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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伟失声笑道:“你的问题太深奥了,我回答不了。”
她慢慢将脸又转过来面对他道:“我知道你是知道答案的,你只是不想告诉我罢了;我还知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是因为你和其他人一样都没有看好我和秦朗。你们都认为秦朗当初迈出那一步就注定他今生一辈子都要背负一个沉重的十字架,仿佛他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仿佛罪已致死。”郝妍说着,深深地吸了口气,眼里已是泪光点点,“可是我决不会像你们那样残忍,就算秦朗曾经深深地伤害过我,可我还会原谅他的,因为——我懂他。”
谭伟没说话只是用一种含混的眼神打量着她,在他将目光长久地停留在她脸上的过程中,他曾试着让她读懂他的目光。他希望她能够明白在这世上有一些事情是多么的不可思议,非人力所为,可是它一定会存在,而且是在我们的身边无处不在。郝妍尽管在逃也似地拼命避开它,可是就凭她一个人的力量怎么可能挣脱掉它无处不在地束缚,除非她放弃游戏规则远离游戏。这个世界天生就是一个大游戏场,游戏规则主宰了游戏者的灵魂,一个人当他(她)可以毫无顾忌地将灵魂交与他处时,他(她)可以幸福地去死了,因为他(她)已经不知道死与活着还有什么区别了。谭伟在心里默默地说着上面那番话,眼神追逐着郝妍的视线。郝妍始终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根本就没去注意他;只是拼命地去想秦朗。
那时秦朗正骑着一辆破烂的自行车狂奔在这个城市的大街小巷里,他的身后安装着一个庞大的送饭箱,那个箱子里起码挤着四十盒快餐,秦朗的工作就是将这些盒饭挨家挨户地送到。一大早从地铺上爬起来他连胡子都没来得及刮就踢踏着鞋噼里啪啦地跑出霉味冲天的地下室,一边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一边将那辆吱溜作响的破自行车驾驶得仿若他原先那辆飞速的富康,只是一个转眼间,人就笑眯眯地站在了快餐店老板的面前。
老板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起初秦朗穷困潦倒,找工到这家快餐店时,他还以为女老板是位工厂下岗再就业明星,她肯定不会像乔伊人和叶玫那样视他这样为她们打工的男人为一肆意摆弄的玩物。当然假如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的话,他肯定掉头就走决不会熬到今天。就是因为女老板不是乔伊人和叶玫那种女人,而且她也不是他起初认为的工厂下岗再就业明星,所以秦朗一直好奇到现在,尽管她发给他的薪水少得可怜他仍旧坚持为她打工到今天。
他每天就像学生完成必定功课似的总是在暗暗观察她,看她到底会不会做出乔伊人和叶玫那样的苟且之事。秦朗知道现在的自己虽然落魄,可外型仍旧有型有致,走在大街上仍然能吸引一大批女人的视线,尤其是如今的眼神因为经历坎坷显得深沉沧桑,更是为他增添了几分成熟男人的味道。就跟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似的,就是光着脊梁在火辣辣的大太阳底下蹬着自行车挨家挨户地送盒饭,秦朗都担心那些衣着阔绰格外注意他的女人们是在不怀好意地打他的主意。
可是那女老板看起来根本就不在意他,而且心思也不在他身上,这一点从她给他开的薪水上就能看出来。她对他大声呵斥就像是在使唤厨房里打杂的伙计一样。她平日里衣着随意决不会像乔伊人和叶玫那样精心装扮,她经常满嘴地方方言,而且是口无遮拦,有一次就当着满屋子的伙计的面笑话秦朗长相活脱一个小白脸。她说那话时满屋子的人都在放肆地大笑着,本来开始他笑不出来,可是后来他发现一屋子的人都在笑就他哭丧着一张脸,他不能表现得那么特殊,因为他现在一定不能特殊;假如一不小心地又特殊了的话,那他就又回到了从前,他不愿意再回到从前,哪怕只是冒出一点小苗头。于是他就在众人的惊异的注视中咧着嘴仰天哈哈大笑了几声,笑过后就若无其事地走开。晚上他躺在地铺上眼里就一阵模糊,尽管在关灯后的地下室里光线就是无尽的黑暗,在黑暗中他无须看见任何东西。眼泪可以从眼眶里溢出,哭泣却不能从心底深出发出,秦朗知道这个时候他是不应该流泪的。
有几次,秦朗在蹬自行车送盒饭路过电视台时他就格外放慢车速,希望这时郝妍能从那豪华的大门里走出来,一眼看见他,然后奔到他的面前。秦朗想尽管他不知道当郝妍看见他这副落魄的模样会惊愕成什么样子,但是只要让他看见她,哪怕只是一眼他也满足了。
郝妍当然想立刻见到秦朗,当秦朗刻骨铭心地思念她的时候她正在这个城市里的大街小巷里发疯似地寻觅着他。她曾经也想过去一些混杂着全国各地外来打工者的居住地找他,可是当她真的站在那些散发着阵阵异味的地下室的门前时,她痛苦得几乎想掉头离去。那时谭伟就站在她的身边,默默地打量着她。谭伟说:“你一定要有这样的心理准备,要想到现在的秦朗可能已是身无分文。”郝妍没有回头看她,却在拼命地点头。谭伟关切地望着她,轻叹了口气,推门进去打听秦朗的下落。
谭伟没花多少工夫就从一个四川来的饭店伙计的口中打听到了秦朗的消息,小伙计说:“那个靓仔哟,在快餐店送盒饭,他腿长,自行车也蹬得快,一天能送上百盒,老板娘一开心就给他发奖金,勤快得很哟!”谭伟点点头,拍了拍小伙计的肩,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盒红梅烟塞到他的手里,然后拉着郝妍转身离去。
上了采访车后谭伟问郝妍:“就这样直接上门找他吗?见了面你对他说什么?”
郝妍一脸坦然道:“我要嫁给他。”谭伟身体剧烈地震动了一下,脸上的神情也变得不自然起来,半天才说道:“是不是决定太草率了?你想到过秦朗看见你的反应吗?”
郝妍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怕是你们的顾虑太多了吧?以为秦朗见了我会自卑?还是我嫁给秦朗面对你们会自卑?”
谭伟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说:“你确定自己一切都想清楚了吗?包括接下来你们可能会面对的各种情况?”
“是的。”郝妍口气坚定地说道,“你开车吧,我要立刻见到秦朗。”谭伟盯着她,慢慢将脸转开,正视着前方,发动起车子。
汽车开到快餐店的门口时,秦朗正在低头往自行车上装盒饭,看上去他消瘦了许多,原本就清瘦的身影愈发显得单薄。郝妍从汽车上跳下来径直走到他面前,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秦朗明显感到眼前有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挡住了他的视线,而那扑面而来的熟悉的气息更令他惊喜。他慢慢地抬起身子望住对方,郝妍的眼里仅仅是一瞬间的工夫就潮湿起来。她感慨万千地望着他,嘴里已是发不出一点声音。
后来还是秦朗首先打破了沉默,他很坦然地望着她,说:“我知道你会找到这来的,我也知道一定会有这么一天的,我从来就没想过逃避这个世界。”
郝妍点点头,可眼里仍是嗔怪的表情,她说:“可你还是在逃避我,为什么不去找我?”
秦朗这才从她脸上移开视线在别处游历着:“我需要时间,有关我的传闻你可能已听说不少,坦白说我是被乔伊人给抛弃了,现在我是在咎由自取。”
她紧紧地盯着他,眼底深处游荡着一些令他心痛的东西,就算那一刻他没有去看她可他感觉得到。
他停了一下继续说道:“我不知道你会怎样看我,别人怎么看我,总之在你们的眼里我是一个罪人,是罪人就要赎罪——”
“所以你就选择在这里送盒饭来赎罪?”郝妍突然开口打断他,“这里根本就不适合你,跟我回去吧!”
秦朗并不介意她的话,他走近她用手扶住她的肩,凝视着她,一字一句道:“我一定会跟你走的,但不是现在,你要给我一点时间。虽然我做梦都在想与你在一起,可是我们之间毕竟发生了一些无法弥补的事情,我现在连我自己都不敢面对,更不要说你和其他人了。”
郝妍深深地望着他轻声道:“忘掉过去吧,我都不介意了,你还在意什么,我们可以重新开始的。”
秦朗注视了她好一会儿才问道:“你真的不怪我了?”
郝妍点着头,唇角的笑容有些牵强:“我知道一开始我就没有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我应该冷静下来听你说说,我知道当初选择乔伊人并不是你的本意。”
“可我毕竟与她公开在一起了一段时间,你不介意别人怎么看我们吗?”秦朗叹着。
郝妍看着他没说什么,眼里却瞬时又湿润起来,她调开视线去望别处,一边说:“当我听说你离开乔伊人后我就想见你,可是那时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在哪里。后来当我四处去寻找你时,我发现你在刻意地避开我,那时我才知道原来你的心里比我还痛。现在我只想和你在一起,你可以在以后的日子里给我解释你先前的一切,但是现在我决不会再让你离开我。”秦朗无语点着头将郝妍揽入怀中,就象拥着一个珍宝似的久久不愿松手。谭伟坐在汽车里象尊雕像般一动不动地望着他们,许久才收回视线有些不知所措地游移在半空中,一时间也找不到停留处,只好垂下头去整个人有气无力地趴在方向盘上。
七
秦朗发誓一辈子都要好好爱郝妍,而这种爱是甜蜜背后的揪心的伤感和那种无力回天的绝望。当他们之间的故事的结局现在就能够一眼望到尽头时,秦朗此刻已别无所求,只期盼将来所有争取幸福所必须付出的代价都由他一个人来承担,郝妍可以是那汪洋中四处飘荡的小船,但他决不会让她成为刹那间辉煌转瞬就坠入海底的沉轮。
秦朗很久没有睡过这么踏实的觉了,那时郝妍正像个贤惠的家庭主妇穿着围裙在厨房里给他做早餐。这间房子郝妍似乎已经准备了很久,虽然没有豪华的装修和家具,但是几个房间却被她收拾布置得井井有条。卧室里有齐全的床上用品,客厅里有沙发茶几书报,厨房的冰箱里有食品,暖瓶里有热水,这里俨然是他们向往已久的新婚之居,只是应该作为一家之主的秦朗还没来得及给郝妍买结婚戒指。
昨晚郝妍就躺在他的身边,虽然他们只是像对奔波已久疲劳不堪的倦鸟蜷缩在一起,求得那来之不易的片刻安宁。那个时候秦朗将郝妍紧紧拥在怀里紧闭着眼睛思绪就开始肆意地放飞,有时一不小心他就想到了乔伊人,而那个几乎毁了他的女人的出现带给他的是他曾在过去的那段痛苦的日子里想要百般忘记的难言往事。他不知道该如何来诠释那段荒唐往事,假如当那只是段堕落的生活,他最多现在狠抽自己几个嘴巴子,可是事实是那段荒唐往事是他背叛郝妍的纯真爱情的有力见证。他到现在还没来得及正而八经地对郝妍说声:“对不起”,然后发自内心地忏悔。尽管无论是他还是身边的郝妍都在不落痕迹地苦苦期盼着那一刻真心告白的到来。
秦朗终于将一直虚掩的眼睛完全睁开后从床上坐了起来,探头向厨房那边的郝妍望去。她仍旧在忙碌着,秦朗不知道她在忙些什么,只是感觉她的身影在他的视线里一刻都没停住,她就像只机械的钟摆在他的视线里从这头走到那头,又从那头走到这头。
秦朗穿好衣服从床上跳下来,走到厨房门边倚在门框上歪着脑袋打量郝妍。郝妍虽然正背对着她却十分清楚地感觉到身后那一束慵懒目光对她的透视。她没有回头继续背对着他,声音却飘了过去:“你饿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