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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吸收柳鹏不敢上报盖州捷报的教训,兵部甚至还派一位主事专门坐镇龙口,专门同龙口军柳鹏具体沟通捷报要注意到的细节问题,这位兵部主事甚至还会帮着龙口修饰捷报上的具体文字,力求柳鹏满意龙口满意兵部满意内阁满意皇上也满意。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大气候,沈有容才有胆子来找柳鹏,才敢说“真刀真枪的战功是压不住的”,而柳鹏听出了沈有容的弦外之音:“真刀真枪的战功与斩级既然是压不住的,沈总兵有没有兴趣跟我们龙口好好合作一回。”
沈有容连夜来找柳鹏自然是很多目的,但是最重要的原因还真是这个斩级杀将的战功。
现在柳鹏与龙口军简直就是一座移动的金矿,大家都说柳鹏在招远拥有一座大金矿,但是龙口这座大金矿跟柳鹏源源不断产出的斩级与战功一比,那根本不值一笔。
自从金州斩级过百,南山斩级五百之后,柳鹏每隔十天半月就会向朝廷上报一回捷报,虽然斩级数目都没有超过一百,但是这些斩级战功都是真刀真枪货真价实的战功,而且斩首大部都是建奴真酋,本朝武功之盛,莫若登州柳别驾。
熊朝弼全盛之时拥众二十万,可是斩级杀奴的战功却还是比不上这位柳鹏柳通判,现在不知有多少大人物都等着柳鹏在捷报上添上自己的名字。
大家都认为柳鹏如果这样持续下去,就是本朝的李成梁。
柳鹏的捷报有着一种神奇无比的魔力,已经让无数人升官发财。
而沈有容身为登州总兵,明明是近水楼台先得用,现在却眼睁睁金山银山就从自己指间滑过去,自己几乎连一点好处都捞不着,因此他从愤怒变成淡定,又从淡定变成焦灼,最后又从焦灼变成了迫不及待,只能连夜跑到柳鹏的宅子来谈分赃的细节问题。
而柳鹏既然开门见山地谈到双方合作的问题,沈有容自然是方寸大乱,明明早准备好了几种腹案,现在却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好半会他才反应过来:“柳通判,你觉得咱们应当如何合作?”
柳鹏当即笑了起来:“咱们可以合作的地方太多了,不过现在有一件至关大明生死存亡的大事情要办。”
既然是关系大明的生死存亡,自然是有惊天动地的战功,沈有容当即大喜望外:“柳别驾只管开口,我一定帮忙到底。”
柳鹏当即说道:“这一次我返回登莱,不但把整个长风营带回来,而且还带回诸营诸队兵员数百人,现在旅顺堡可以说是力单难支。”
听到柳鹏这么说,沈有容当即明白过来,整个东三府的兵力实际都在他的调度之下,柳鹏话下的意思就是请他出兵相助:“不知道现在旅顺堡需要多少兵力?”
柳鹏却是说起了另一件事:“前几天毛文龙向我请援,沈总镇应当知道毛文龙吧?”
毛文龙奇袭镇江,立下了不世战功,沈有容怎么可能不知道毛文龙,他当即问道:“毛文龙想要什么?”
柳鹏当即说道:“毛文龙向我借粮借饷,而且还要向我借石城岛、大王家岛与海洋岛。”
这些岛屿都处于长山群岛的最北部,事实上是十几个大小岛屿,毛文龙光凭镇江堡附近鸭绿江口的几个小岛是根本养不知手下成千上万的流民与义兵,但是现在辽东诸岛都控制在柳鹏的手上,因此他必须向龙口借地。
而龙口虽然准备把长山群岛最北部的几个大岛借给毛文龙,却要求毛文龙强化对后金的袭扰力度,还准备跟沈有容好好合作,这几个大岛不一定会借给毛文龙。
沈有容一听就明白柳鹏的意思:“与其借给毛文司,不如借给我们登州镇,借给毛文龙说不定就要一借不还了,但是借给我们登州镇的话,大家都是自家人,有好处肯定亏待不了柳通判!”
沈有容从柳鹏手里接手这些原定交给毛文龙的大小岛屿,那等于登州镇打下了新的防区与地盘,而且还能在柳鹏与毛文间多了一个缓冲地带,而柳鹏可以在这些岛屿上撤收兵力调用于旅顺堡。
而柳鹏继续说道:“不知总镇能抽出多少兵力?如果如有两千人,旅顺堡就可以稳若泰山了,如果能有三千人那就更好了。”
不管是两千人还是三千人,那就大大加强了旅顺堡的兵力,只是沈有容却是压低了声音说道:“柳别驾,说句大实话,现在登州镇大约能抽出四五百人。”
“这么少?”柳鹏吃了一惊:“不是说陶道台足足编练了三万新军?怎么整个登州镇只能增援旅顺堡四五百人?”
沈有容脸上不由露出了苦笑,他告诉柳鹏:“就是因为这一点,我所以才会来找柳别驾好好合作,现在陶巡抚是准备编练三万新军,但是您知道现在登州到底有多少兵马?”
柳鹏当即说道:“听说登州只招募了千余新军,还有一万三千人是从淮上与福建调来?”
第679章 出门扣一半()
沈有容苦笑了一声:“那只是对外号称,陶巡抚报给朝廷的奏折上说登州这一千新军已经招到七八百人,实数再打个六折。”
柳鹏大吃了一惊,他知道陶朗先编练新军出了天大的漏子,但还是没想到问题这么严重:“七八百人的六折?”
说起到登州镇的现况,沈有容那真是有一肚子的委屈:“是啊,七八百人的六折,陶抚台太想着办大事,目标定得实在太高太高,钱花得太多太多,结果连小事都没办好,若非如此我也不会来找柳别驾了……”
沈有容当即讲了一大堆事情:“别的不说,就拿编练新军这件事情吧,说是山东全省编练新军五万,其中登莱先编一万四千人,然后再慢慢扩充到三万,这一万四千人又分为淮阳一万人,福建三千人,登莱本地再招一千人!”
“登莱一千人是怎么回事,我刚才说过了,淮兵号称一万人,我特意派人去跑了一趟,结果发现连五千都没有,福建那边能有六成就不错了!”
虽然说上上下下都在吃兵血,但是陶朗先这兵血吃得太舒服了些,一万大兵实数不到五千,一个月下来就是五千人的军饷落私人腰包里,哪怕每人每月只发一两五钱的军饷,一个月下来也有七千五百两,加上军粮军需的话,至少就有上万两银子落袋为安。
更不要说兵额既然少了,方方面面的支出都能省下来,只是沈有容很不满意地说道:“我也知道咱们大明的官场规矩,出门得扣一半,但问题是陶抚台插手插得太深,事情又办得太糟。”
一万人大兵实数不到五千人,确实是出门扣一半,但是现在的问题是刚一出门就已经扣了一半不说,陶朗先身边的这些大人物与小人物都再轮流扣上一半:“现在我不敢往深处追究,也不敢插手其中,实在是这里面的水太深了。”
至于水深到什么程度,沈有容讲了一个很好的例子:“登州本来就有几十号水师船,陶巡抚花大钱前前后后新建了两百来艘大小船只,但是前次查验船舶实数,蓬莱水城只有不到四十艘船只停在港里,至于剩下的两百艘去哪里了?只能对上面说其余水师船与商船都是奉命出海,但这件事糊弄别人没问题,糊弄我却绝对糊弄不过去。”
沈有容是登州镇总兵,对于到底有多少水师船与商船出海可以说是了若指掌,何况这种查验船舶实数的场合,都是尽可能把民船都借来凑数,再让出海的船只尽可能第一时间都赶回来,但是即使这样整个水城之中仍然连四十艘水师船与商船都凑不到。
考虑这两年陶朗先负责新造的船舶超过两百艘,这恐怕已经不是出门扣一半的问题,而是陶朗先自己先捞一半,然后陶朗先身边的大小官员再拿过五成,最后具体经办的官吏又拿走一半,七扣八扣之后,真正用在刀刃的也就是一两成罢了。
听到沈有容这么说,柳鹏突然想起昨天有人跟他说的一件事:“现在登州镇的军马不到五百匹?我听说陶巡抚可是花了三万多两银子买马”
说到军马存量的事情,沈有容的冷汗就下来了,他告诉:“现在登州镇的军马是不到五百匹,但陶巡抚到底花了多少两银子买马,我真不清楚,而且也不敢问,但上面查起来是绝对应付不过去。”
大明的马价向来是一匹马四两到六两,就算是好马也不过是八两而已,而陶朗先花了三万多两银子买马,足够买上五六千匹军马,最后登州镇的军马却不到五百匹。
事实上,登州镇原来旧营兵六千人,陶朗先又决定招募编练新军三万余人,光是军饷就花一百多万两,武器置办也花了几十万两银子,但是在另一个时空,天启二年袁可立只求登莱兵额按两万人发饷,天启三年登、莱、青三府点验兵马,实数更只有四千六七百人。
所以《明史》上虽然说陶朗先在很短的时间内编练出三万兵马,但是这所谓的三万兵马从来只在纸面上存在过,跟熊廷弼的三方布置一样都是纯粹纸上谈兵,根本没有发挥过任何作用。
而沈有容跑过来找柳鹏,也是因为陶朗先现在搞出来的窟窿实在太大了,从招募兵马、造船、
买马到修造兵器以及救济辽东流民,到处都是窟窿。
好大喜功的陶朗先至少有百来万两的黑账没法核销,窟窿大到沈有容甚至不敢一起捞一笔的程度,生怕自已陷进去就捞不出来。
虽然沈有容从捞得很开心到根本不敢一起捞,但他还是怕引火烧身,担心陶朗先的事情一旦闹大会把他这个登州总兵牵扯进去最后死无葬身之地,在这种情况下沈有容不得不想尽一切办法先把自己捞出来再说。
而过来跟柳鹏合作是他能想到的最好办法,只要能在辽南有百八十级的斩首战功在手,别说是陶朗先倒台了,就是陶朗先的后台熊廷弼倒了他都照样可以稳若泰山万事无忧。
而柳鹏也看出了他的心思:“没事,不管登州镇有多少人马,你想办法拉五百人出来到旅顺堡去,到时候告捷京师的时候绝对亏待不了沈总兵。”
在南山大捷之前,柳鹏的捷报一定得由登莱巡抚仔细审核过具体文字与首级、缴获与战功后才能由登莱巡抚转交给兵部,登莱巡抚不点头,捷报就只能打回来重新修改。
绝对不能由柳鹏直接行文给兵部与内阁告捷,柳鹏若是敢直接行文给兵部,那么兵部与内阁一定会是从重处理柳鹏。
你一个小小的威海卫经历,从七品的小人物,何德何能敢直接上达天听,这根本就是无视上官藐视朝廷。
但是南山大捷之后,登莱巡抚、辽东经略、广宁巡抚甚至是天津巡抚都希望柳鹏的战报能通过他们来转送,即使是陶朗先与熊廷弼与柳鹏关系极度恶化,但是在向京师报捷这件事,他们仍然是尽最大努力争取柳鹏的支持。
而且现在即使不经过这几位巡抚老爷,柳鹏这个通判也敢直接向兵部与内阁发报捷报,而且兵部派到登州的那位主事就明目张胆地支持柳鹏这么干,这本来就是兵部的政绩,凭什么要把这些巡抚刮走一大半,柳鹏直接把捷报发给兵部那才是最美妙的结局。
沈有容等的就是柳鹏这句话:“那就说好了,我专门挑五百精兵到旅顺堡去同襄盛举,到时候写捷报的时候千万不要忘记沈某的名字,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