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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平干笑了一下道:“当然不会。”可是虽然他也想着回过去看看,要说不怕那终是假的。
“没关系,只要你能帮我这个忙,我就让你直升研究生。”
高平又是干笑了一下。直升研究生他也没想过,刘教授说得好象是等价交换一样。开了门,两人蹑手蹑脚地走上楼,到了高能物理实验室前,他又犹豫了一下,道:“刘教授,如果去了的话,我们该怎么回来呢?”
“仍然利用场物质转换回来。”刘教授没有多说什么,从腋下放下了那个纸盒。“只要第二次站在上前,就会激发场物质转换,我们就可以回来了。”
和想象中的场物质转换这样的高科技名词不同,那只是一个圆盘,边上是一些圆管,不高,只到脚踝处,圆盘也并不大,直径大约只有一米。刘教授把这圆盘接到粒子加速器上,高平道:“这就是场物质转换么?如果有个苍蝇进去了,那该怎么办?”
刘教授一定没看过《变蝇人》,道:“什么?”
“如果有个苍蝇一块儿进去了,我的分子会不会和苍蝇混在了一起,变成一个苍蝇一样的怪物?”
“你科幻小说看多了吧?物质和场的转换是可逆的,如果真有一只苍蝇叮在你身上,当你从场转换成物质时,也仍然是一只苍蝇叮在你身上。”他说着,又拍了拍衣服道:“衣服也一样,我没有变成衣服和人混合成的怪物。”
高平略微放了些心,道:“那我该怎么做?”
“你站进去,我把你送去后马上就来。”
高平踏上了这个圆盘,深深吸了口气。马上,自己就要呼吸到出身以前的空气了吧,这个想法让他感到有些怪异。他听得刘教授道:“站好了么?我可不想让你的身体一部份留在这里,一部份到了三十年前。”
高平看了看。一米直径的圆盘,只要不是大胖子,足以容纳整个人了。他呼出一口气道:“好了。”
刘教授打开了粒子加速器,圆盘下面的那些管子登时变亮了,而且亮光还在不断增强。也许是千分之一秒,可能更短一些,这亮光一下子亮到了耀眼,高平不由眨了眨眼。
那是一种极为奇怪的感觉,有点象电梯刚起动时的那一阵加速度,高平觉得身体忽然一轻,等他再睁开眼,一时竟然还不能适应。马上他也知道是什么让自己感到不适了,这里是白天。
是的,明亮的白天。这个地方也还是实验楼的位置,但脚下这幢楼十分破旧,到处都一片狼藉,地上是一些碎玻璃,墙上也用红漆写着一些“打倒”和“砸烂”之类,连屋顶都破了一个大洞,雪花不时飘进来。
这是个疯狂的年代。他想着。在小说和电影中,他也约略知道一些这个年代的事,可是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也会亲身经历。
他迈出那个圆盘,踩在地上。地上是一层薄薄的雪花,他踩上去时留下了几个脚印。三十年前的雪,其实也没什么不同,只不过要更白一些。在这个年代,污染还没有他生活的年代那么严重吧。
他刚走出圆盘,那圆盘下的管子突然又开始发亮,耀得他眼一花。他扭头看去,只见圆盘上出现了一个人影。象一张焦矩没对好的照片,这个人影十分模糊,但很快边缘就变得光滑而明亮,也仅仅是极短的一瞬,刘教授出现在圆盘上。
“现在是哪年了?”
刘教授走出圆盘,顺口道:“五九年一月十三日。快走,我们没有多少时间。”
刘教授急匆匆地向楼下走去,高平跟着他,步子有些踉跄。他道:“刘教授,我们要做什么?”
“要阻止一个人。”
“谁?”
“没时间说了,快跟我来。”
刘教授已经走出了这幢破楼。外面的雪积得更厚,三十年前的校园其实和三十年后也没有太大的区别,只不过到处都刷着标语,贴着大字报。刘教授走得非常快,让人怀疑他到底是不是有那样的年纪了。
高平跟着他走到了体育馆前。这体育馆三十年后还在,只是现在要新很多,水泥也仍然是灰白色,不是高平看惯的黄褐色。刘教授在一个窗前停了下来,透过破窗子往里看,高平跟着他道:“到底是什么事?”
“嘘!”刘教授转过头,将一个手指按在唇上,“小声点,里面在开批斗会。”
七、爱情与背叛
体育馆里有很多人,将里面挤得满满的,可能整个学院的人都在这里了。这是个小学院,高平读书时也不过三四千人,在这个年代说不定还不到一千吧。在最里面,一些人坐在主席台上,几个戴着高帽子的男人站在前面,那一定是被揪出来的“坏份子”。
这样的情形高平只有在电影里看到过,现在却活生生地出现在他面前。他小声道:“那是在做什么?”
“揭批右派大会。”刘教授没有回头,手紧紧地抓着墙,身体也在微微颤抖。高平站在他身后,也向里看去。
主席台上,一个穿军装的男人大声道:“大右派汪海舟,再不认罪就叫你灭亡!”他喊得声嘶力竭,越发显得响亮。
汪海舟!高平被这个名字刺了一下。校史里说过,汪海舟是学院创办人,“在文革中受到不公正待遇”。这几个字轻描淡写,现在高平才算理解这个“不公正待遇”到底是什么含意。
站在当中的那个老人一定是汪海舟吧。高平默默地看着。校史里汪院长的相片还是他刚回国时拍的,神采飞扬,可是现在那个老人却象虾米一样弯着腰,那个高帽子几乎要碰到地面了。
口号声此起彼伏,伸起的拳头遮住了那个老人的身影。当喊声静了一些,有个女生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带着哭腔,听不太真,依稀是在揭露汪海舟“恶毒攻击大炼钢不科学”之类的罪状。当这个女生吼完了,有个男生也上台开始吼一通,内容基本与那个女生相同,而这个男生显然很激动,说着说着,开始推攘起汪海舟来,汪海舟被他推得一歪,摔倒在地,从主席台上掉了下来。
这时有个女生高声道:“不要推了!”
这声音很清亮,高平看见一个女生扶起了摔在台下的汪海舟,汪海舟的高帽子已经不知摔在了哪里,头上殷红一片,大概是方才摔下来时磕破的。
高平正想看下去,刘教授忽然一把抓住他的手臂,道:“走吧。”
刘教授的声音一下子变得虚弱无力,好象又老了好几岁。高平莫名其妙,跟着他走着。雪仍然在不住飘下,地上越积越厚,空气都仿佛要凝固起来。
刘教授走进了教学楼,道:“去天台。”
天台上一个人也没有。正是下午,望出去,四周都白茫茫一片。在这个年代还没有什么高楼,教学楼只有五层,显得极是突兀。刘教授看着四周,一言不发。高平看着他的背影,脑中一亮,道:“刘教授,是她么?”
体育馆里光线不足,他也没看清楚,但他已经猜到了,那个女子一定是她。
刘教授点了点头。他突然转过身,道:“高平,你要帮我阻止一个人。”
“做什么?”
“他在四点多的时候会向工宣队汇报思想,就会向工宣队告密,说她批评过大跃进和反右。”
高平沉吟了一下,道:“这有什么关系么?”
“什么关系?”刘教授眼里露出了一丝痛楚,“她也会被打成右派,明天就会被拉上台和汪海舟一起批斗,然后,她就会……”
刘教授的声音变得有些哽咽了。高平心头猛地一跳,道:“然后自杀了?”
刘教授点了点头,眼里又流下了两行泪水。高平心头也是一疼,他眼前又浮现出刘教授桌上的那张照片。那个清秀美丽而刚烈的女子,也许就是从这里跳下去的吧。
“你一定要阻止他,不惜一切代价!”
刘教授抬起头,抹去了眼角的泪痛,坚定地说道。高平点点头,但他总觉得有些不对,道:“当时你在做什么?”说出后马上又有些后悔了。他知道刘教授在这时已经被打成右派,只怕已是自顾不暇。
刘教授看了看天空,叹道:“她是个多么好的女子,不应该就这样结束的。高平,这就靠你了。这男人卑鄙无耻,你就算把他打昏也没关系。”
“好吧。”高平虽然答应了,仍是有点不安。他还没打过架,现在要打昏一个人,而且是三十年前的人,他实在有些做不到。他想了想,道:“刘教授,你自己为什么不阻止他?”
他只是顺口问了一句,可是刘教授却象是被天雷击中一样,退了一步,靠在墙上,摇摇头道:“不行,我做不到,我不能见他,他认识我的。高平,就算我求你了,你一定要做到,好么?不过别打死他。”
高平笑了笑道:“当然,我可不想做三十年前的杀人犯。”
刘教授松了口气,道:“我们在这儿等着吧。等一会他就会来了,你打昏他后,我们马上回去。”
高平点了点头,可是他还是觉得有些不对,道:“对了,刘教授,我们这样做,不是在改变历史么?会不会对我们的时代产生影响?”
刘教授斩钉截铁地道:“不会。时间是一个统一的连续体,有自我修整的功能,我们做的其实只是将当中的某个进程改变了而已,结果仍然不会变。”
“和《时间机器》里演的一样。”高平嘟囔了一声。他看过这个电影,里面的科学家为了救未婚妻出来,多次回到过去,但每一次都劳而无功,他的未婚妻还是死于非命。
八、“一定是个特务”
雪还在下着,灰朦朦一片。将近黄昏,雪下得更大了,站在天台上,几乎连下面都看不清了。
高平站在屋檐下,呆呆地看着远处。回到这个他还不存在的年代,直到昨天,不,今天早上他还没有想到。可是现在他就站在这儿,站在这个本来自己根本不可能到达的地方,这一切对于他来说都应该是虚幻的,然后却又确凿无疑地呈现在他眼前,让他感到恍如梦寐。
历史真的能改变么?如果真的象《时间机器》一样,就算自己把这个告密者打昏,仍然改变不了那个女子死于非命的结果。也许,怪不得古人会慨叹天命不可违吧,如果未来真的无法改变,那岂不是真的有命运了?
高平只觉脑子也象被搅成了一团浆糊,再也理不清头绪。他摇了摇头,刘教授在一边一把抓住他,小声道:“来了!”
天台上有一个楼梯间,他们就站在楼梯间的后面。气温越来越冷,远处已经亮起了灯,耳边只有雪落的“沙沙”声。在这一片蚕吃桑叶似的声响里,一个人的脚步声正由轻渐响。
脚步声很沉重,这人走得一定很慢。当脚步声响到与他们只隔了一堵墙的时候,高平听到了门发出“吱呀”一声。
一个人走出来了。
刘教授推了推高平,高平轻轻探出头去,看着那人。那人已经走到天台边上,倚着栏杆,不知在想些什么。他指了指那人,还没说话,刘教授看也不看便点点头。
这人是背对着他们的,心事重重的样子,高平从地上拣起了半块砖头,慢慢向那人走去。
如果这时用一块砖头砸在这人后脑上,这人一定昏过去。可是高平却有些犹豫,他实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