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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歹,她也算得上是他的救命恩人。
岳华轻轻地微笑,将盛了药的汤匙送至他嘴边。「是樊大哥带人找到你的,你可也得谢谢他。」
咳!沃英被吃进口中的药小小地呛了下。小表妹性子是柔顺如水,亲和可人,只可惜好像不太会鉴貌辨色和审慎情况。
「当然。」露出尔雅且友善的笑意,他对著面色黑沉的高大男子道:「樊九呜大将军,多谢你的鼎力相助,沃某没齿难忘。」包括他警告意味浓厚的瞪眼,还有那怎麽看怎麽不客气的态度,加上不请自赖在府邸中的野蛮,他全部都会好好地铭记於心。
「不必。」樊九呜冷淡回绝,不客套也不跟他打哈哈,直接道:「我只是奉皇上之命寻人,顺便也算是还你和邢大人一个人情。」他知传闻已英逝的阁臣邢观月跟沃英私底下似乎有点交情,当年他在北方征战,是邢观月和他暗中操纵牵线,才让军粮得以顺利运往军营,没有被贫臣给瓜分殆尽。
不过,其实他最看不惯的就是这种表面上吊儿唧当、玩世不恭,实际却诡计多端又阴险卑鄙的多面人。
更何况,沃英英爷的大名,举朝皆知。
沃英闻言,扬眉一笑。虽然气色不佳,但也让人很明白地瞧见他眼中的微光闪烁。
「呵……你倒是挺敏锐的。」还以为没有人会知道他和邢观月在朝中互有往来。一个没没无闻,一个声名狼藉,普通人是不会费那个力将他们牵在一起联想的。「你可也别太感激我,我会那麽做,不是因为大发善心。」他是恰巧很想看那些老头子暴跳如雷的模样,所以就做了。
他所参与的每一件事,必定能在其中找到有利於自己的好处才会动手,至於其他附带的,他不想管,也管不著。
他,就是一个那麽自私自利的人。
「我知道。」樊九呜回道,依旧冷硬:「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更加不想欠你。」把人情还清,就能一刀两断。
「哈!看来咱们当真是道不同……也不太对盘。」挑挑眉,转了语调,他敏锐锋利道:「不过我说,樊大人,你可是功盖朝野的大将军,怎麽如今必须四处寻我这种随时可供替换的小卒下落?此等下场,你当真服气?」
「表哥!」岳华一旁听著,心惊不已,差点弄翻了碗。昂首瞧著身後的人,她眼里尽是忧愁。
只见樊九呜刚面冰冷,神情阴骛,接著就转过了身。
沃英在他步出房门前又道:「樊将军,忠诚是你的本分,但你也应该看清楚时候,你倾尽全力的忠诚,究竟值不值得?」
樊九呜只停了一刹,随後不发一语的走出房间。
「樊大哥……」岳华没有能唤住他,端著药碗僵在沃英身旁,追也不是。
「去吧。」沃英缓慢地抬手接过她手中的汤药,这样一个平常且简单的举动,就让他额上泌出不少汗水。「妳;的樊大哥脾气不太好,再不去安慰他,我怕他等会儿就拆了房子。」他养病很累,无暇保护家园。
「那表哥你……」
「得了。我知道妳;比较担心他,快去吧。」不正经地笑一笑,续道:「多练习练习,我的身体也能恢复得快,别管我了。」
「那……好吧。」岳华不再迟疑,也走了出去。
看著她的身影消失,沃英敛去笑容。望向自己手上的碗,和掌心所感受到的如铁沉重,几乎无法比拟。
他阴沉地垂眼,试图将药碗移至他希望的地方,却因为肘臂上的一阵刺痛,而无法顺利如愿。
勉强使力造成不受控制的抖动,结果药洒了,瓷碗掉在地上碎裂。
「主子?」奴仆听到怪声,紧张地进来察看。
「没事。」沃英微微一笑,道:「药翻了,你再重新去煎一碗。」
「是!」便要退下。
「等等!你走一趟张大人府,替我传话,就说……」他抚著自已指尖,触感虽已恢复些许,但还不够完全。他冷眸深暗,轻声续道:「……我要见两浙巡盐御史。」
「是。」领命而去。
沃英半坐於床上,微微侧著颈子,黑发垂落他病白且瘦削的双颊。
「真是半死不活啊……」这副德行。
目视自己僵硬的双手,还有地上那些碎片,他的眼神转为霜寒。
这笔帐,他沃英领教了。现在,他必须尽快复元。
尽快。
***
「这位姑娘,妳;今儿个要清帐了吗?」
客店掌柜见张小师走下楼梯,客气地笑道。
「啊……不,还没有。」望见掌柜露出明显怀疑的神色,她忙走近,道:「我不是没钱的,只是还得再待上一段时间。」
掌柜的笑了一笑,「姑娘,咱也不是不相信您,不过,咱们做小本生意的,总是不希望给人赊欠过多。再说,世道冷凉,最近频出些贼子欺负良民,这……」搓著手,他有意无意地没接下去。
她不再多语,拿出钱袋,将碎银子全给了他,只留下一些铜钱。
「那我先清帐,这半个月的住宿吃食费用都在这儿了。」
「哟!可真谢谢您了。」掌柜转瞬间眉开眼笑,「您又要出去寻人了?路上小心。」挥手拜别。
张小师略显僵直地笑了下,步出客店。
自沃英在她面前烟消云散後,她只是逗留在京城里,想办法寻到他一点消息。无奈此地人情与乡下地方不同,每户都关起门来管自己,连住隔壁的也不知姓啥;再者这儿人虽然多,但流动性却极大,不少城外来洽商做买卖,根本并非在地人。
她本想像之前那般上衙门,看看能否探到什麽讯息,结果她都还没有机会讲话,就被当成想作乱的扰民给赶了出来,什麽也没打听到。
现在她所知道的,就是城里有三户沃姓人家,一东一西,最後的则在城北。虽然有方向,但顺天府这麽大,她独自一个人要找起来,不是两三天就能办到的事。
但一直停留在这个地方已经快坐吃山空了,若非先前卖了马和车篷子,她连半个月都没办法撑过。
如果还想继续下去,她不是得去讨乞,就是得扮道士。
老实说,就算是要饭,也是得有规矩的……她就见过好几次,那些乞丐要著了钱,得拿去给後面更大的乞丐,若自已想暗藏,还会被揍得鼻青脸肿。
结果,还是又要变成那样吗……还有小乖,小乖也不晓得跑到哪里去了,没有人陪她了……她擦去眼角的湿意,告诉生已振作一点。
她铁心执著又想尽办法在此地打转,只是为了能够找到他。她就是不要他死掉,她明白自已很想念很想念他,期盼他能安好地出现在她面前……
她一定要再见他一面。不管得寻觅多久,一定要。
不过,她还是得先解决眼前的窘境……要是……找得到差事做的话,那有多好正当她垂头丧气时,有位站在门边的客栈小二哥唤住了她:「咦咦?这位姑娘请等等。」
「啊?」张小师停住,确定那人叫的是自己,便开口:「请问……」有什麽事。
「唉呀唉呀……」小二哥煞有其事的啧啧作声,开始绕著她上下打量。
她见他有古怪,往旁边移了两步,准备要走,不料那小二却一把抓住她的膀臂,让她吓了一大跳。
「姑娘等等!欸;欸;,请别这麽惊慌,我不是要非礼。」他堆起满脸笑容;但手还是抓得牢牢地没放,「我瞧妳;身强体壮,四肢健全,面貌善良,眉目正当,想必是能刻苦耐劳的辛勤人,咱们客栈人手正缺得凶,妳;想不想要来试试看?」
张小师本是想逃跑,却在听见他最後一句话的时候瞠出眼珠。
「啊?」怎麽……好巧喔。「可、可是我是从外地来的……」来历不明又没有人介绍,这样也可以应徵吗?
「外地来的?」小二哥蹙了下眉头,马上又大大地笑开:「不要紧不要紧!就算你是外地来的,只要长得刻苦耐劳……不,只要是不怕辛苦,咱们都欢迎至极!」他拉著她,让她瞧瞧挂在门上的那块诚徵人手的大木板。
「真的吗?」她读完红纸上的字,满心期待地望向他。
「当然当然!妳;别不信我,我请咱们东家来跟妳;说说。」
回过脸,一个蓄著胡须的白毛老头出现。
「这位姑娘,咱们绝对不是做什麽害人勾当,也不会坑你的工作钱,是因为真的缺人缺得凶,所以才这般唐突。妳;要不信我,做了不喜欢随时可以走。」老头微微笑语。
「这……这样……」毕竟一切都太过容易、太过快速,她不安地犹豫著。
「啊!别这样那样了!就从今天开始上工吧!」不让她有再多的思考时间,小二推著她,让那东家给带进去。
有人要请她,那当然是很好,但是……
「你、你们真的那麽缺人啊?」她万般困难地扭过头,问了最後一句。
「是是!缺得很!所以妳;得努力点!」小二伸长了脖子回答,直到看不见她人後,转过身,俐落地开始动手拔掉徵人的木板。
「这位小哥,你们这儿是不是要找人干活儿?」一黝黑粗壮且看来耐打耐操的青年上前问道。刚刚他有听到,说好缺好缺人的。
小二瞧了他一眼,撕掉那板上的红纸条,将木板整个搬起,笑得露出一口白牙,道:「咱们已经额满啦!」
***
「英爷,李大人来了。」
「让他上来。」
「是。」护卫连命,下了楼,须臾便带了名男子。「李大人,请。」手一摆,自个儿就先行退下。
「李大人……别来无恙啊。」
慵懒的语调淡淡地扬起,坐在栏杆旁的男子,样貌甚是潇洒俊逸,那显见的温文儒雅夹杂矛盾的不够严谨,自成一派的特别气质。他屈膝踩著椅子轻轻摇晃,一手把玩著小巧精致的鸟笼,从容悠闲,神清风雅。
李大人似是怔了一下,而後立刻上前,拱手行礼。
「沃大人,好久不见,」
「的确是很久,嗯,有多久呢?」沃英烦恼地颦眉,逗弄著笼中的鸟儿,微微笑道:「就差不多是我昏迷了这麽久吧。」到现在能下床已经三个月了哪。
「咦?」李大人十分惊讶,关心问道:「原来沃大人於前日遭人下药囚禁的传闻是真的,幸好沃大人吉人天相,才能平安归来。」
「是啊。」沃英往後一靠,肘抵木栏,支撑著额,姿态随意,笑语:「瞧我多怠慢。李大人,别客气,尽管坐下吧。」微举臂,示意对方不要拘束。
「是。」李大人谢过,掀袍落座,「不知大人今日找李某何事?」望了下四周,这饭馆大概已於先前包下,整层楼除了楼梯旁的护卫,就只他二人。
「欸;。」沃英摇摇头,「礼尚往来,你上回请我,这会儿换我请你嘛。美食佳茗於前,先别谈这些个事。」弹弹手指,一壶热茶就给送了上来。「这是上好的西湖龙井,你可要好好品尝。」始终都是温和有礼的笑著。
「啊,李某谢大人。」从奴仆手中接过温热茶杯,李大人也暗暗放下心。望见沃英一直逗著笼中的小鸟,他问道:「沃大人也赏鸟吗?」
「是啊,最近才喜好的。」沃英啜了口茶,李大人才跟著饮下。
「哦?能有幸被沃大人豢养,肯定是难得一见的名种。」
不过是茶喝了一口,连口水也变得多了。沃英微微一笑。
「你可真识货。」站了起来,他缓缓踱步至桌边,「它还不太认得我,得跟它培养感情。瞧瞧,这可是我的宝贝。」将鸟笼往上一摆。
李大人略微欣喜地清目观赏,却在瞧见笼中物的时候,笑容却僵在脸上。
那……是一只麻雀吧?不论左看右看,横看竖看,他实在瞧不出眼前的鸟儿跟那种随处可见又不值钱的棕色麻雀有什麽两样。
「这是琉球进贡时给引进的珍贵品种。」沃英补充解说。
啊?李大人很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