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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了看他,道:“没什么事。”
“去狂欢吧。今天我们要在广场里乐一晚上,等明天车一来大家一块儿走。”
我摇了摇头,道:“算了,我不去了。”
“别那么不高兴,过去的事都过去了,死者不能复生,活下来的人总得向前看吧。”
他拉开包,摸出一小瓶酒来递给我,道:“走吧走吧,我弄到这一堆酒呢,不喝白不喝。”
我有点木然地接过,跟着他向前走去。他在前面五音不全地唱着什么歌,要是到那些娱乐场所去唱的话,准会被轰下台来,可是他却唱得陶醉之极,似乎不如此不足以表现内心的狂喜。
那个广场就在不远处,是个街心公园,以前有个喷水池,现在水早干了,弄了些木柴堆成一堆,点了堆篝火,远远就能听到那时有一群人在大声唱着。走到那广场边上,他大声叫着:“哈,你们已经开始了!”
人群中有人大声叫着:“老马,你现在才来啊。”
他笑道:“我弄来了不少酒,想喝的快来喝吧!”
那些人发出一声欢呼,一帮人呼啸一声冲过来,老马大声叫着:“别抢别抢,人人都有!”可是哪里挡得住。混乱中,有个人抢了两瓶,见我在一边,笑着道:“你是老马的朋友吧,来,喝吧。”
我道:“我有我有。”
那人道:“来,来,今天大家好好乐一乐。”
这时,有几个人围着火堆打着转,嘴里胡乱唱着什么,活象那些野人的庆典一样。那人也跳进人群中,大呼小叫地乱唱着。
我看着那堆火。火舌象一些温柔的手臂,不住伸向空中,一些火星冲上半空,又飘散开来,那些人欣喜若狂,好象在庆祝一个盛大的节日。
天空是带着点紫色的蔚蓝色,星光闪烁,点缀在每一个角落。我看着天空,这时,有一颗流星划破天际,却转瞬即逝。好久,我眼里似乎还看得到那一瞬间的美丽。
微笑着,我打开那小酒瓶的瓶盖,喝了一口。火热的酒倒入喉咙,象是火,也象泪水。
※※※
坐在那群人中,听着他们的欢声笑语,我垂下头。即使是黑黑的车厢里,他们似乎还沉浸在昨夜那种狂欢里。
两个站在车后的士兵跳下车,有个道:“男女各一队,先去更衣室消毒,然后接受疫苗注射。”
我跳下车,外面过于强烈的阳光让我的眼都几乎睁不开。我有点留恋地看了看四周,却发现朱铁江站在那两幢围着铁网的简易房外面,有点惊愕地看着我。我笑了笑,朝他挥了挥手。
后面那人有点着急地说:“快走啊,磨蹭什么。”
我回过头道:“好,好。”
我在走进那建造得象个碉堡一样牢固的简易房时,又回头看了看外面。
阳光普照,草木还没有全部凋零,仍然还蕴藏着无尽的生机。我笑了笑,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忧郁,转过身,走进门。
手
坐火车出远门并不是乐事。虽然铁路部门号称引进了现代管理意识,但是硬卧车箱还是狭小肮脏,每一次出门都无法归入享受一类。
找到我的车厢,把手提箱锁在了柜子里,我才松了一口气。不是第一次出门,但每一次出门我都有种迷信思想,如果乘友是些令人愉悦的人,那我觉得这一趟行程会一路平安,反之,则阻碍重重。
看着同室的几个乘友,睡在我对面的,是一个色彩斑澜,气味芬芳得有点过份的中年妇人,在她上面,我是说她的上铺,是一个正在看报的男人,衣着相当考究。男人的右手背上,烫了一个箭穿双心的图案,这图案本身自然不难看,可毕竟是个伤疤,也许,这男人年轻时是个很浪漫的人吧,这倒让我觉得他更可亲一些。而我的上面,当然也是上铺,居然是一个令人心动,很有魅力的女孩子,那种一看就很开放的年轻女子。
“你好。”
当我胡思乱想着坐到铺上,那个女孩子从我上铺探下头来向我打了声招呼。我笑着点点头,她露齿一笑,虽然没有淑女风范,但很可爱。我的眼前两条光溜溜的大腿摆了摆,她已经跳下了上铺:“我想跟你换个铺成么?”
我想说:“我非常非常想睡在你上面。”但说出口后恐怕我的牙会不保险,我只是笑着说:“你爬上爬下不方便是吧?好啊。”
“谢谢你。”
她很高兴,冲我张开双手。我以为我可以得到一个法国式的热吻,但是,她是从上铺搬下一个很大的皮箱交到我手里。
※※※
吃过又贵又差的盒饭,那个香水妇人开始化睡前妆,我实在受不了那种香水和酱油混合成的怪味,跑到外面透透气。
在过道里,把车窗打开一条缝,呼吸着外面直冲进来的空气,与车箱里的混浊空气真有天壤之别。这时,我突然看见那个女孩子和对面铺那个男人有说有笑地走过来。虽然我有点醋意,但我还是装着没看见。只是,那个女孩子看见了我,笑着向我招招手,喊道:“过来,过来啊。”
我走了过去,笑道:“你们在说什么?”
“随便聊聊。”那个男人的声音磁性得让我自惭形声俱秽。
随便说了些什么,天却一直没黑下来,我们似乎谁也没勇气提回去睡觉的勇气,我提议道:“我们来讲个鬼故事吧。”
“好啊好啊。”女孩子很高兴,她当然喜欢听鬼故事。我笑了,他也没反对。我说:“我先讲吧。”
我讲了一个从《里乘》里看来的吸血僵尸的故事。我用我拙劣的口舌添油加醋,大大形容了一番那个僵尸被发现在棺材里抱着人头的恐怖景象,女孩子已经在瑟瑟发抖,但我发现他的脸上只是一种有礼貌的微笑,只是礼节性地表示了一点不真实的害怕。我讲完了后,那个女孩子道:“真吓人。”他只是笑了笑,道:“是讲得很吓人,不过你也别怕,那是清人许奉恩的一个故事。”
我有点戏法被戳穿的不好意思,说:“该谁讲了?”
“我来讲。”
那个女孩子叫道。她讲了一个在女生宿舍里大约流传了很久的厕所闹鬼的故事。实话说,这故事本身不如她在讲述时那种故作恐怖实则可爱的表情给我留下的印象来得深。她讲完了,见我们都声色不动,有点疑惑地说:“你们不怕么?别人讲给我听时我吓死了,睡觉一关灯都吓得叫出声来。”
我好不容易不让自己笑出来,对那男人道:“该你讲了。”
他笑了笑,却不说话,先摸出一根烟递给我,自己也点了根,用他那充满磁性的声音说:“我给你们讲一个发生在我身上的故事吧。”
他给我的烟是软包装的中华。看样子,他是个大款,只是大款为什么出门坐硬卧,我不想多考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习惯。我点着了烟,和她一起倾听。
我睁开眼,还带着点朦胧的睡意。周围很暗也很静,我身上却不那么舒服,棉被很重,压得我喘不过气。我想把被子扯下去一些,可是,奇怪,我一动也动不了。
是魇着了么?我的头很痛,但马上也想起来了,这是我和她的第三次幽会。她丈夫昨天出差,她叫我睡到她家去,大约昨夜纵欲太过,真是旧人所说的,色是刮骨钢刀啊。
“你醒了。”
黑暗中,一个人的声音响了起来。这声音很平静,可是我却象听到一个焦雷在耳边响起,是他!我猛地想坐起来,可是,胸口一阵剧痛,床也只是“吱吱”地响动。
不对,这也不是床。
几乎是一下子从昏睡中醒来,我发现我坐不起来的原因不是我魇着了,而是几根绳子牢牢地把我绑在——不是床,是一个十字形的木架子。只是我是直直地绑成一根,一根又粗又大的绳子正好横越过我的胸部,让我喘不过气。周围没有灯,只有一个火盆,里面点着炭,不旺,只有一些微微的红光。
这不是他家的卧室!
“这……这是哪里?”我想说,但横过我胸部的那根绳子太紧,以至于只能发出断续的声音。事实上,对于这个结果,我和她第一天就同时想过了,所以我并不是太紧张,至少,在一个法制社会,他不会干出太出格的事来的,即使他有权兼有钱。
“我家的地窖。你以为是宾馆么?你这猪。”他很有礼貌地回答我,伸手拉着了灯。灯光一下亮起来,让我的眼前一花。在黑暗中处久了,乍一下亮起来,眼睛总不能适应,可我偏又不能用手遮住眼,只好半闭着眼,说:“开这么亮的灯做什么?”
“我不喜欢在黑地里做事。”
这话让我大吃一惊,不再顾灯光刺眼,一下睁大了眼,他也明白了我的意思,骂道:“你真是下流,我不是你那种那肮脏的人。不说了,醒了就好,开始吧。”
他说着,松开了我的一只手,拉开了,又绑在这木架子的横档上。尽管我不知他要做什么,但还是拼命挣扎,只是只有一只手,根本挣不脱他铁钳一样的掌握。
“哼哼,”他干笑着,“你这只肮脏的手,刚才不是抚摸着她的身体,赞美她象一块蛋糕么?”
他摸着我的手。一个大男人摸着我的手,让我很不舒服,象是有虫子在爬。我道:“你想干什么?快放开我。”
他猛地一把拉下了我的戒指。我的中指一阵疼痛,他粗暴的动作,大约擦破了我的皮肤。他看着她送给我的那个纯金戒指,说:“这是那个婊子送给你的?呵呵,她倒从没送我这些,只问我要。在床上跟我做那种事,被我压得直叫时,她还没忘了问我要一件皮大衣。”
他把戒指扔进了火盆。火舌舐着戒指,可是戒指并没有变色。我道:“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只是你也不用这么对我吧。”
“谢谢你的建议。”他的脸上露出了笑意,“你很喜欢她?”
“是的。”我没有思索。我也决定,不管怎么样,我绝不会对他说,我要放弃她。
“如果让你永远和她在一起,你愿意么?”
我微笑起来:“如果真能这样,你能效楚庄王的绝缨之会,我必当结草衔环。”
“呸。”他的脸上,是和我一样的微笑,可是一口痰却吐在我脸上:“知识分子就是知识分子,给个棒槌就当针。我不要要你的结草衔环。”
他似乎看到了我脸上失望的神色,又很神秘地说:“不过,我会让你和她永远在一起的,我保证。”
我喜出望外,但不敢多说什么。他大概想狠揍我一顿吧,如果这样能让她摆脱了他,那也是值得的,我很爱她,即使知道那种爱情是不伦之恋,但我还是愿意用自己的一生来守候她,为她付出自己的一切。
我的脸上,他那口痰正淌过我的嘴角,汇聚到我的下巴,滴下来,有一些滑进我嘴里,没有什么味道,只是有点腻腻的,象是太烂的稀粥。
他弯下腰,从架子下取出一把火钳,又从火盆里用火钳取出那个戒指,突然,他抓住我的手,粗暴地把我的手翻过来,不等我叫疼,他把烧红的戒面按在我的手背上。一阵钻心的疼痛直钻入我的骨髓,我大约发出了足以震破玻璃杯的高音,鼻子里闻到一股皮肉的焦臭。其实那灼热戒指在刚烫上我的手背时是一种清凉,并不痛苦,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