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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负义的狗贼……”朱喜一把将她推倒,攥住她的头发,将她拖出石牢。姬蕙只听得女人一路尖声叫骂,渐渐没了声息。
须臾,朱喜转回来,深深打了个恭,道:“姬姑娘!我已把这蠢女人杀了。”姬蕙把眼睛斜向别处,只当听不到。朱喜又得意洋洋道:“姬姑娘,我现今做着大理少卿,从五品下的官儿,月俸万钱,又在长安城里置了宅子……”姬蕙接口道:“现如今想结一门好亲,攀一个大靠山,从此仕途通畅,飞黄腾达,……”朱喜愣了愣,道:“不错。”姬蕙又道:“你出身寒门,又不是进士,阀阅名家都看不上你,是以你便打起我的主意来了,对吧?”朱喜低头不语,姬蕙道:“我虽是个假公主,但外边却没人知道,只当我是嫁给了突利,是突利的可贺敦,如今东突厥已灭,我自然回来继续做我的公主,你便向李世民乞求,说想娶我为妻……”朱喜听得面红耳赤,嗫嚅着道:“姑娘果然冰雪聪明。姑娘……姑娘若跟了我,从此自然荣华富贵,享用不尽……”姬蕙道:“若是不从,你便给我一个叛国的罪名,将我拉出午门外,一刀砍了,对吧?”朱喜道:“那……那倒不至于。”姬蕙道:“你且把我的铁链解开。”朱喜听姬蕙说了半天,句句都在揭自己的老底,心里又羞又恼,忽听到这句,只当姬蕙是答应自己了,不禁欣喜若狂,急忙唤狱卒来解了姬蕙身上铁链。姬蕙站起来,伸了伸手脚,忽然一个箭步,抓起周公的侍姬掉在地上的刀,劈头盖脸向朱喜砍去。朱喜猝不急防,头上方巾被劈去一半,又惊又怒,从怀里摸出湘妃竹扇来,道:“姬姑娘,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姬蕙的武功本与他在伯仲之间,但姬蕙怀有身孕,又被关了数日,又饿又累,斗不上三合,便被朱喜点倒在地。姬蕙紧咬着牙,待朱喜近身,“卜”地朝朱喜脸上啐了一口唾沫。朱喜铁青着脸,擦去唾沫,让狱卒依旧把姬蕙锁了,气冲冲出了石牢。
又是数日过去,却也不见有人来拷问,只狱卒每日午时来灌姬蕙一碗稀粥,不让她饿死便罢。姬蕙听到石牢外有什么东西在“嗡嗡”地响,她看那小方孔外的天空,或晴,或雨,或堆着山一样的云彩,云彩下一个个小黑点在飞,她晓得那是燕子。“来呀!来呀!来看看我这要死的人吧!”她晓得春天真是来了,那“嗡嗡”的声音是春天在响呢!有一天,一只燕子飞了进来,绕了一圈,又飞出去了。姬蕙有些欢喜,又有些失望。但后来更多的燕子飞进来,一只又一只,把石牢都憩满了。燕子们扑扇着翅膀,呢哝低语,摩挲着姬蕙清瘦的面颊。
那日夜里,石牢的门被推开了,一个人跌进来,浑身的酒气。从敞开的牢门漫进来一点烛火的微光,姬蕙看清那人原来是朱喜。“懦夫!”她低声骂着。朱喜靠过来,摸索着撕开了姬蕙身上的衣衫,姬蕙拼命挣着,挣着,但铁链把她锁得死死的,她看到无数的燕子从天上掉下来,看到凋谢的花,肮脏的雪,看到嘈杂的声响纠缠着撕打着,从天上滑落,看到无边的枫叶,飘啊,飘啊,突然枫叶都变成了血,一汪一汪的,腥红的血,——原来这是个血腥的世界。
贞观四年四月望日,晨鼓初发。“万壑松”琴肆的胡掌柜,灌了一夜的老酒,歪骑在毛驴上,想回琴肆去。忽然冲过来一队金吾街吏,一阵乱鞭,把街上行人驱散,又来了一队小兵,打扫街道。胡掌柜乐得踅在角落里瞧热闹,不想等了许久,却只见到一队队带甲的骑士来回奔驰,不见有何新奇处。只听得旁边一个老者道:“还早还早,再等上半个时辰,方有热闹瞧!”老者身后一个后生道:“万岁爷出行,果然好大的排场!”又有一个脸上长着个疣子的中年人道:“前些日子我起了个大早,去王公店里买胡饼,遇到一队人,护着一乘四人大轿,嗖嗖地过去,后来一打听,原来是李靖李大人上朝,想他乃是兵部尚书,又刚率兵灭了突厥蛮子,乃是当今一等一的功臣,上朝的排场,却也一般。”那老者道:“那是自然,凭你多大的官儿,那排场能和万岁爷的比么?”众人听了,都点头称是。
胡掌柜被晨风一吹,酒却醒了,也挤过去问道:“不知万岁爷此番出行,要到何处去?”众人都看他,奇怪他竟而不知,末了还是那老者道:“乃是那大名鼎鼎的隐士,‘食人八圣’之首周公周老先生,在终南山春秋古院排下盛大人肉筵席,宴请万岁爷和满朝文武,万岁爷此行,自然便是到春秋古院去了。”胡掌柜听了诧道:“这人肉也做得筵席么?”老者道:“如何做不得?听说周公周老先生为了这筵席,备下了几百条的人畜,其中又有一条人畜,乃是一个怀胎八月的女子,这女子好生了得,竟偷偷把那嫁与突厥蛮子和亲的公主给刺杀了,自己冒名顶替做了公主,于洞房花烛之时,把突厥的突利可汗杀了,逃得无影无踪,后来毕竟被食人八圣捉了回来,关在大理寺的囚牢里,正好周公周老先生要办人肉筵席,便用她做了主菜。”
胡掌柜听了,点头不语。又等了一会,忽然骑来一队队金甲骑士,“嗒嗒嗒”地过去,也不知有几千几百,跟着是一群群锦衣绣服的持大棒的卫士,亦是不知有几千几百,后面又是一队队的宫女、太监,或执拂尘,或捧金盘,大半都是胡掌柜不认识的物事,跟着只见日旗月旗舞凤旗飞虎旗蟠龙戏珠旗,又见银铮金锤朝天镫朱宫扇,又还有一张曲盖黄龙伞,伞下一辆黄牛拉的库车,镶金错玉,华丽不可名状。胡掌柜寻思着:这便是万岁爷坐的大车了,却不知那上面一块玉,够咱喝得几年老酒。正想着,又见过来一队队持爷持铖的武士,武士过后,方是文武百官,闹闹哄哄地跟在后面,往南出了明德门,一窝蜂往终南山去了。
终南山在长安城南八十里。
周公领着孔球、董种树和朱喜在山脚下跪拜等候。这“食人八圣”,如今只余四个,孟老夫子和程鱼程鼠兄弟是护送姬蕙和亲时,被杨无恭打死的,荀二荀老夫子则是在与杨无恭争夺颉利时,被铁矛砸死。
终南山是个有名的去处,古来不知有多少高人,在此肥遁贞隐。后来长安年间,还出了个卢藏用:卢藏用乃幽州范阳人,十载寒窗,却考不中进士,便跑到终南山隐居,以贞白自炫,后来果然被武则天征召去做了左拾遗。
这是后话,周公周老先生在终南山隐居,自然不是为了做官。先前曾有一次,太宗皇帝李世民移驾终南山看望周公周老先生,问他:“山中何所有?”周公周老先生便作诗一首答曰:“山中何所有?岭上多白云。只可自怡悦,不堪持寄君。”于是声名大振,缙绅士庶,禀道伏膺。
再说那日,周公在终南山春秋古院草堂内排下盛大人肉筵席,宴请太宗皇帝李世民和满朝文武,山珍海味玉液琼浆就不必说了,又有那丝竹管弦歌娘舞姬助兴,真是说不尽的荣华富贵,道不完的金迷纸醉。众人正在酒酣耳热之际,忽然从外头跑进来一只狼,嘴里叼着一只白羽的鸟儿。周公定睛一看,原来那鸟儿便是他家养的朱鹮,不禁心中大痛。——那朱鹮乃是他花万金从高丽国买来的,如今被一口咬死了,心中如何不痛?且说周公正待命人去捉那只狼,却见到外头进来一长串的人,手中拿着锅碗瓢盆柴火炉灶,个个垂头丧气,便似刚死了亲爹一般。周公细看时,认得那些人皆是春秋古院里的厨师仆役,却不知为何都跑到草堂里来了。周公正待喝问,便只见一个又瘦又高,奇丑无比的恶汉,拖着条黑不溜秋的铁矛,横着身走进来,恶汉后边又一匹马,马上坐着一个大肚女子,眼神呆滞,却正是他准备用来做主菜的姬蕙。
周公大怒,走下来对那恶汉道:“你是何人,如此无礼?若是惊了圣驾,你担当得起么!?”那恶汉却只是“嘿嘿”冷笑,并不答话。周公左右一看,不见孔球等三人出来,颇有些奇怪。便又大喝道:“来人,快把他给我拿下了!”等了半天,却是无人出来。周公愈发惊疑不定,看上面李世民正瞪着自己,又不敢退回去,只好捻起拳来,照那恶汉打去。他的姬家古拳,乃是春秋时传下来的拳法,可说是天下最古老的武功,后来无数千奇百怪的武功,皆以此拳为滥殇。此拳法讲究于古朴劲直中暗藏杀机,周公以它行走天下,罕遇敌手。他这一拳,乃是姬家古拳的第一招“鸿蒙初辟”,拳头似出而未出,似退而未退,似起而未起,似收而未收,便如天地鸿蒙初辟时一般,万事万物,皆未分明,无天亦无地,只是混沌一片。对手遇此拳招,常常因看不清深浅,或冒然急进,或惶然退缩,周公方才借势发力,使出第二招“盘古开天”,后发制人,登时便要了对方性命。且说周公使出一招“鸿蒙初辟”来,正待看那恶汉如何应对,却忽觉拳头一紧,已被那恶汉捏住,登时一阵刮骨挖髓般的疼痛,将他全身都裹缠住了。原来周公的“鸿蒙初辟”在别人看来是混沌一片,在那恶汉看来却不过是一个瘦棱棱的拳头在那儿作古作怪,自然一捏便中。
那恶汉捏住周公拳头,另一只手一扔一抓,已握住铁矛矛头,把那矛尖在周公胸口一剜,便似那铁矛乃是一个轻轻巧巧锐利无比的解腕尖刀一般,把周公的心剜了出来,他头一歪,一口把那颗心咬去了一半,“咯吱咯吱”嚼着,忽地一吐,骂道:“呸,又苦又臭,这黑心吃不得!”手一甩,把周公那半颗心甩在李世民脚下,李世民一惊,“扑通”从龙椅上摔下来,惊呼道:“快来救驾!”便有几个武将冲将上来。
恶汉一跳跳上阶墀,对着底下众人道:“大伙儿都不要走,今日这人肉筵席,算我杨无恭请!”他一边说着,一边挥起铁矛,“啪啪啪”把那几个救驾的武将打了下去。那些武将吃了他一矛,尽都脑浆迸裂而死。又有一个文臣,因是坐得近门,想逃出去,却只见那恶汉行如闪电,不待那文臣逃出,已冲过去一矛把他刺了个透心凉,又回转来,一脚把李世民踢开,扶姬蕙下马,搀她坐在龙椅上,自己坐在她身旁。
众人见他下手狠辣,又行如鬼魅,都不敢动了。孔球、董种树和朱喜三人,一见到恶汉进门,便识得他乃是那个在制天院里把道士活活撕了的恶鬼,吓得手脚冰冷,动弹不得。只周公老眼昏花,妄自迎了上去,白白送了一条性命。
杨无恭把两条腿抬到案上,懒懒道:“那做人肉菜的大厨在哪儿?”等了半天,却无人出来,他便又说了一声:“那做人肉菜的大厨在哪儿!?”忽然几个仆役推了个胖大汉子出来,道:“是他!是他!”那胖大汉子使劲往后退,摇着头道:“不是咱家,不是咱家!”杨无恭道:“大师傅不需怕,我只是想让你做几道拿手的人肉菜,又不是要吃了你!”那胖大汉子听他如此说,方才定下神来,战战兢兢跪下,问道:“不知大仙想吃怎样的人肉菜?”杨无恭道:“只把你最拿手的说说!”那胖大汉子便道:“咱家最拿手的,是一道无脂肥人肉做的肉糜。”杨无恭来了兴趣,问道:“何谓‘无脂肥人肉’?”那大师傅说到做菜,便来了精神,朗声道:“乃是取五十个人畜,让他们一排站了,然后依次杀将过去,那最后一个人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