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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于“时野财团”大楼顶楼的豪华公寓内,时野夫人端坐在沙发上,脸上盛满怒气。
“夫人,已经派人去将少爷找回来了。”见主子一脸风雨欲来之势,站在身后的管家连忙开口安抚道。
时野夫人还是绷紧了脸,心里不高兴极了。
直到一阵吵闹喧哗的声音逐渐清晰,时野熏暴怒的声音传来:“混蛋!放手,谁让你们这么做的?”
“少爷,对不起,是老夫人派我们将您带回来的。”时野家的几名男仆为难地说道。
“该死的——”时野熏大声地诅咒着。
不一会儿,时野熏被四名男仆架着进了屋子。
一见孙子酒醉的模样,时野夫人的脸色更难看了。她要男仆将时野熏放置在沙发上,隐忍着怒气,问道:“你们在哪儿找到少爷的?”
“在歌舞伎町里的一间酒吧。”
“行了,你们先去休息吧!”时野夫人将所有的人都遣离现场,只剩她和倒在沙发上的时野熏。
时野熏将手枕在脑后,长腿高高地架起,一向晶亮的眼显得黯淡无神,他脑中浮现的,始终是一张巧笑倩兮的脸蛋——属于沈似燃的!
她离开日本,已是半个多月前的事情了。
每当午夜梦回,她冷凝着脸、以坚定不移的语气说着她要离开的模样,总是盘旋在他脑海中。天知道他是多么不愿放她走,但他却又惧于她眼中的那抹坚决——就算死了,也要彻底离开他的坚持。
“熏。”时野夫人唤道,声音含着怒火。但时野熏仍动也不动地躺在沙发上,没有丝毫回应。于是时野夫人继续道:“奶奶知道你并没有到烂醉的程度。”
时野熏手撑着沙发坐起身,眼瞳有些发红、涣散,刚冒出的胡渣更显他的颓丧。他哑着声音,懒散地问道:“找我有事?奶奶。”
时野夫人抿紧了嘴角,冷冷地审视时野熏,满心的不悦。
“你天天都往酒吧跑,以为奶奶真的不知道吗?你到底是怎么搞的?就一个女人而已,也值得你搞成这模样吗?”时野夫人眯起了眼,打量眼前的孙子;脸上淡淡的青色胡渣、杂乱而过长的发,上班穿的衬衫和长裤都还没有换下。他这个模样,已经持续了半个月,她是真的再也看不下去了。
他每天虽还是照常上班、处理公事,公司的业绩也还是持续成长,但人却变了。他失魂落魄的模样显而易见,让人无法与以往那个作风强势狂妄的时野熏联想在一起。
时野熏沉默、疲惫地揉着憔悴的俊脸。
老夫人重斥道:“哼!不过是个和你母亲一样的台湾女人罢了。我一点都不会怀疑你是不是你父亲的亲身儿子,因为你和敏夫一样傻,一样被外国女人迷得看不清事实。她究竟有哪点好?”
“别说她的不是!”时野熏一听见奶奶批评沈似燃,低吼出声,痛苦地将脸埋进两掌之中,因为她的容颜一再折磨着他。
老夫人的眉皱得更紧了,怒火在胸臆间狂烧,她开口厉斥道:“你真的是走火入魔了!我郑重警告你,熏,别让我再一次的将你从酒堆里拉出来!”老夫人气极地撂下话后便转身离去。
时野熏捂着耳,低低呻吟着。然而他再也忍不住了,冲至酒柜前,将他所珍藏的酒都取出,就在吧台里狂饮。酒液溢出了他的口,顺着下颚滑下了咽喉,濡湿了胸口。
他要怎么做?他究竟该怎么做才能使自己不再痛苦下去呢?这些日子,没有沈似燃在身边,他感觉自己就像丢了灵魂一般,心中空虚不已,他努力地想要去填补它,但不知道该用什么方法,只能藉着酒精来麻痹自己。
这样,或许会好过一些!但……真的会好过些吗?
“汪氏企业”大楼里,沈似燃坐在总经理特别助理的位子上。
她的神情有着难掩的憔悴,眉宇间带着轻愁。这二十多天来,她一直都是这个样子。提不起精神,工作效率也大打折扣,整个人宛如行尸走肉,让身旁的人担心不已。
阿姨和妹妹都嚷着要介绍男朋友给她,但都被她拒绝了。因为她还未自这段感情的伤痛中恢复过来。
她跳海那日,船一驶回港口,时野熏随即派人送她到机场,而他自己也立刻不见踪影。他真的是急忙要送走她,甚至派了专机让她马上飞回台湾,连多看她一眼都没有……想必他是和他的未婚妻一起离开了吧!
自己在他心里,究竟算什么呢?
这段日子,她哭着睡去,再哭着醒来,就连梦中都是他的身影。她气自己,为什么就是无法彻底遗忘他?这么多天过去,他不曾捎来过任何消息,这样还不足以说明她在他心里的地位有多渺小吗?
当烟然知道她失踪了十几天的原因是和当年的“臧熏”回日本时,气得跳脚,骂她呆、痴、傻,让家人还要担心她。
而阿姨为了她的事也操了许多心,不仅在当年帮她处理拿掉孩子的事,自她从日本回来后,也一直积极地帮她介绍对象,大都是医生,许多人梦想中的理想对象。但是,她就是提不起劲。只有她最清楚自己仍是为了某个人……
沈似燃想着、想着,不禁鼻酸。
或许,为了这段情而消沉的,就只有她自己一个人而已呀!
沈似燃离去的第三十天,如同沈似燃离去后的每一天一样,这日下了班的时野熏,已不再流连酒吧,却将自己家里当成了酒吧。
他斜倚在沙发上,眼神发红充血,手上握着酒瓶,半长的发凌乱,看来就是一副打算大醉一场的颓丧模样。
他永远忘不了那天沈似燃不顾死活一跃下海时,她脸上的绝望,那几乎让他的心跳停止。她的执意离去,让被遗忘许久的母亲抛弃他的痛楚,涌上了心头。那种痛楚,深刻到他可以肯定母亲确实是抛弃了他,而非只是祖母的偏见。
所以一下船,他连多看她一眼都不敢,急急忙忙地要人将她送走,就是不愿自己对她的眷恋再深一分,那只会让他更痛苦而已!
原以为她的离开可以使自己的心挣脱禁锢,没想到最后苦的却是自己;想念她的心日夜折磨着自己。虽曾试着和别的女人交往来忘记她,可是却怎么也忘不了。
他想挽回她!是的,这才是他心底最真实的想法。
可是,他又害怕再次失去。何况,奶奶并不接受她……
“薰,你真是颓废到极点了。”一个严厉的苍老嗓音在门口响起。
老夫人走进客厅,再次开口,是冷冷的讥诮。“就一个女人罢了,居然能将你搞成这模样!熏,她真值得你这样?她不过是个外国女人。奶奶不是跟你说过,外国女人都不值得信赖吗?哼!她还不是和你母亲一样离开你了。”
时野熏抬起红眼看着奶奶,淡淡地说道:“别拿她跟我母亲相提并论,是我要送她走的。”他不容许有人批评沈似燃。随后又仰头灌了一口酒。
“你还是听不进去,是吗?”老夫人厉声道。“瞧你这一个多月来过的是怎样的生活?下班回家后,什么事都不做,就是对着天花板发呆,要不就喝酒。熏,你可是时野家的领导人,你这样子是准备要让人看笑话是不是?”
时野熏缓缓地眨了眨眼,眼神还是一样了无生气,任凭奶奶叨念着他。
他所有思想的归处,都是沈似燃。他想挽回她,却又不知该怎么做?奶奶的反对也让他丧志。他好想、好想她,甚至冲动得想飞到台湾看她,哪怕只是一眼,只要一眼就够了!他恨自己在感情上如此没用的自己……
看着时野熏失神的模样,老夫人一向严厉的眼眸中竟悄悄地泛起了浅浅的水光。她拄着拐杖,缓缓地在沙发上落坐。
“熏。”老夫人轻声唤着他,语气是少有的柔和与……颤抖?
时野熏闻声抬眼,看见老夫人眼中隐隐的水气时,略微诧异地扬高剑眉。这样的奶奶,是自他进时野家以来从没看过的。
“你知道吗?在你的身上,我看见了你父亲当年的影子。”老夫人的声音低低的。“当年你父亲为了你母亲与我争吵的时候,也是像你这个倔样子。”
时野熏听着,缓坐起身,神色复杂地看着老夫人。
“你是真的很爱她吧?你为了她而与我争辩的样子,和你的父亲如出一辙。”老夫人定定地看着时野熏。
唉!或许是她老了,观念旧了,所以才会一直无法接受他们年轻人的想法。
如果当年不是她的坚持,敏夫也就不会远走他乡,最后还客死异乡,而让时野熏流落在台湾,吃尽苦头。如果这次她仍坚决反对,也许会重蹈覆辙,而安享含饴弄孙的天伦之乐,也许将成为奢求。
她还要再错一次吗?上次的教训还不足以让她觉醒吗?看见时野熏为情伤的模样,她也不好过。
“奶奶,我真的不能失去她。”时野熏疲累地撑着头,哑着声音说道。这些日子来,思念的煎熬已将他折磨得再也不像他自己。
“那……就去追回她吧!我相信自己孙子的眼光。若你真的爱她,就去追回她!‘小泉企业’那边,奶奶会处理的。”
“奶奶?!”时野熏不敢相信地看着老夫人。为什么奶奶会在转瞬间抛下对沈似燃的偏见?
老夫人偷偷拭去眼角的泪,又摆起了惯常冷肃的表情,口是心非地说道:“我只是不想让你父亲的事重演,也不想再看见你颓废的样子罢了。你以为奶奶是心甘情愿答应接受她吗?”她是真的释然了,看见熏伤神的模样,她也于心不忍呀!毕竟是自己的亲孙子,她又何尝愿意这样折磨他呢?是该看开的时候了。
“可是——”一抹狂喜瞬间淹没了时野熏,但他还是有着顾意,因为他要的女人,是奶奶极度厌恶的台湾女人。
老夫人看穿了他的顾虑。“可是什么?我可不是马上就能接受她的,别以为我做了多大的让步!”她口不应心冷冷地说完话,旋即起身,摘下手指上的戒指交给时野熏。
看着手中镶蓝色猫眼石的戒指,时野熏微微地笑了,知道奶奶只是拉不下脸。他浓眉一扬,询问似地看着奶奶。
“这可是时野家传长媳的戒指,叫她要好好保管,若是丢了,她赔都赔不起!”时野夫人严苛地说完话,便拄着拐杖走了。时野熏没看见,背对着他离去的奶奶,脸上露出一抹释怀的笑。
时野熏深思地看着掌心中的戒指。他真的还追得回她吗?他害怕自己又会退却……沈似燃哭泣的脸霎时浮现眼前——
突然,他握紧了手中的戒指。
奶奶都让步了呀,那他究竟还在犹豫什么?他替自己找的藉口都已经被推翻了啊!明白就是不能没有她,为什么就是不愿做出让她安心的承诺?她有多爱他,他难道还不明白吗?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她会一直待在他身边呢?
如果她也承诺她绝不离弃,那么,他也会交出完整的心!
黄昏时,小公园内有不少人在运动、散步。沈似燃站在两旁都是枯黄落叶的树下,脸色苍白、神情落寞地看着不远处一个正在学走路的小男孩他的妈妈跟在他身边,他不小心摔倒的时候,妈妈就会赶快将他扶起来,让小男孩再继续往前走。
每当看见小孩子,她的心就会有着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