星抱住脑袋,有点不服气地道:“百慎大师拳力沉雄,可是这位印宗大师定然还有一击之力,只是无法欺近,他是要以言语使对手大意,然后一击成功。”

    真秀微笑道:“这位小施主说得果然一般无二。唉,家师当时只怕也已入魔道了,百慎大师见家师束手待毙,这一拳不由缓了一缓,家师手中的大悲刀长达五尺,在百慎大师一缓之时,刀尖一下插入百慎大师心口。”

    卓星又“啊”了一声,他虽然猜到印宗定有反击之力,但没想到出手会如何阴狠。他也顾不得高振武再往他头打暴栗,叫道:“其实两败俱伤之下,便是斩落一只手或者砍一刀也足够了,一刀刺入心口,这可有点过份。”

    真秀道:“果然,小施主确有慧根。家师一刀刺入百慎大师心口,突然觉得心头一空。什么争强好胜,什么意气风发,此时都已没了。百慎大师出手颇存忠厚,而家师这一刀丝毫不留余地,纵然说金刚禅不忌杀生,但这一刀明明便是一个人反击时的无所不用其极,哪里是什么金刚禅的以刀证禅了。家师伤心之下,却听百慎大师骂道:‘王八蛋,真不要脸!’百慎大人枉为出家人,骂人之话也如此粗鲁,真不知他是从哪里学来的,声音虽弱,底气却还甚足。家师本以为百慎大师定已毙命,见他居然没事,马上省得百慎大师的心定是偏右的。家师坐禅多年,此时突然之间若有所悟,登时大笑起来,向百慎大师与叶真人二人说了永不踏出天童寺一步,便将大悲刀当拐杖拄着便走。”

    原来那日印宗恶战之下,大获全胜,但见百慎中刀未死,心中忽有所动,只觉多年枯禅未解,忽然一朝顿悟,当即朗声大笑,给伤者留了些金创药,说是若是找他,便去宁波天童寺,说罢提刀便走。百慎见他明明可以将己方诸人斩尽杀绝,偏偏又走了,不由百思不得其解。这一战,七大门派只剩了他与叶灵素两人,身上也遍体鳞伤,狼狈之极。商量之下,仍不知印宗到底是何用意。依叶灵素便要邀集同门,杀上天童寺,将印守碎尸万段,但百慎却说印宗似已改过自新,既然永不踏出天童寺一步,不如与人方便,因此这许多年来谁也不知天童寺里还隐着这般一个高手。自从这一战之后,印宗果然销声匿迹,再不出现,便是百慎,也已绝足不在江湖走动。二十七年过去,当年意气风发的少年英雄如今都垂垂老矣,却不料这二十七年前的旧事重又掀起波澜。

    听罢真秀所说这件二十七年前的秘事,许敬棠一阵茫然,道:“难道尊师以大慈大悲二刀造无数杀孽,只是为证禅心么?”

    真秀道:“不错。”

    许敬棠心想岂有此理,杀这许多人便只为一个说都说不清的禅理,真秀却似乎不以为然。他正要再说,高振武又道:“此事到底与我师父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说乱披风刀法是从大慈刀中化出?”

    真秀微微一笑道:“这一战两败俱伤,实是因为家师的大慈刀先前不知失落到何处了。家师既已悟道,那一口刀自然已不在心底,只是刀上刻有一路大慈刀谱,若是为外道所学,不免又造杀孽,因此屡与我们说起。也只应这一念萦心,师父虽然堪破人我二执,终未能究天人之道。直到前数年,我师兄外出办事,得见段公乱披风刀法与大慈刀法颇有相通处,一说起方知原来大慈刀便在段公手里。”

    许敬棠皱了皱眉头道:“真秀大师,只怕也是不确,家师从未说过此事,说不定另有原因……”

    真秀微微一笑,抓起了桌上的金刀,旁人只道他要动手,都吓了一跳,真秀却握着刀吐了个门户道:“这是大悲刀起手式。”说罢,一招招演了下去。高振武见他的刀法与自己所学的六十四路乱挥风刀法大同小异,只是其中方位力量略微有别。待三十六路大慈刀法演完,许敬棠心中已如被冰水浸过一般。

    虽乱披风刀法比大慈刀法多了十八式,但其余可以说尽是似是而非的大慈刀法。许敬棠此时再无怀疑,但嘴上却道:“真秀大师,不要怪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大师武功非凡,方才见我高师弟演过一路‘乱披风’刀法,便是依此当场创一路刀法出来也未必不可能。”他心知若是众人知道段松乔赖以成名的乱披风刀法竟是从大慈刀法改头换面而来的,只怕锻锋堂就不必行走江湖了,这般说来虽怕真秀会恼怒,但好歹也要混赖他一番。哪知真秀却只是淡淡一笑,也不多说,将那金刀放在桌上,又赞了一句道:“好一口金刀。”

    刚说完,真秀的左手食指忽地往刀身上一弹,这金刀发出“嗡”一声响,忽然齐根断为两截。

    七禅心与天理

    这金刀乃是精钢打造,厚得几同劈柴的斧子,没想到刀身竟然只是个打造得极为精致的鞘,刀身一折,从中竟然抽出一柄二尺许的刀来。

    许敬棠心中已是一沉。他听得真秀所言,已隐隐猜到了,没想到真秀也已猜到。真秀举起这柄短刀看了看,笑道:“师父和我说过,大慈刀入手温润如玉。他少年时为了铸刀,与段公颇有交往,那次被七大门派围攻之前便住在锻锋堂,段公见了那大慈刀便赞不绝口。可惜段公得了些刀,却将之包在凡铁之中,以至于锋芒尽隐,惜哉,惜哉。”

    这刀也不甚明亮,刀光反有些发暗,刀身上遍布细纹,竟是许许多多铭文,想必便是那大慈刀谱。这刀是不开锋的,但看上去却觉得锋利之极。许敬棠心道:“怪不得师父说什么要将这刀还给昙光,原来言语中故弄狡狯,那昙光可比真秀笨得多了,居然不曾发现,唉,还是被这真秀察觉了。”如此一来,他对真秀所说之事哪里还有怀疑。

    真秀看了看刀,笑道:“二十七年,物归原主。各位施主,家师这一桩心事已了,那贫僧也告辞了。”

    他转身便要出门去。高振武喝道:“兀那和尚,你便这般走么?”

    真秀道:“高施主还有见教么?”

    高振武喝道:“你师弟杀了大马场的少东,还有叶真人、百慎大师、鹰翔派的黄少侠诸人,又打伤了我师父,这个梁子可不是轻易揭得过的!”

    此时叶灵素和百慎诸人的遗体已收殓在外间,准备送还原处。外间平平排了一堆的灵柩,看了便心里发毛。真秀看了看道:“看来师兄又精进一层了,呵呵。”

    高振武只道真秀会说几句场面话,哪知他竟然这等说,不由一怔,道:“什么精进?”刚说出口便省得真秀定是说昙光的禅学又进了一层。他“哼”了一声,道:“杀人如麻,也算和尚么?”

    真秀站住了,道:“波罗奈国有屠儿名曰广额,于日日中杀无量羊。见舍利佛,即受八戒,经一日一夜。以是因缘,命终得为北方天王毗沙门之子。”

    他念的是《涅盘经》中的一段,说广额事。广额本是屠夫,日日杀羊无数,一日见佛便能得道。真秀引此经,自是说杀生无碍成佛。许敬棠诸人也不曾学过佛,不知他念些什么,但听得真秀话中似有深意,但到底是何意却又捉摸不透。

    真秀又道:“禅心无处不在,杀为不杀,不杀为杀,原本一例无差别。师兄资质比我好,他已迈过这金刚禅一关了,真是可羡。”

    许敬棠听他说什么杀人也是悟道,心中几乎有点哭笑不得。这真秀武功高绝,也不知是参禅入魔还真是个高僧,已将万千色相都看破了。他正想再找句话来反驳,这时内室中的段松乔忽然又大叫了一声,许敬棠吃了一惊,慌忙冲进内室,叫道:“师父!师父!”却见段松松仍是昏迷不醒,也不知梦到了什么,喃喃道:“哈哈,我刀法当世第一!哈哈!”想必是梦见自己武功盖世,举世莫敌。许敬棠一阵心酸,给段松乔掖好被子。刚掖好被子,却听得段松乔喝道:“石庄主,当初你大马场事事压我一头,如今我的生意比你大,乱披风刀法也比你高出一筹了,你服是不服?哈哈。”他双眼紧闭,这一段话却说得极是流利。

    走出门来,真秀也有点关心地道:“许施主,令师无碍吧?”

    许敬棠道:“不碍事。”

    真秀叹道:“大悲刀可以悟道,大慈刀又岂不可入魔。入道入魔,原本也只在一念之间而已。”

    此时段松乔在床上越骂越凶,将江湖上几个也铸刀的门派都骂了个狗血喷头,还说什么若是他武功大成,定要将那几个门斩尽杀绝。那几个门派的门主也有与段松乔颇有交情的,这番段松乔祝寿他们也派人来了,若是没听得段松乔的梦话,许敬棠一直以为师父是个谦谦君子,对方虽然在生意场上咄咄逼人,师父还是不断退让,却不知师父心中原来竟是打着这样的念头。他越听越是心寒,段松乔骂到后来,已开始在骂这几个弟子,说一点用也没有,远没有他早死的儿子好。许敬棠是大弟子,段松乔对他骂得也最凶,许敬棠一向对师父敬若天人,但此时听得师父话中不时杂着两句污言秽语,也与寻常黑道上的小贼没什么不同了。

    真秀见许敬棠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道:“段公其实也没这般不堪,只是他用的大慈刀错落零乱,结果与我师兄的大悲刀法相感应,唉,此时他心底的话都说出来了。”

    段松乔平时谨言慎行,话也不多说一句,此时却如变了个人一般滔滔不绝。许敬棠越听越是伤心,但听得真秀这般说,他叹了口气道:“师父就算这么想,那也难道,有事弟子服其劳,我们这些弟子都太不长进了,二师弟,你说是不是?”

    高振武与几个师弟都点头称是。真秀见他们脸上都露出不悦之色,心知他们听得段松乔的骂声,知道了师父心中原来对自己这帮徒弟这等想法,都大为失望。他将那柄大慈刀挂在腰刀,微笑道:“列位施主,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他转身便要出门,许敬棠心知他这一走,定不会回来了。他心念忽的一动,叫道:“真秀大师,这‘过’又是何过?”

    真秀一怔,转过头来道:“许施主这是何意?”他脸上仍然挂着些淡淡的笑意。许敬棠道:“昙光除了杀人,还将我师妹掠走,难道这也是悟道么?真秀大师若硬要说这是悟道,那许某也没什么好说的。但如此做法,岂不是与妖孽一般无二?”

    他说是说出口来了,心中却仍然隐有惧意。真秀武功之强,这些师兄弟加一块儿也不是他的对手,但这话却又不能不说。

    真秀的身体大大一震,脸上却仍带着微笑道:“真有此事?”

    许敬棠道:“我等皆是俗人,悟不得什么道理,只道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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