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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说到做菜,便来了精神,朗声道:“乃是取五十个人畜,让他们一排站了,然后依次杀将过去,那最后一个人畜看到前面的人畜尽皆被杀,自然是吓得胆战心惊,体内脂肪都破了,融入肉内,这便是上好的无脂肥人肉了。”杨无恭听罢,扫了一眼李世民,道:“这‘无脂肥人肉’,便用你们的万岁爷来做。五十个人,倒是绰绰有余,只是一路杀将过去,没甚意思,不如我杀一个,你便用那人的肉做一样拿手菜,待大伙儿细细品尝了,再杀下一个,你看如何?”那大师傅自然点头称是。
杨无恭便把眼一扫,众人都把头缩了缩,生怕他点到自己。杨无恭看见门边缩着一个婆子,吓得筛糠一般,甚是面熟,仔细一看,原来便是曾给自己说亲的井大娘,心中暗想,自己识得姬蕙,倒还亏了她,只是这婆子牙尖嘴利,不戏耍戏耍她,心头之恨不消,便道:“大师傅,不知可有用人舌头做的菜否?”那大师傅道:“有啊,有一道西施舌,乃是取人的舌头最嫩处氽汤,鲜香嫩滑,最是味美!”
杨无恭缓缓站起,抬脚一跨,已把井大娘从门边提了回来。井大娘吓得脸都黄了,只管杀猪般地叫唤。杨无恭问那大师傅道:“这个可做得西施舌?”大师傅看了看井大娘,面有难色,道:“这……这……这井大娘皮粗肉糙,平日最喜搬弄是非,她的舌头怕是生了硬筋,吃起来未免有些美中不足。”杨无恭便把井大娘一抛,看了看下面道:“美如西施的我又不舍得吃,丑如井大娘的你又说吃不得,我看这‘西施舌’不吃也罢。”大师傅道:“是是是,大仙说的是,日后有空,我且寻思个法子,专用那丑女的舌头做西施舌,那就十全十美了。”他说着,心中便想道:“你若答应,自然杀不得我了,否则又叫谁去想用丑女舌头做西施舌的法子。”
杨无恭怎知他肚中打的鬼主意,一伸手抓了孔球放在案上,问道:“你看这老爷子的肉,做得甚么菜?”大师傅看孔球头发稀疏,便道:“可做一味人脑羹。”杨无恭问道:“何谓‘人脑羹’?”大师傅道:“先在方桌上凿一圆孔,将人头用木片固定于桌中,再用剃刀剃去其顶发,剥皮,将热汤倒于其顶,敲开头骨,便可用银勺探人脑而嚼了,是谓‘人脑羹’。”杨无恭听了道:“太麻烦。”便把孔球倒举起来,往地上一捣,孔球的头盖骨登时便碎了,脑浆散了一地。杨无恭哈哈大笑,道:“这‘人脑羹’已做成了,你们还不快来吃!”初时尚无人敢来吃,后来朱喜先爬了上来,张开两手捧了一把塞进嘴里,众人看见了,都蜂拥而上来抢孔球的脑浆吃。——他们此时只想着如何讨好杨无恭,至于那草草做成的人脑羹是否好吃,倒是无人在意了。
须臾之间,孔球的脑浆已被众人一抢而光,犹有几个扒在地上舔食不止。杨无恭嘻嘻笑着,四处一望,忽然又看到一个熟面孔,原来便是那曾经将杨无恭捉了,说要剁了做人肉包子,后来又把杨无恭扔下山去喂狼的李三,——他做人肉包子乃是一绝,亦被周公招了来,在春秋古院里做厨师。杨无恭便大声问道:“大师傅,你可晓得做人肉包子?”那大师傅急忙应道:“如何不晓得?”杨无恭便一把揪住李三,扔下去道:“速速令人把他剁成了馅,做几笼包子上来,让大伙儿尝鲜。”那李三早认得上面那恶鬼便是那个没卵子的人,数年不见,却不知他从何处学来如此高强的武功;他躲在人堆里,只盼着杨无恭望不到自己,偏偏是愈怕鬼愈见鬼,这会儿被扔下去,立时便有几个厨房里专一剁肉的大汉,把他按住一刀砍了,旁边又有人升起灶火,搭起蒸笼,果然便做起人肉包子来。
杨无恭便又道:“大师傅,你还有甚么拿手菜?”那大师傅道:“还有一样人血羹,乃是取新鲜人畜一条,倒悬梁上,下面烧一锅滚滚的水,割开人畜咽喉,任血滴入水中,一条人畜,可得人血羹一盆。”杨无恭令仆役们先在梁上挂起绳索,那朱喜便走出来助兴道:“这人血羹小的品尝过,须是取血气旺盛的男子来做,方才称得上品。”杨无恭点点头,忽地伸手将董种树揪住,问道:“这董先生,你看做不做得人血羹?”朱喜道:“如何做不得?他颔下三尺美髯,又是满面红光,用来做人血羹,必定味美。”那董种树被杨无恭揪住,手脚无力,只好挣着骂道:“你这大淫贼伪君子谄媚小人名教罪人……”他却不敢骂杨无恭,只怕杨无恭不好好杀自己,让自己死得更惨。杨无恭只任他骂,反手把他绑了,寻了把菜刀,一刀割断他的喉咙,众仆役呼喝一声,把董种树高高吊起,那血“簌簌”地落下来,倒似下了一阵血雨一般。
杨无恭便又踱回来,问道:“大师傅还有甚么拿手菜?我看官老爷们都有些萎靡不振,不像是赴宴的样子,这回要拣个热闹好玩的菜式,也好让大伙儿开开心。”大师傅便道:“有一样菜,最是热闹好玩,名为‘炙人’,乃是取一大铁笼,将人畜关于笼内,笼中放一大盆木炭火,又于铁笼四壁,放数个盛有各样调味汁的铜盆。人畜被火烘烤,既热又渴,便环绕铁笼走动,又拚命饮铜盆内的调味汁,时间一长,人畜自然被火烤熟。”
杨无恭听罢,拍手笑道:“好玩好玩!只不知你们铁笼扛了来否!”大师傅道:“见在草堂内放着,是早就备好的。”杨无恭一看,果然在角落处放着个大铁笼,便命几个仆役将它扛到草堂正中放了,另有几个打下手的厨子备好了汤汁,放在铁笼旁边,又有几个仆役,备好了一大盆木炭火,放入铁笼内。杨无恭看万事俱备,便对朱喜道:“我看你皮白肉嫩,烤熟了必定十分好吃。”朱喜大惊,跪下叩头如捣蒜,又哭喊道:“小的家中还有八十的老母,待哺的婴儿,杀我一人,便如杀了三人一般,我那娇妻,又长得美艳如花,我一死,她必是要改嫁,这世上从此又少了一个贞节女子,多了一个淫荡妇人……”杨无恭如何还肯搭理他,早把他提起,“欻拉”几下撕去他的衣衫,将他赤条条扔入铁笼中。朱喜初时尚耐得热,只缩在笼角,离那炭火远远的,又端起铜盆饮那汤汁,很快那铁笼便滚烫起来,朱喜支撑不住,手舞足蹈在笼内乱跑,渐渐连站也站不住了,只在铁笼内乱滚,呼声震天。
忽然旁边“扑通”一声,原来是李世民看到朱喜的惨象,竟被吓晕了过去。这般情景,他原先也瞧见过,只是那时在笼内跑跳呼喊的皆是人畜,自己绝无被吃之虞,此番却是大大不同:他只想着待会儿便要被剐成一锅肉糜了,如何不惊。
杨无恭走过去踢了李世民一脚,道:“这般没用!”又问大师傅道:“你看他身上脂肪可都破了?”那大师傅远远瞧了一眼,胡乱点了点头。杨无恭便道:“你们去取刀来,把他剐了,就好吃那无脂肥人肉!”
忽然一个老尼缓缓步入草堂,缁衣草履,正是寂灭。杨无恭哈哈一笑,道:“看这情形,无脂肥人肉是吃不成了。”话音方落,便抬起铁矛向李世民身上扎去,不想却扎了个空,矛尖与地上青砖相碰,爆出点点火星。原来是寂灭于千钧一发之际,将李世民抢了出来。
杨无恭也不去争,“砰”地一脚踢翻桌案,抱起姬蕙,跃上马去。木杆亦跟着跃上,趴在马臀上。青色马一声长嘶,腾身跃起。寂灭只道那马要从大门口出去,先侧过一步,守住门边,只待它过来时,便一掌打去。没想到那青色马竟是一跃而上,撞开了草堂屋顶,又在屋脊上一蹬,已跃下草堂,直冲下终南山去了。待寂灭冲出草堂要去追时,早不见了青色马的踪影。
杨无恭骑着青色马,携姬蕙与木杆下了终南山,一时间竟不知要往何处去,想了半日,也只有再回到草原上,方是一条出路。他救出姬蕙时,姬蕙已是疯疯傻傻,不单是认不出杨无恭,竟似是连话也不会说了。杨无恭心痛如割,一路上紧紧搂着姬蕙,向北而行。他原本想抢辆大车,让姬蕙坐舒服些,但那寂灭却如附骨之蛆,紧追不舍,不要说坐大车,便是青色马跑得慢了些,也要被寂灭追上。
跑了数日之后,离黄河渐近。雪皆已化去,草原上一片青绿。忽然便看到一丛丛的马镰花在草原上盛开,又还有无数燕子,鼓着蓝闪闪的羽翼飞翔。两人纵马在草原上驰骋,迷醉于这骀荡春光,若不是后边有寂灭追来,真是想停下再也不走了。一日,正行间,姬蕙忽地问道:“你是谁?”她许久未说话,杨无恭一时倒听不清她问的什么,姬蕙便又道:“你是谁?”这回杨无恭听清了,泪水刹那间涌了出来,眼前一片迷朦。他道:“我是杨无恭啊,我是你的杨郎!”姬蕙脸上一片茫然。杨无恭便撕开自己胸口,露出那五个字来,道:“你看,这可是你划的!”姬蕙伸出手,一笔一划去摸,喃喃道:“‘阿蕙的男人’……我是阿蕙,那你便是我的男人!”杨无恭欣喜若狂,道:“你想起来了!你想起来了!”姬蕙的眼睛里渐渐闪出光来,她把头埋在杨无恭胸上,低低地骂道:“你这杀千刀的!”
杨无恭忽地放声狂笑,笑着笑着,却又“呜呜”地哭起来,便这么又哭又笑地闹了半日,慢慢平静了,便跳下马来,摘了一朵马镰花,细细插在姬蕙鬓上。
两人继续向北奔逃。过了黄河,雪又渐渐多起来,半月之后,他们重又回到了雪原之上。
一日晚间,月明如昼,那青色马终于累了,愈跑愈慢,寂灭却渐渐追了上来,那身影飘飘悠悠,如浮在月光里一般。杨无恭一看见寂灭追上,便又催马狂奔,把寂灭甩开。但寂灭的耐力实是惊人,只须青色马稍慢些,她便又跟了上来。数日后一个清晨,寂灭终于追上。杨无恭看见寂灭枯瘦的老脸,丹田里便有股寒意直升上来。寂灭与青色马并排跑了一阵,忽地一掌向杨无恭拍去,杨无恭挥起铁矛扫向寂灭,寂灭左手在铁矛上轻点,借力一翻,那一掌的来势反倒更凶了。青色马晓得情势险极,拼尽余力一跃,寂灭那掌没拍到杨无恭,倒是拍在了青色马的臀上。青色马虽是吃过化性池里的酒糟,毕竟不像杨无恭,在池里泡过七七四十九日,抵挡不住寂灭掌力里的阴气,又向前跑出数丈,便一个侧翻倒在地上,把杨无恭和姬蕙攧出好远。它瞪大一双栗色的眼睛,绝望地看着杨无恭,似乎知道自己的生命已走到了尽头。瞬息之间,青色马便老去了,目光浑浊了,原本油滑光亮的皮毛变得如同一池脏水,鬃毛脱落,横躺在雪地上,呲着牙,无助地死去。
杨无恭用铁矛撑起身子,姬蕙靠着他的肩膀站住,两人默默看着数丈之外的寂灭,都知道这一次绝无逃脱的可能了。
木杆嗥叫着向寂灭扑去,被寂灭轻轻一掌,劈出数丈,没声没息的便死了。
忽然间,竟有雪花飘下来。寂灭木然的老脸上现出一丝惊惧,她抬头看去,方才还是朝霞绚烂的天空,此时却已布满黑云,巴掌大的雪花飘舞而下。
杨无恭与姬蕙一直等着寂灭出手,但等了许久,寂灭却始终是一动不动。杨无恭试探着向前走出两步,寂灭仍是纹丝不动,一双眼茫然看着远方,仿佛杨无恭与姬蕙并不存在。杨无恭又走出一小步,才忽地发现寂灭在渐渐地消失,一片片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