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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这样吗?”
“以前不这样。现在……不知怎么搞的……”程母停住话音,好像有什么难以启齿的话说不出口来。
“伯母,你放心好啦!我会说说他。”魏思林安慰道。
“那谢谢你了。其实,我们做父母的都为儿女好!打扰你了。”程母告辞。
“这小子,我非教训教训他不可。”魏思林一双眼睛凶光突起,恨不得马上找到程雨达,好好教训他一顿。
她从未见过魏思林恼怒后的眼神。当这双眼睛呈露出全部的愤懑的情绪时,着实蛮吓人的,让人看了战战兢兢,惶惑不安。
不过,她还是壮着胆子,不明白地问道:“学生家里发生事情与你何相干?”
“虽说家庭事与我无关,但我毕竟是人家师长,瞧见学生这样子,心里挺不是滋味,也该帮帮人家,教育教育孩子。”魏思林毫不犹豫地说道。
她没吭声。她觉得他太好说话了,如果每个学生家里发生那么一点儿事情,他能帮过来吗?还有,他是装傻还是没听明白,人家在怨他,“以前不这样,现在变得无知了。”这不是明明白白地在指责他吗。
当事者迷,旁观者清!她只能这样想。她是他的学生,无权说教师长,只能让他自己去领悟。
“大学课程难不难?”
“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就像弹钢琴,只要肯下工夫,肯钻研……”她妩媚地一笑。
“我从小愿望自己长大后,能考上大学……可是,我的梦给毁了。”
“现在不是有成人高考吗?”
他笑了笑,说:“高考?你知道我的学历吗?”
“初中未毕业。语文补习考试考了八十四分,数学考试得了七分,是不是?”
“汤老师告诉你的?”魏思林惊讶地望着她。
她微笑般地点点头。
“你说我这分数能参加成人高考吗?简直是天方夜谭。”他笑了笑说。
“单位不是有名额报送吗?”
他摇摇头说:“单位培养你是为了公众演出,不是让你去拿文凭。都去上大学,那谁来演出。社会需要的是牺牲一部分人的利益,培养另外一部分人。反过来,谁又让你生长在那个年代?前十年,后十年都有机会,唯独中间这十年是不可思议的十年。谁毁灭了谁?谁将我们这一代人的梦给毁灭?谁也说不清楚,道不明白,只能怨尤自己不努力,少不更事。”话音停顿片刻:“就拿我和汤老师来说,虽然我们是同龄人,结局也一样,但是我们走的路却不相同,他不会为了一把小提琴去拉板车,卖茶水。为了一把琴,我母亲却离开了这个世界,而他母亲却好端端的。人与人不同,时代与时代不同。我们生长在那个年代并不能说明往后的年代尽是苦难,也不能说生长在现代社会里的人往后尽是甜蜜与幸福。决定人生苦难与幸福的不是年代,而是我们自己。我们应该如何去创造自己,充实自己,这才是人与社会共同探讨的问题。”
她对他的话颇感兴趣,在学院里是很难听到这些新颖的理论,尽是一些教条式的,缺乏说服力的陈词滥调。
“由于我们长期闭关自守,知识贫乏,对于一些新鲜事物固执保守,造成我们滞溜不前。你学外语,人们说你崇洋迷外,你唱流行歌曲,人们说你思想颓靡,你学新知识新文化,人们又说你出人头地,野心勃勃,说的你这也不是,那也不是,到头来一事无成。这又怨谁呢?”
正说着,门外进来两个人。
“魏思林。”
她慌忙起身:“你有客人我回去了。”
“没事。他们是我的好朋友。”魏思林指着高个子介绍道:“他叫夏健荣,在图书馆工作。他叫许兴雄,在外贸公司开车。他们都是汤玉安的好朋友。”他指着她向夏健荣和许兴雄介绍道:“这是汤老师的学生,我的师妹。”
两人不知如何称呼她。过了片刻,到是夏健荣反应敏捷:“小师妹,你好!”
她羞赧地垂下头,翻弄着手中的乐谱。
就这样,她与夏健荣和许兴雄相识了。
“魏思林,后天是星期天,去不去南春陵?”许兴雄问。
“去啊。”魏思林答道。
“那你通知一声汤玉安。”许兴雄说。
“他去外地演出了。”魏思林答道。
忽然,屋外人声嚷嚷,喧闹不堪,不知谁家在跟谁家吵架。
“中国人,一点亏不能吃,能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情。”许兴雄忿忿地说道。
“有什么法子,谁叫你是中国人呢?”夏健荣风趣地说道。
“外国人就不吵架啦?”魏思林没好气地堵了许兴雄一句。
“总不会像中国人这样无中生有造谣生事吧?”
“你怎么知道不会?都是人……”忽然,魏思林停住话音瞥了许兴雄一眼,在屋里来回踅步。
她倾听他们的争论,挺有意思,男人在一块儿喜好谈天说地,发表见解,不管有理无理辩驳一番,争的面红耳赤,也没怨言。
“男人喜好争论是以此来增加知识面。”此话还是汤玉安告诉她的。女人却不同,她们不会为一件与自己毫无关联的事情争论不休,不管有理或者无理笑笑而已,最多应付一句,无关痛痒。是啊,男人与女人确实不一样。
“在那美丽的地方,有位好姑娘,
美丽的地方在哪里,就是睡梦里。
啊……,啊……。
姑娘啊,你为什么?在我心里。
想起了过去我和你,经常在一起,
如今你现在奔向那,遥远的地方。
啊……,啊……。
姑娘啊,你为什么?在我心里。”
忽然,里屋响起歌声和吉它声。那是夏健荣怀抱吉它轻声弹唱。
歌曲唱得很好听。特别那歌声和吉它声柔和在一起更是美妙无穷。许兴雄时不时雅兴十足地合上几句。
这时刻,她多么希望魏思林能够弹奏一曲,她可亲眼目睹一下他那高超的琴艺。
“你觉得这歌曲好不好听?旋律美不美?歌词有没有问题?” 魏思林一连向她提出三个问题。
她点点头,欣然说道:“非常好听。歌词……朴实,让人回味。”
魏思林一脸惊讶的样子:“你不认为歌词不健康吗?”
她摇摇头说:“印度尼西亚民歌‘哎呦妈妈’和中国民歌‘草原之夜’?歌词大意不都一样吗?”
“然而旋律并不一样啊?前者软绵绵,后者较流畅,深沉。”
“这首歌曲,旋律四分之三拍,四分之三拍旋律应该抒情,流畅,就像朝鲜电影‘卖花姑娘’中的插曲贯用的那种旋律,有什么不好的呢?”她不理解地问道。
“是啊,一点儿没错。”许兴雄赞同道。
魏思林缄默。刚才,他问话目的是引起她的注意,提醒她,流行歌曲会招来非议,招来横祸,同时也是告诫她不要对吉它发生兴趣。他不希望一个女孩子家被人误认为是一个儇薄的人。
时间过的真快,转眼来了三个钟头了。她起身告辞。
她和魏思林约好明天下午2点30分在琴房见面。
回到家,10点钟。
母亲还没睡,正在客厅里看电视。
“你怎么这么晚才来家?这几天忙些啥?”母亲问道。
“练琴啊!下个月学院和爸爸他们部队搞联欢,我得抓紧时间练琴,要不然要出洋像了。”
“在家没见你练琴,你躲到哪儿练琴去那?”
“妈,练琴非得在家练啊?”她噘着嘴唇,一脸不高兴的样子。说实话,她不希望大人们管得那么多,过问这,过问那的,整天像个小孩子被他们管制,一点儿人生自由都给扼杀掉了。
“玉安不是去外地演出了吗?”
“他去外地和我练琴有什么关系?”
“他不在,你在哪儿练琴?哪儿来的琴呢?”母亲穷追不舍地问道。
“在学校练琴啊。”她撒了一个谎。
母亲明白地点点头,说:“今年你就要毕业了,不要整天只晓得弹琴,要抓紧时间学习。你爸爸正托人想办法帮你弄到一个好的单位。”
“爸爸呢?”她对母亲的话一点儿不感兴趣。
“在楼上。”
“小云呢?”她像查户口似的问道。
“吃过饭就出去了,到现在也没来家。不知道死到哪儿玩去了。”
在家里,爸爸妈妈最疼爱的是弟弟,其次是大哥,然后才是她和姐姐。这种传统式的封建礼教一直熏陶着文化浅薄、重男轻女的中国人。儿子可以传种接代,接替家业,父母老了有所依靠。女儿长大了总归是人家的人,帮人家生儿育女,洗衣做饭,服侍公婆……最后连姓都跟人家姓了,什么李王氏、陈张氏……女儿是嫁出去的人,泼出门的水。熟不知,这种传统封建礼教害人不浅。男人找个安分守己的女人,传种接代,女人找一个好的归宿,好丈夫,有所依靠。什么爱情啊?情感啊?像沙漠里的海市蜃楼,看得清却摸不着,缥渺虚幻。虽说现代的人与过去的人有所不同,有那么一点儿知识和文化,但毕竟素质不高,结婚,生儿育女,还是以依托来代替情感。她们不是以感情来衡量婚姻,而是以价值、私利来衡量婚姻的长久。父母辛苦一辈子,为了儿女们(主要为了儿子娶媳妇),到头来是否像他们想象的那样老了有所依靠!是不是那么回事情?儿子娶了媳妇忘了娘。父母们还得辛苦一辈子,洗衣做饭,带孙子,服侍儿子媳妇,着实就是一个奴仆!他们是不是心甘情愿?谁也不知道?谁也不会怜悯他们。弄不好,儿女们不高兴……真是惨绝人寰。
记得姐姐和姐夫恋爱时,姐夫所在的部队专门派人前来家里调查了一番。当时,她不知道是哪门子?幸亏爸爸是个老革命,打过仗,立过功!要不然这婚姻恐怕就得终止。她确实不知道这其中的奥秘?问父亲?没那个胆量!问母亲,母亲支支吾吾不肯说出实情。后来还是姐姐告诉她,这是政治审查。她问姐姐,男女相爱结婚为何要政治审查?姐姐笑了笑,同样回答不出所以然?
“你做姐姐的不能说说小云吗。如果他好的不学和坏人在一起,不学坏才怪呢!”
“妈,难道你连自己的儿子都不相信?”
“我不是不相信小云,而是现在坏人多,小云岁数又小,他有个三长两短的怎么办啊?”母亲唠叨开了。
“如果他真有个三长两短的那是他自作自受。”
“你怎么说出这话?他是你弟弟啊!你不关心他还咒他,真是没良心的东西。”
她没功夫听母亲唠叨,也不愿意想象那些与自己无关紧要的人和事。她走进卧室,打开台灯,将魏思林的小说手稿《善恶悔》从挎包里取出,坐在桌前阅读起来。
手稿字迹清楚,段落、分句基本符合规则,就是标点符号位置点得不到位,明明一句话,一句用语已经完毕,也没打个句号。她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将就着看。看着看着,她眼眶里溢出少许泪水,这是心与心的交流。她不知不觉进入了剧情中。
第五部第七十一章
早晨,一踏进学校大门,就听学生们议论纷纷:“学院要邀请乐团的钢琴演奏家——魏思林前来学院演出。”她听后心里火烧火燎的。怎么搞的,还没正式邀请人家就把消息给透露出去,岂不是太心急了吗?如果乐团不同意或者魏思林不接受邀请怎么办?她急不可待地来到学生会。文艺部长不在。她去找学生会主席,学生会主席也不在。后来有位知情人告诉她,学生主席和文艺部长去乐团送邀请函了,她这才放下心来。不知道乐团会不会接受邀请?乐团一定会接受邀请!愿上帝保佑我们……她心里祈祷!
整个上午,她都在担心这件事。中午临放学时,文艺部长匆匆来找她。
“早晨,我们去乐团送邀请函,被人家拒绝了。乐团领导说,近一个月内乐团都有演出任务,没时间参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