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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夭去偏殿,在四个婢女的服侍下,换好衣裙,步入正殿。
素白色的束腰长裙,将身材勾勒得高挑玲珑,外罩一件长长的拖地纱袍,纱袍上用红黑两色的丝线绣着桃花玄鸟图,当纱袍展开,就如满地都绽放出桃花。因为拖在地上的纱袍很长,小夭怕被绊倒,所以目不斜视,走得很稳也很慢;束腰的长裙紧紧地累着她的腰,让她几乎要喘不过气来,腰板被迫挺得笔直。小夭只觉得这衣服很是折腾人,不由得抿紧了唇,眼中略带着不悦。
当小夭缓缓走进正殿时,蓐收和殿内的几个臣子都觉得有些目眩,缤纷绚烂的桃花盛开在小夭的身后,她额间一点绯红,明明有万千妩媚,眼中却尽是漠然。
俊帝凝视着小夭,心内暗叹。此时的小夭真的很像那人,纵百紫千红、万种风流,都只是踩在脚下的一抔黄土。
小夭站定,手扶着腰,脖子像乌龟一样往前探,愁眉苦脸地问:“父王,庆典那日这件衣服我要穿多久?”
殿内的众人都松了口气,蓐收觉得还是现在的王姬可爱,可又邪恶地琢磨着等庆典那日,王姬会穿着这套衣衫在灿烂的阳光下,走过高高的祭台,再配上发饰和妆容,效果肯定会比现在更可怖,一定能狠狠震慑一下大荒内的来宾。
俊帝摇摇头,“这衣服不好,重做!”
小夭高兴得差点跳起来,可是腰被勒得很疼,实在动不了。
蓐收呆住,怎么可能会不好?他看其他人,发现其他人也都满面不解,显然所有长着眼睛的人中只有俊帝和小夭认为不好。
蓐收结结巴巴地说:“十五日之后就是庆典了,在做件能在这么重大场合穿的礼服只怕不太可能。”
俊帝淡淡说:“所以,这件事情会交给你去督办。”
对陛下的器重,蓐收心里简直泪流成河,面上却只能恭恭敬敬地说:“臣一定尽力!”
蓐收离开时,小夭悄悄地追上他,扒着他的肩膀,低声叮嘱:“做宽松点。”
“王姬放心,织女们定会量体裁衣。”蓐收不动声色地让开了小夭的手,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和这位王姬哥俩好了。
因为众人只知道俊帝是从玉山接回了王姬,连精明的蓐收也没把玟小六和王姬联想到一起去。小夭干笑两声,有些难受地离开了。
随着蓐收派人把请柬送往各地,整个大荒都在议论,失踪了两三百年的高辛大王姬被找到了。
俊帝不喜奢华,行事低调,不管做什么都好像无声无息,可这次为了女儿竟然几乎给大荒内所有有名望的家族都发了请柬。大荒内的家族就算不看俊帝的面子,也要看黄帝的面子,就算不看黄帝的面子,也要看玉山王母的面子,所以一时间,宾客从四面八方赶来高辛。
仲冬之月的第十四日,五神山的瀛洲已经住满了各地赶来的贵客。
瀛洲虽然被称为五神山之一,但其实有山有岛,岛上酒肆、茶楼、饭馆、商铺一应俱全,此时大荒别处正寒风凛冽、大学飘飞、万物凋零,五神山却温暖如春、百花盛开,没来过高辛的宾客都好奇地四处游览,如果想出海去观赏海景的,也可以租船出海。
大清早,小夭刚起身,颛顼就来找小夭,“丰隆和馨悦都到了,我打算待会儿去见他们,带他们四处游览一下。”
小夭边漱口边问:“以青龙部子弟的身份,还是以轩辕王子的身份?”
“当然是轩辕王子了。如果我现在坦诚告之,他们顶多有些意外,却不会心生芥蒂,可如果让他们自己发现了我的身份,那就真成欺骗了。”
“你玩你的去吧,我今日有一堆事情要做,待会还要试穿新衣。如果你回来得晚,就不要来看我了,蓐收要求我今天必须早睡,好明日仪容光鲜,不辱没高辛国体。”小夭想起蓐收就郁闷,这几日他简直用各种方法在折磨她,小夭都要怀疑他被阿念收买了。
“不是听说做好了吗?上次的衣服怎么了?”
“穿着难受!”
颛顼要走,突然又想起什么,回头说:“涂山家除了璟,他的孪生大哥涂山篌也来了。璟应该会和丰隆在一起,我只怕要带两对孪生子去游玩。”
小夭想说什么,可又决定不让颛顼先入为主,应该让颛顼对涂山篌形成自己的判断,小夭只挥了下手,示意颛顼赶紧走。
颛顼感慨:“等璟看到你,他会后悔离开的。”
小夭没听明白,也没时间去弄明白,赶着去吃早饭,生怕蓐收的人来时,她就吃不了了。
颛顼去找丰隆时,被告知丰隆和馨悦都去璟那里了。涂山氏和赤水氏的住处很近,颛顼又赶去璟的住处。
花厅内,除了璟、篌、丰隆、馨悦,意映也在。颛顼留意看了一眼篌,是个十分英武俊朗的男子。
丰隆和馨悦见到颛顼很高兴,馨悦对哥哥说:“看吧,我就知道他听说我们来了,一定会来找我们。”
丰隆笑道:“算你够朋友!”
丰隆想介绍颛顼给篌认识,颛顼忙说道:“我有一事需要向你们赔罪。”
丰隆诧异地说:“赔罪?”
颛顼道明了自己的身份,再次向丰隆、璟、馨悦、意映行礼道歉:“并不是故意要隐瞒,只是当日我是随高辛使团去的赤水,若表明身份,会让大家都尴尬。”
馨悦吃惊之余,心底腾起了惊喜,隐秘的惊喜烧得她心扑通扑通直跳、脸颊滚烫,她低着头不说话,看上去倒像是在生气。
丰隆却完全如颛顼所料,意外之后并不介意,笑道:“我早就觉得你和阿念的身份有点古怪了,只是没想到你竟然就是王子殿下,那阿念是……”
“高辛的二王姬。”
丰隆挑挑眉头,“王姬殿下!”他对璟和意映打趣道,“看看我对你们够朋友吧?为了给你们庆贺,把轩辕的王子殿下和高辛的王姬殿下都请到了。”
颛顼忙再次对他们作揖,“诸位就饶了我吧!”
意映上期对颛顼姗姗行礼,“当日不知道殿下的身份,一时意气,不想伤到了殿下,还请殿下原谅。”
颛顼忙道:“不知者不为罪,何况大家不早就说开,已经是朋友了吗?”
丰隆笑起来,劝解馨悦,“别生气了,你出去玩时不也常隐瞒身份吗?并不是故意欺骗,只是想行事方便而已。”
意映揽住馨悦的肩头,也笑着劝解:“好了,看在王子殿下一再行礼的分儿上,也该原谅他了。”
馨悦抬起头,视线从颛顼脸上扫了一圈,笑了笑说:“罚他今日带我们去玩,所有钱都他出。”
颛顼道:“当然是我出了。”
颛顼领着五人说说笑笑地出了门,打算先带他们去吃高辛的风味小吃。
瀛洲岛上的小饭馆不同于外面,不管门面再小,都收拾得十分干净雅致。因为四季温暖,花草易活,所以各家小店都喜欢栽种鲜花。一路走来,几乎是家家门前有流水,户户屋前有鲜花,再加上粉白的墙壁,被冲洗得锃亮的青石地板,三个男子还罢了,馨悦和意映简直都喜欢得不得了。
颛顼带他们走进一家店,檐下垂着碧落的藤蔓,窗前开着火红的花,门前一道活水,店家把酒和瓜果浸在溪水中,看到客人来,才提出来,给众人斟上美酒,剖开瓜果。
颛顼介绍道:“中原喝酒要么直接喝,要么烫热了喝,高辛人却喜欢喝冰镇过的酒。这是用山上的果子酿造的酒,你们尝尝。”
馨悦喝了一口,赞道:“真好喝。”
意映喝了一口,凝望着窗外,幽幽叹道:“如果能抛开一切,在这样的地方住一辈子,两人恩恩爱爱,也不枉一生了。”
馨悦笑起来,“璟哥哥,听到了吗?”
璟身子僵硬,垂着眼眸,什么都没说。篌却是看了一眼意映,将果子酒一饮而尽。
店里几乎坐满了人,不同于中原,也许被周围美丽祥和的风物感染,众人讲话都是慢条斯理。
不过大家议论来议论去,议论的都是高辛大王姬,从她的神秘失踪议论到她的神秘归来。
最令众人艳羡的就是她的身份了,俊帝的女儿、黄帝的外孙女、王母的徒弟。有人叹道:“谁若娶了她,可就真正一步登天了。”
“也许长得像个母夜叉,纵使登了天,晚上却要做噩梦。”
几个男子都大笑起来。
丰隆看颛顼在微笑,知道他不以为意,遂也好奇地问道:“你的这位表妹究竟如何?”
颛顼笑道:“等你们明日见了,就知道了。”
馨悦略带了点撒娇地说:“就因为我们是你的朋友才能比别人早知道一点嘛!”
颛顼为难地说:“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说。”
女人对美丑有异于常人的执着,馨悦歪着头,锲而不舍地问道:“她比阿念如何呢?”
颛顼装作想了一想,才说道:“这就好比那庭院中的花,栀子有栀子的美,风兰有风兰的美,无可比较。”
馨悦好似还不满意,意映笑道:“不管哪种,看来都是很美的,反正不会是那几个人担心的样子。”
颛顼对众人指指案上一碟翠绿的凉拌菜,“这是海里生的菜,十分爽脆,你们尝尝。”
丰隆和篌明白他不愿再谈论表妹,都吃了一筷子菜,把话题顺势拐到了高辛和中原食物的不同上。馨悦和意映也边吃边点评。
璟的手放在膝上,紧紧地握成了拳头,一直一言不发。
仲冬之月的第十五日,宾客们云集在五神山的员峤山,看俊帝领着王姬祭祀天地和祖先,以此见证大王姬重归高辛王族。
小夭再散漫,也知道人生中有些场合不能散漫,比如说今天的这个。她不明白为什么父王要为她搞出这么盛大的仪式,但她知道绝不能让父王丢脸,就如蓐收反复地唠叨,你一举一动都是全高辛百姓的颜面,若有差错,辱没的是高辛国体。
清晨起来后,小夭先洗漱沐浴,再吃了点东西,然后一边由宫里的老妪帮忙梳头上妆,一边听侍者再次重复今日的每一个环节。
中间颛顼跑来看了她一眼,安慰她别紧张,说高辛的礼仪烦琐到可怕,没有人真清楚,就算有什么小差错,只要她足够镇定,就不会有人发现。
小夭知道他今日要代表黄帝参加仪式,也有一堆事要做,让他忙自己的去。
待小夭梳完头、上完妆,蓐收已经在殿外等着接人了。
侍女们拿来了礼服,准备服侍小夭穿衣。
小夭还挺喜欢这套新的礼服,因为时间太赶,没有时间搞华丽繁复的绣花,礼服只好在衣料和配饰上下功夫,素白的云纹缎子,配以碧玉环佩,高贵庄重,远比第一套礼服穿着舒服。
当侍女们展开礼服时,几乎惊呼。小夭回头看,发现礼服的裙摆有些裂开,还有好几团污渍。懂得清洗的侍女查看过后,气急败坏地说:“这是种在蓬莱的灵草汁液,洗不掉。”
屋子里的人全都面色惨白,俊帝性子冷淡,很少发火,可一旦发怒,就是最痛苦的噩梦。很多侍女开始默默哭泣。
小夭叹气,这个阿念真是胆大包天。她随便披了一件外袍,对一个还站得稳的侍女说:“赶紧去把蓐收大人叫进来,看看可有补救的办法。”
蓐收匆匆进来,都顾不上行礼,直接去看礼服,脸色也变了,大吼着问:“谁干的?被我查出来,非诛了她全族不可!”
坐在榻上的小夭幽幽地说:“那你得把父王也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