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他从江边走到碉楼下,又从碉楼走到江边。
夜色里,他不知道自己该马上离开,还是在峡谷里留下来,是打击情敌驼背郎措,还是羞辱无耻的女人?他低着头,慢慢地走。他的腿慢慢发酸,他的心却还在隐隐作痛……
下半夜,疲倦的星星也躲进云层里睡觉去了。
雪山下的木措村漆黑一片,冷清,荒凉、空旷。
高松柏的心空荡荡的,他已经绝望到了极点,不知道该走向哪里,不知道他的归宿又在何方?他曾经让娜沫姑娘在寒冷的江水中打捞定情藏刀羞辱她,让她在雪山下“哭倒长城”折磨她,他知道那是他因爱而恨一时冲动犯下的罪过。他伤害了她的心,但她从没有记恨他,可正当他怀着甜蜜的憧憬要在峡谷里定居,要“娶”她作他的妻子时,她却跟别人“结婚”了。
“我做错了什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高松柏仰望苍天,痛苦地呼喊。他感到委屈,感到愤怒,感到无奈。
黑夜里,高松柏在寨子的边沿不停地走。
他怕停下脚步带来心痛。他的脚一阵阵发酸发痛,但肉体的痛苦远比精神的痛苦好受。也许,世上没有真正的爱情更好,那样就没有被欺骗的痛苦,没有等待无望的惆怅,没有孤独伤感的冷影,没有被爱侮辱的伤害。
“爱一个人,难道也是罪过?”
“难道我真的冒犯了他们的山神,是神在惩罚我?”
不知道什么时候,碉楼上那扇漆黑的窗户已经重新亮了起来。
“驼背和娜沫还在床上寻欢作乐吗?”
“无耻的狗男女!”高松柏老师不敢想,不愿想。思想是一种酸楚,一种无言的痛苦。他站在黎明前的阴影里,默默望着那扇亮着柔和、昏黄松油灯光的窗口……此时,他很颓唐,很疲倦,可他的眼睛一刻也不眨眼地远远望着那扇窗口。悔恨、痛苦、伤感、愤怒,一起灌满了他的心田。
爱情,是一杯苦涩的烈酒。
黎明,第一束光亮出现时,窗口再次点燃的灯火突然熄灭了。
远处“冷眼旁观”的高松柏老师的心也随着灯光的消失而飘落,最后,无声地沉落在深深的雅砻江底……
女人的闺房内。
驼背朗措在黑夜里,在冷冷的墙角里默默蹲了一夜。
娜沫姑娘独自卧在床上,在黑夜里一直睁着眼睛……
天快亮了,按风俗,走婚的男人早该离开了。驼背没有说话,他最后眷恋地望了他的呷益一眼,默默退到墙边的窗口下。娜沫没有起身送别,她望着驼背红肿而充血的独眼、佝偻的后背,她的眼眶模糊一片,她默默望着“丈夫”的离开……
驼背失望,又满足地从碉楼上悄然滑下。
当落在地面上的一瞬间,他吓了一跳,还没有回过神来。他的黑脸上早已挨了重重一拳……
“卑鄙无耻的家伙!”高松柏老师从墙角背后突然钻出来,他咬着牙齿,粗大的拳头,朝驼背劈脸打来。他发泄着满腔的怒火,他的悲愤和痛苦全部朝那个平时假装老实可怜,却趁人之危玷污有了他纯洁爱情的无耻之徒、一个人间野兽身上发泄。“你去死吧。你已经是我的朋友了,还有占有朋友的女人!”
碉楼下,叫喊、呻吟声突然连成一片。
娜沫姑娘从窗口探出头来,她吃惊不已,迅速从楼上跑下去。当她赶到碉楼下面,将已经被打得趴倒在地、满脸血迹的驼背扶起来时,高松柏老师已经走远了。
“原谅我吧。”望着远处的山脊,娜沫姑娘突然泪如泉涌……
夏日的达瓦雪山,在早晨的阳光照射下,栩栩生辉;在通向山腰弯弯曲曲的草路上,一个藐小的佝偻的受伤的后背缓缓向前移动, 山路的两旁,隐隐传来高松柏老师绝望而又伤感、婉转而又缠绵的颂诗《高原绝恋》:
雪山下汹涌澎湃的峡谷,
一双疲惫无力的脚步,
一次次——
丈量着雅砻江的长度 。
一个个深深浅浅的脚印,
踩出我的痛苦,
我的酸楚,
我被横刀夺爱的耻辱……
村寨前弯弯曲曲的山路,
是一双酸痛而悔恨的脚步,
一回回——
雕刻着它的失误;
一声声眷恋的呼唤,
却叫不醒着我的美人,
我的爱情,
我那甜蜜却被雷声撕裂的梦境……
一个个失落的脚印,
一声声冤屈的愤恨。
相恋、欺骗 烦恼,
分别、思念 苦酒 ,
是我无尽的失眠的泪眼……
曲折、艰辛、磨难,
这只会让我更加勇敢,
更加成熟……
冷清的校园上空,
墙壁挂满我失偶的孤独,
心爱的牧人儿,
已经做了别人的新娘,
心儿已不复返,
可我寂寞的灵魂依旧。
演奏无玄的清音,
是女人头上的发夹,
是山神睁着的眼睛。
做一个爱人回归的美梦,
原始森林里的百鸟,
夜深仍然不愿归巢。
枯黄的树叶在风中漂泊,
揪心的情伤在孤独中诉说……
夏日无情的风霜啊,
别让我的爱恋在高原上绝望。
经历了神山风雪的洗礼,
女人的心肠变得铁石般坚硬。
那长满枯草的草甸,
熟悉的脚步永远丈量不完。
美好的回忆已成苦酒
饮不尽却是绵绵无期的酸楚……
爱到绝望,
我终于醒悟——
走出峡谷,才能结束痛苦……
雅砻江奔腾的江岸啊,
我不停地走,
走出同样充满仇恨的峡谷,
回到父母身边,
回到我浮躁、铜臭的家园,
回到我曾经伤心过的城市。
归去来兮辞,
流浪的人啊——
别在峡谷的风雨中漂泊……
孤独而深受伤害的背影越来越小,悲切的歌声越来越低,娜沫姑娘的眼睛也越来越模糊……
第34章、回归城市
第34章、回归城市
离开雅砻江大峡谷里的阿巴里寨子后。
高松柏老师在消沉颓唐中终日卷缩在学校里,等待自治县教育局签发支边人员任期考核表,然后,就表示已经顺利完成三年的志愿者生活,离开这块伤心之地,回到城市老父亲的身边。
几天后,离别高原的时间就要来到了。
然而,高松柏老师心头的痛苦却并不能因此减轻。
他终日蜗居在学校狭小、潮湿的房子里,诅咒大山,仇恨峡谷。每天,他穿着拖鞋,头发蓬松,衣冠不整地站在村小的三尺讲台上,开始他最后几天的暑假成人扫盲班的教学。他原以为会永远留在峡谷与娜沫生活,就制定了暑假开展成人补习文化的计划,而且现在每天都有几十个中老年牧民主动来学校补习文化了,可他很快就要永远离开峡谷了。白天他还能强打起精神教中青年牧民识字,可一到下午放学后,他就颓唐地躲进小屋里喝酒,他用高浓度的酒精麻痹自己的大脑,独自饮着被爱情伤害的痛苦和愤懑,喝到醉醺醺后一头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尽管就要永远离开峡谷了,尽管仍然眷恋峡谷美丽的风光,但高松柏老师不再出门写生、拍照、探险,也不再吟诗作赋。他终日躲在小屋里喝酒,他恨峡谷木措村的人们,恨雪山下藏民的风俗、文化和这里的一切……
八月中旬,高松柏就要离开青藏高原的雅砻江大峡谷了。
正在这时,高松柏突然接到省城教育局的电话。电话是现任市教育局副局长、原市实验外国语中学的校长文正清打来的。因为贪污罪行,汪茂盛校长被刑事逮捕。分管教学工作的副校长李位平做了代理校长,年底将顺利过度到校长的位置,副校长位置出现空缺,高松柏被老校长推荐为副校长候选人。高松柏激动不已,在他的潜在意识里,自从初恋情人文丽被老政府官员用金钱和权势占有后,在他内心深处,开始鄙视和憎恶所有官员,可从那时起他也强烈地想往官场上爬……
市教育局已经把高松柏作为实验中学副校长的第一侯选人,另外一名候选人是市教育局的一位科长。按照官场惯例,只要在市委组织部负责考察的干部拟任公示期内不出乱子,第一候选人就是当选人。两年后代理校长老李就要退休,尊敬的老校长文正清在电话里已经明确表态,说高松柏年轻有为,等老李一退下来就推荐他填补空缺。分管人事的现任市委组织部长正是文正清的得意门生。副校长、校长、局长、副市长、市长,现任王市长就是这样从一个中学教师,一步步高升的,他正是高松柏攻读官位的榜样,
该高松柏老师官运亨通的时候了。
想到老校长充满暗示的电话,高松柏老师一夜无眠……
一周后。
自治县教育局对支边人员的考核公函下发到高松柏老师的手中。他提前结束了在木措村藏族小学开办的暑假成人扫盲班,他收拾好简单的行李,匆忙离开了木措村,离开了芒嘎藏族自治县。
两天后。
高松柏老师从青藏高原的雅砻江大峡谷回到了喧嚣浮躁的省城,顾不上休息就马上赶到市教育局人事科报到。
三个月后。
在老校长文正清的大力保荐下,高松柏老师做了实验外国语中学的副校长——一个副县级干部。在一次市委组织的干部扩大会议上,他碰见了夺走他初恋情人文丽的老副区长、现任市政协副主席的王光明。高松柏老师已经消失的仇恨突然升了起来,他感到心头一阵隐隐的酸痛,他的眼里又充满仇恨和鄙夷。这时他疑惑了,自己回城做官是为了实现以知识报国的鸿鹄大志,还是为了报复别人?他无法说清楚,但却知道自己往官场爬的欲望更加强烈。
两个月后。
高松柏老师认识了市政府赵副市长家的千金小姐赵娜,尽管她傲慢骄横,娇生惯养,歧视高松柏教师家庭出身的寒酸和低贱。她的父亲也不喜欢高松柏卑微的教师身份,希望女儿和书记家的公子接亲。高松柏内心并不喜欢这位骄横的千金小姐,但还是毅然选择了她,或者是选择了她家的权力背景。女孩倾慕喜欢高松柏老师的诗人气质。在高松柏老师的努力追求下,女孩开始对高松柏钟爱有加了。
赵父只好勉强接受了高松柏老师。
等两年后,高松柏老师做了实验中学的校长,赵副市长就允许女儿和他结婚,并托付关系将他借调到市政府任职务。但高松柏老师在爱情和权力都即将丰收的时候,他并不快乐,他常常会莫名其妙的思念让他伤心让他愤怒的雅砻江大峡谷,回忆起他在青藏高原上和尼朵娜沫姑娘相处的那些日子……
一年后。
代理校长李位平在实验中学的换届选举中意外落选了。
仅仅做了一年副校长的高松柏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