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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耳的破裂声响划破了午夜的宁静,呼啸而过的寒风像极了造物主的叹息……
银色锋芒由地板缝隙泄出,他拾起被遗忘的匕首搽拭干净。
年轻的亚德兰王闭目养神,等候着天际渐露曙光。心中筹谋的是,他必须掩饰手上的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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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陛下受伤了!
才刚睡醒的皇后从女官口中得知这个消息,方寸大乱。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陛下人呢?伤势严不严重?”她急急地问。
“皇后别慌,不碍事的。”执事女官安抚心焦的皇后道。
稍微定下心来的皇后转而追究侍从责任,移驾到帝宫兴师问罪,首当其冲的自然是杰明。
“你是怎么当差的,居然让陛下自己开窗伤了手?亏你还是陛下跟前的得意人呢!”她厉声道。
“杰明该死!”精明谨慎的杰明长跪在地上,不敢多言,什么错都认了。
明明是贵人之间的感情纠纷,不干他的事,却连累了他出丑受责,唉!为了陛下,委屈也只有往肚子里吞。杰明心里有数,事情经过决不像陛下说的那样单纯——陛下酒后躁热烦闷,跟前又正好没人,所以才自己开窗想要透透气,孰料失手打破玻璃窗,割伤了手臂——这番说辞是要维护谁,主仆两人心知肚明。
既然要帮君王圆谎,少不得要受点薄惩。跪得脚酸腿麻的杰明直到罗伦回宫后才获赐起身。
了然于胸的罗伦替无辜受罪的侍从求情,“所有的过错都是我一人引起,原是小事一桩,皇后若因此责罚他们,不就彰显我的无能吗?连开窗都会割伤自己的手,徒惹人窃笑暗讽罢了。”
犹有余愠的皇后闻言转怒为笑,“陛下太过宽厚了。既然如此,我也不必枉作恶人……”她转向杰明道,“起来吧!”
“多谢皇后。”杰明叩头起身。
一直到当天夜里私下独处时,为罗伦更衣的杰明才忍不住嘟囔两句:“这么蹩脚的理由,恐怕也只瞒得过皇后一人……陛下还不明了吗?那些奴仆、女官那一个是好缠、好骗的?”
他的目光落在罗伦突然多出来的贴身匕首上,夸张地叹了口气。那位男装丽人的脾气呀!也太烈了些!
“我知道你受委屈了——别再多言!”窘迫的罗伦沉声警告。
“杰明知道。”他急忙表态。
打是情、骂是爱?象这样过火的动刀动剑,成何体统?杰明不以为然地摇头。
三天了。
情思恍惚的蕾庭蛰居家中,不敢面对现实,也不想去解析这段早已有脉络可寻的情愫。罗伦……
抱膝而坐的蕾庭将脸庞埋入衣服下摆,连想唤出他的名字都让她羞愧得无地自容。
她早该认清彼此的身份差距,不应任由他一味宠溺自己、纵容她的无礼倨傲、直呼他的名讳,恐怕就连皇后也不敢逾越的分寸,她却僭越了!
厘清了罗伦对她无庸置疑的深情,以往的亲昵行为更是清晰得宛如在眼前。
总是在蓦然回首时望入那双深邃黑眸……
在玩闹疲累后耍赖得瘫在他的臂弯里……
当她莽撞闯祸时,及时劝阻、作他的挡箭牌……
耳鬓厮磨、相濡以沫的情感岂是“友爱”一词可以解释的?
你没有心!
罗伦的指控再一次在她的脑海回响。岂只是无心?她含泪自责,还没大脑!
心思缜密的他遮掩受伤真相,编了一番饰词好让她脱身,沉着应付外界的揣测、流言——宫廷里绘声绘色得流传着:夜深人静,年轻的王一定是有什么幽会密约,因皇后目前有孕在身……陛下的手伤大有文章!
老天!她实在没有勇气见到罗伦,更遑论追讨匕首了!
他留下的吻痕仍然隐藏在她的高领衣袂内,尚未完全消退,挥之不去的强烈感觉令她惊慌失措,尤其夜深人静的时候更是清晰,让她莫名所以的想哭想笑、忽冷忽热……
她一向不是善于控制自己情绪的人哪!
那种酸楚、微疼的灼热感像无数只小虫,嚼咬着她的四肢百骸……神经,几乎令她发狂,而她甚至还无法确定自己对罗伦真正的感情。
这绝对不是诗人歌者所咏颂的“爱情”!
眼中泛着泪光的蕾庭咬着下唇肯定,她所“看”过的爱情是像父亲和母亲、姐夫和姐姐之间的温暖美好,而不是这种令她痛苦羞惭、难过得想哭的感受。
为什么他们不能保有纯真的赤子情愫?为什么他要改变、破坏它?罗伦……
绵绵雪花愉悦得在风中翩舞,将大地装点得银光闪烁,丝毫不睬相隔两地的情伤与嗟叹。
“怎么老是闷在家里?”伊登伯爵不经意得问道,“莱恩向我问起你,说你这几天都不去宫里走动……”
吓了一跳的蕾庭差点打翻茶水,她支吾道:“太冷了!不想出去。”
“唔。”伊登伯爵点点头,这时仆役送上晚餐,打断他的发言。
“年轻人不该怕冷……对了!上个月裁缝们帮你量身订制的孔雀翎缎氅送来了吧?为什么不穿上,到宫里走走?也让大伙开开眼界。”他微笑道。
“是。”蕾庭低语,她终究是要去见罗伦的,如果是别物倒也罢了,只有那柄匕首不可丢——那是俪送她的重要纪念品。
“对了!这几日陛下心情不佳……”伊登伯爵突然冒出这句话,令心虚的蕾庭又一次差点被汤呛到。
“虽然你们是从小一块长大的,你也该收敛些,别轻浮莽撞的去冒犯陛下,知道吗?”“罗伦他……为什么心情不佳?”她小心得询问。
“你看你!”伊登伯爵摇头道:“才刚说,你就忘了!今非昔比,怎么可以口无遮拦的呼陛下名讳呢?”
“是!我晓得了。”蕾庭连忙道歉,再次追问原因。
伊登伯爵只是略显尴尬地避开话题,“小孩子不必问那么多。”
事隔多日,她才从麦斯口中得知罗伦心情不佳的原因——已怀有身孕的皇后居然挑选了年轻貌美的侍女去帝宫侍寝。
麦斯将这件事当笑话讲,“她这样做,不是让男人颜面挂不住吗?真有需要也不该让妻子安排,就算养情妇,聪明点的正室应该装作不知道才对,一国之君还怕没女人吗?”
又惊又恼的蕾庭忍不住骂道:“麦斯,你真是下流!”
“喂,关我什么事?”麦斯一脸狐疑,“是你自己问我的!”
瞠目结舌的蕾庭半晌才迟疑地追问:“那……陛下他……他……”
“当然是婉拒了!假如连情妇都要妻子安排,那么那个男人不是白痴,就是窝囊废!”麦斯嘴快的说。
蕾庭不语。
“嘿!你这件缎氅满特别的,在哪里做的?”麦斯转移注意力,盯着蕾庭的新衣。
“贺裁缝店。”蕾庭漫不经心地回答,“不过,孔雀翎是我家商队带回来的。”
“还有没有?我也想做一件。这么花俏的大氅,说不定会带动流行。”麦斯兴致勃勃。可见这柄匕首的意义非凡,罗伦想。
她终于还是来了,簇新华丽的孔雀翎缎氅纹彩斑斓,衬得蕾庭有如粉雕玉琢般艳光四射。
一个半月了,他等得几乎快绝望。不知多少次,他抚摩着贴身收藏的匕首,仿佛能从其上感觉到她的体温,反复提醒自己不该逼退她,只能默默等待;从以前到现在一直是如此。“请你……把它还给我,”蕾庭低声乞求,“那对我有纪念意义。”
厚重的大氅遮住了她僵直、手足无措的窘态,一向活泼狂野的蕾庭楚楚可怜的低着头,双颊薄晕可见。
他怎么拒绝得了她的乞求?
只是这样爽快地归还匕首,是不是意味着宰断两人之间唯一的联系?
“罗伦……”他的夜莺巧啭呼唤他的名字,就像天籁般令他难以抗拒。
“我有一个交换条件。”他强抑情绪的波动。
蕾庭抬头看着他,突然有股拔腿就跑的冲动。
“回忆……换你的纪念物。”罗伦暖声道。
“什么?”她不解。
“再过九天,就是一年一度的谢神祭典……依照惯例,宫廷会举办盛大的化装舞会,我要你给我一支舞。”他的心跳加剧。
“这太荒谬了!”蕾庭狂乱得拒绝,“也太……可笑!”
“为何?”
“你……你要我穿女装吗?跳女子的舞步?还是……不!你不可能男扮女装,如果是四年前还可以……”她愈说愈小声,皱眉的罗伦令她不由得闭嘴。
“我该把这句话当作侮辱还是恭维?”他平静地道。
真没大脑!又羞又愧的蕾庭恨不得挖个地洞躲上一整年,这样就可以躲避所有的为难与困惑。
“别人……会认出来的……”她微弱得抗议。
“蕾,那是化装舞会,没有人会认出你我。至于女装,难道你从来不曾感到好奇吗?尝试另一种截然不同的人生,珠宝首饰、胭脂香水……展示你的女性特质,让男人为之惊艳仰慕。”罗伦劝诱着她。
蕾庭耳根一热,这听起来……“好恶心!”
“一支舞,换你的重要纪念,不公平吗?”他温柔得逼迫着她,知道卤莽的她必定是输家。
“我……”无言以对的蕾庭还在做最后的挣扎,“我……没有礼服!”
深邃的黑眸闪过一抹光彩,罗伦轻声回复:“我帮你准备。”
宫廷的化装舞会是一场没有主人的盛宴,戴着面具的贵族们在这一夜多以诸神、圣贤之名欢宴庆祝;在这一晚,人与神是平等的。
胱筹交错、气氛欢浓之际,一位黑衣女子出现在厅堂入口,她不寻常的衣着色调让众人议论纷纷。
一片嫣红姹紫、粉白黛绿的鲜艳色彩中,黑衣女子更显得鹤立鸡群。
长及腰部的黑纱面罩缀满了稀罕的黑珍珠,遮住了蕾庭惶惑的神情。这件别具风情的礼服,样式简单、方形领口也很保守,比起酥胸半露的仕女们还差得远呢!令她难堪的是礼服的剪裁,刻意强调她的腰身和……臀部,完全合身得包裹住她的曲线,直到大腿处才打褶,然后流泻而下,形成浪般的长裙摆,蓝宝石、紫水晶缀满其上……
她袅娜移步,露出一双黑色缎面高跟鞋,硕大的黑珍珠暖暖含光,光滑的地板令她如履薄冰。
噢!该死的罗伦!我怎么会答应你玩如此愚蠢的游戏?
像是回应她的呼唤,同样一身黑衣打扮的罗伦出现在她的身畔,轻轻挽起她戴着手套的玉臂。
原欲上前的绅士们不由得发出叹息,识趣得止步。这么一位柳腰纤纤、羞怯不安的美人,怎么可能没有护花使者呢?
“晚安,温柔的黑夜女神。”罗伦低声说,“我很后悔……选了这件礼服。”
他透过守口如瓶的杰明重金贿赂裁缝日夜赶工,缝制这件黑绸礼服,为的是不引起别人注目,没想到却适得其反。
他在她耳边呢喃:“今晚我势得和别的男人分享你的美丽……”
“疯狂!愚蠢!”她压低嗓音道:“等一下我若是因为这双鞋而跌倒,我保证,一定拖着你一起出糗!冥府之王。”
“即使如此,依然是我的荣幸。”他微笑道。
为什么今晚的乐声比以往更令人心悸?蕾庭恍惚得想。
在罗伦娴熟得引领下,她轻盈起舞,华丽的裙摆画出美丽的圆弧,舞池中的两人像一双蝴蝶似的翩翩飞翔,引人侧目。
一曲舞罢又是一曲,诸神之名的欢宴是不受时间约束的,蕾庭在罗伦的怀中迷失了自己的心,任他带领着踩出优雅的舞步,浑然不觉光阴流失的速度。
悠扬的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