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驼背仅仅爬到半山腰的森林里,他选择了一个避风的地方合衣睡下。猎人,都有一套在雪山里生存的本领。驼背他想到娜沫姑娘暖烘烘的身体,他在幻想中似乎搂抱着它,慢慢就在寒冷的夜色中呼呼大睡起来……
第26章、幸运女神
第26章、幸运女神
进木措村两天后。
猎人多呷几乎耗尽体力,但他从山脚迅速爬到了山顶。
虽然与积雪、寒冷、饥饿和风沙搏斗了整整两天两夜,可他没有在白雪皑皑的山上发现娜沫姑娘的身影。他知道赎罪的地方并不是最高峰的山顶,而是山顶下面一千一米左右的开阔地。但四周没有娜沫的身影,她的身体该不会是被厚厚的积雪掩埋了吧?他不甘心,他急忙爬上山顶远眺,宽大而雄伟的雪山白茫茫一片,没有半点生物的痕迹。
他站在山顶呼喊,他已经顾不上喊声诱发雪崩的危险。
“娜沫——”
“尼朵娜沫——”
他是猎人中的英雄,他知道一个叫喊声,甚至一个跌落的石块,就会打破雪山原本脆弱而稳定的平衡,瞬间就会发生凶猛的雪崩,使人连躲闪都来不及就突然葬身雪底了。
“娜沫——”
“尼朵娜沫——”
呼声在空旷的山间回荡,然后,迅速沉寂下来。
见没有人回答,多呷只好从原路返回,他准备下山后从山脚的另外一个方向再次攀沿而上。没有找到他的情人,他不甘心,但他心中已经满是绝望,尽管求神保佑他心爱的女人不要被雪山的寒冷冻死。可凭借多年的打猎经验,他知道一只受伤的豹子或者雪狼逃上雪线上的积雪后,可以存活两三天,健康的野兽可以生存五、六天,而女人的身体远比野兽弱小,即使男人在有厚厚衣服防护和充足食物的给养下,也难以活过五天,他们常常不是饿死,而是被严寒冻死的。
“神啊,我可怜的姑娘。”今天已经是娜沫上山的第四天了。娜沫姑娘一个人是忍受不住雪山上的寒冷的。
“可恶的村长,可恶的教师。”
多呷发誓,见到娜沫的尸体后,他下山第一个要杀死人是村长土登尼玛,然后,就是外乡人高松柏,他也会宰掉驼背的另一条好腿,让他永远爬在地上做人,因为他耽误了救人的最佳时机。他要用三人的鲜血为娜沫祭奠。
他恨恨地诅咒他们。
他自小崇尚用拳头和刀剑解决敌人。而不管敌人是正义还是邪恶的化身。为了抢救情人的生命,他争分夺秒,几乎是用宽大的藏袍包裹着头,一路从雪山上滑下去。
一天后。
勇敢而痴情的猎人多呷已经站在山脚下,开始从另外一个方向,另外一条小路上朝雄壮而陡峭的雪山再次爬行。
距离娜沫的赎罪日已经整整五天了,他心中的希望越来越渺茫,思念越来越强烈,仇恨也越来越深厚。但他没有放弃,哪怕仅仅看上一眼情人紧闭双眼、僵如冰雕的尸体,他也会感到心灵伤痛中的一点安慰。
傍晚,雪山上突然刮起风暴,很快,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下起来。
“老天啊,我的神啊——”猎人迎着呼啸的狂风,望着突变的风雪,他的心缩成一团,他诅咒老天不睁眼,他的眼角恨得开裂出血,泪水盈满了他深陷的眼眶……
冒着掉下山谷被摔死的危险,多呷没有停步,他已经没有了时间喘息,借着白雪反射的光亮,他在夜色中用手里的钢钻,朝悬崖上悬挂的冰雕上深挖,他迎着风雪,一步一个脚印,向前艰难爬行。远远的,猎人多呷如冰雪瀑布上挂着的一条虫子,向上,再向上蠕动……
驼背郎措却在山的另外一边攀缘。
因为他斩断了自己的手掌,爬山行动缓慢。越靠近山顶,越是困难。加上不时遭遇到暴风雪的袭击,他每天的行程很短,如蜗牛散步。他后悔不已,该在救下娜沫姑娘后再斩断自己的手掌向山神谢罪。他恨自己干了一件愚蠢的事。对神灵的虔诚崇拜让自己冲动一时,伤了自己的手掌,更害了娜沫姑娘。望着远处的山顶,想到娜沫在冰雪中的情形,他绝望了。照这样的速度怕要走四、五天才能爬到娜沫赎罪的日落峰。那时连自己也被冰雪冻死了。
现在,娜沫的尸体早已经僵硬了……他背靠在冰雪里的岩石上喘着粗气。他的身躯已经疲惫不堪。他的眼前不停晃动幻想中的悲惨场面。
雪线上的天气诡异多变,气温异常寒冷。
驼背残废的瘸腿,断掌的伤痛,让他每向雪山上跨越一步,都要付出常人难以想象的代价。稍有不慎,他就会跌进脚下的万丈悬崖,粉身碎骨。他是拼死要去救命的,早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为了娜沫姑娘,他宁肯用自己的生命去换取她的生命,即使自己死一千遍,他也不会有丝毫的顾惜。
一路的攀沿,一路的幻想与娜沫相处的快乐日子。
就是这个生活中其实并不可能的幻想给了他很大的勇气,使他克服了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用无穷的毅力与风雪、寒冷、险峰做抗争,让他几乎完全残废的身子,一步步向雪山顶下的日落峰靠近。
白天,他奋力爬行;夜晚,他缩身而卧。
渴了,嚼一把干雪;饿了,吃一块糌粑。他完全凭借对娜沫的思念,凭借猎人的经验,在与大自然恶劣的环境和气候做勇敢的斗争……
高松柏老师被关在乡政府派出所的地下室已经五天了。
按《治安处罚条例》规定,高松柏老师要在阴暗的地下室呆上半个月。民警每天都给他送上丰盛的牛肉和青稞面,还送来了当天的报纸,对他客气而周到。现在高松柏老师已经不再叫喊,既不呼叫警察到木措村解救被村长私自控制的“人质”,也不再痛骂政府官员的渎职,不再踢墙摔打东西发泄内心的忧虑和痛苦。他的身心已经筋疲力尽,更因为他的意识中他的爱情已经冻死在西里姆雪山上了。他的精神完全垮后,脸色苍白,全身无力。
派出所的地下室,出奇的安静。
高松柏老师倚靠在墙角,默默的如哑巴一般,时而他的大脑会闪现娜沫总是甜蜜而爽朗的笑容,在雪山草甸放牧的情景,与娜沫在雅砻江里划皮船的日子, 时而大脑一片空白。
他的心似乎麻木了,或者已经失去了知觉,他不再感到内心的痛苦,也不再感到郁闷,只是在梦中他的腮间常常会挂着一两滴干涸的泪痕,常常会有一个美妙而清脆的歌声在他耳边吟唱:
有一个美丽的地方
人们都把它向往
有一个美丽的地方
人们都把它向往
有一个美丽的地方
人们都把它向往
那里四季常青
那里鸟语花香
那里没有痛苦
那里没有忧伤
她的名字就叫香巴拉
传说是神仙居住的地方
她的名字就叫香巴拉
传说是神仙居住的地方
哦,香巴拉并不遥远
它就是我们的家乡
哦,香巴拉并不遥远
它就是我们
我们的家乡
它就是我们
我们的家乡
每天,高松柏老师都安静地呆在派出所的地下室里,一遍遍回忆她的歌声,她的容貌,回忆与娜沫姑娘一起生活的日子,或者,幻想他的未来。他几乎夜不能眠,而白天又昏昏大睡……
“啊——” 高松柏突然被噩梦惊醒,他的眼前老是晃动娜沫姑娘被白雪覆盖的僵硬的尸体,他的心都要碎了。他努力去想那些曾经快乐的岁月,但一回忆起和娜沫幸福相随的朝朝暮暮,他就会更加责备自己的无能,更加恨峡谷木措村愚昧的陈俗陋习。
初到木措村的赛马节上,他见到了藏民如何跳锅庄舞,如何对唱情歌,他也见到了能歌善舞、善解人意的娜沫。后来到阿巴里寨子走访学生家庭,他见到了温柔体贴的娜沫;到雪山草地放牧,他见到了勤劳、天真的娜沫;还有沐浴温泉,森林打猎,小木屋之夜,他看见了纯洁、丰腴、美丽动人的娜沫和她特别的灵魂和肉体。而这一切都将只能成为永远的回忆,美丽而破碎的回忆……
黑夜,带走白天;白天,送走夜色。
焦急不安而又无可奈何的时间,已经在地下室凝固了,它变得如此的漫长。它每天都从高松柏无可奈何的头顶上慢慢的流失。
白天,高松柏老师扶着窗口,数着阳光透进屋子在墙角慢慢移动的步伐;而黑夜,高松柏只能对着漆黑的墙壁无声的述说……
第七天清晨。
风停了,雪住了。
整个世界峡谷一片银白色,红妆素裹,妖娆纯洁。
猎人多呷第二次从另外一个方向爬上西里姆雪山的神女峰,再往上几百米就是最高峰的山顶了。他仍然没有发觉娜沫的身影。他搜寻了附近整个视线能达到的地方,可除了白茫茫的积雪外,没有一点杂色,更不用说人影了。他以为娜沫不是被村长土登尼玛流放到西里姆雪山南面仅仅次于山顶的最高峰仄噶峰附近的开阔地,就是北面第二高峰神女峰下的赎罪台,他不相信自己充满智慧的头脑会又一次失误了。
他站在山巅,一遍遍呼唤娜沫的名字。
他一边用雪橇朝积雪底下一阵猛插,希望在雪下能找到娜沫的尸体,哪怕她身上仅有的一件遗物,然后,带它回去,可始终没有他想找到的东西。他知道求神赎罪的地方,会朝着山顶神住的方向焚烧香火,会有杀鸡祭神的香台,可他没有发现这些东西。
难道娜沫在西里姆雪山的另外一个方向?
多呷的心中又升起了一个其实自己欺骗自己,早已经绝望了的希望。
落日的余辉拖长着身影,斜斜的映照在积雪上。
眼看天色就要黑下来。多呷振作起来后,趁着月色和点点星光下山,他已经顾不上夜色下潜伏的悬崖随时会贪婪掉他的生命。自从那次草原赛马节上离别后,娜沫就成了他的情人。峡谷方圆数百公里的世俗婚姻下,女人一生可以有多个她爱的情人,而男人一生只对一个女人忠心,将自己全部的爱倾注在一个女人身上。
娜沫,就是他爱的全部,他生命的全部。
多呷猎人仅仅用了一天一夜的时间就从雪山的神女峰滑下山脚,他准备从雪山的东面,朝着太阳出来的方向再次登山,然后,是西面,四面八方,直到找到情人的尸骨为止。他遥望远处的峡谷,泪眼朦胧,仇恨满怀……
而山对面峡谷底部的阿巴里寨子,此时却格外的寂静和祥和,好象什么也没有发生过。藏民像往常一样日出赶着牛马上山,日落背着地里的庄稼回家,然后,躲在自家的碉楼里,享受平淡而舒适的生活——喝酥油茶,吃糌粑面,饮青稞酒,然后,诵吟经文,祈祷神灵……
西里姆满山的雪莲花,在寒风中却开得正艳。
经过六天的艰难跋涉。
驼背终于爬上了西里姆雪山西面的日落峰。
日落峰,木措村人认为那是山神休息和生活的地方,也是人的灵魂安息的地方。此时,驼背已经筋疲力尽,希望也完全破灭了。因为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心头的希望越来越小,现在距离娜沫被送上雪山已经整整一周时间,娜沫已经没有存活的希望。他做好了心理准备,要将娜沫还没有被苍鹰吃掉的尸体背回寨子,交还给她的家人,然后自己到村外的寺庙削发为僧,从此不再踏进木措村半步。
心灰意懒的男人,比女人更绝望,更脆弱,更软弱。
他靠近日落峰下的开阔地,探过笨拙的身子。
山坳里的雪地上,一个半跪着的雪人,如雕塑一般仰望着山巅。
“啊?娜沫姑娘——”
顷刻,驼背泪如泉涌,他跌跌撞撞滚到雪雕身边,扶住雪人,失声痛哭。他的嘴唇一遍遍亲吻僵硬的雪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