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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天放一直地追这摩托车和车上的男女,直至旅馆前,要然而止。
朱莉莉开心得拍掌,因为两个男人都是英雄,白云飞向他表示佩服:
“蒙先生,你真不愧是一代高手。”
他抱拳还礼:
“不敢当。”
只沉着应变。
此时,记者群正包围着阮梦玲,她摆着美妙的姿势拍照。朱莉莉瞥到了,灵机一触,为了吸引注意,必得制造绯闻。
左右一勾二人臂弯,记者们发觉了,忙转向。初逢此优厚待遇,朱莉莉不免悉力以赴,喜不自胜,笑得真甜蜜。
镁光一闪——
蒙天放从未经历此等场面,一闪之下,摄魄勾魂,忙机警跃开。不对头!这是什么?
朱莉莉才不愿放过大好良机呢,与白云飞仍亲热地挽手合照。
蒙天放旁观这西装笔挺的文明人,与他一度的爱人,有说不上来的合拍,而她,沉醉于虚荣中,更是娇媚。
他内心交战。
附近的小贩见这边热闹,原来是明星,也来兜售。一个,持了一大盘古钱币来,问问这位戏衣的明星吧:
“先生,你要买古钱吗?”
小贩一手一大把,摊开给他看。贱卖,一点也不珍惜。他被其中一枚吸引住了。
一拍起,是当年的“半两钱”。
反复细看,只觉连这古钱也沦落了。
朱莉莉把头伸进来:
“晤,假的。”
蒙天放道:
“不,是真的!”
小贩强调:“真的!地里给挖出来,很值钱!”
“嘿!”她笑:“我这件也是地里给挖出来,他才值钱呢!”
把他一手推进旅馆去,神秘地:
“来,我送你好礼物。”
送的是什么礼物呢?
朱莉莉在厕所的外面,不住催促:
“喂,好了没有,快出来!”
大力地拍打着木门。
门开了,乍一亮相,她整个呆住——
蒙天放穿上她的“礼物”:一套洋装,三件头。是格子呢绒的。
他还戴了白手套,不过垮垮的,手握一根“木棍”,他以为是现代的防身武器,像握剑的姿态,一本正经地亮相了。心想:怎么衣服越来越复杂?好不容易才全盘弄到身上来。——当然,裤子上的拉链还没有给拉上。
朱莉莉笑得弯了腰,夸张地大叫:
“哈哈哈!你这是‘文明根’,不是创!来,我帮你穿好。”
“飓”的一下把拉链拉上来,一点杂念都没有。抢过了“文明棍”,示范着。蒙天放给一番整顿,改头换面,果然报登样。她上下左右地端详。
“给我转个圈圈!”
为博红颜一笑,他照做了。
一室温馨的气氛。
她笑:
“你要到现代来,当个文明人,看来跟我倒蛮登对的。不过——”
长发仍然很土气。她上前把他的长发放下来,小心地梳理。
回心一想,其实白云飞托她要他几根头发的。便审视梳齿上究竟有没有。没有呀。
悄悄地、不若拔下一两根去交差。
刚伸手要拔,他回过头来:
“你干什么?”
她有点不好意思:
“——我,我要几根头发。”
蒙天放听了,头发?对了,她渐渐地回复“冬儿”身分了。忆起那回幽会,二人不是烧发成灰,混于水中共喝么?她还盟誓:
“这就可以白头到老,矢志不渝!”
他不假思索地、自行拔下几根。她接过,脸上闪过一丝反应:“得手了!”
乘此良机,正好追认前尘,蒙天放忽尔也记得那丝履:
“你的鞋。”
递与朱莉莉,她是否认出了?
但,这狡猾的女孩已得“猎物”,如何有心思勾留。见这残破的鞋子,奇怪地拍起一瞧,一边捂着鼻子。末了还扔过一旁,没任何惊喜的反应。
他看住她的一举一动,心往下一沉。
她竟道:
“你要过新生活,就得彻底一点。拖泥带水的,还是一个古人!”
他悲哀:
“我们本来就是古人。”
朱莉莉见惹得他难过,心也怯了,忙上前解围:
“好了、好了,古人也得把肚子填饱的。”
怎么跟眼前这个人,交往得微妙而单纯?
但为着把头发交给白云飞,当下忙把他领到餐厅去。
一生没穿过洋装的蒙天放,浑身不自在地随着彩蝶般的朱莉莉,飞到情敌那桌上去。
白云飞一见:
“咦,蒙先生,你穿起洋装,顶帅的,很摩登."
“客气、客气。”他还礼:“蒙某初到…债年代,诸多包涵、指教。”
突见桌上燃了蜡烛,众皆享用烛光晚餐,他很奇怪:
“何以这里不用文明的‘发光蛋’,反而燃起油火来?”
朱莉莉很淑女地回答:
“这是情调。”
他怀疑了:
“回到古代就是‘情调’?”
传者拿来三份餐单。
“请问几位要点什么菜?”
她只含情脉脉地望着白云飞:
“就跟白先生的一样。”
第八章
蒙天放接过这份东西,摸了又摸,看了又看,传者耐心等候他点菜。
他问:
“这是什么?”
“先生,都是吃的。”
“吃的?”他撕下一角检视,嗅了一下:“白兄,怎么吃?”
“峨,这是纸。你连纸也不晓得?”
“纸?”
朱莉莉醒觉了,开始同情他:
“他没见过纸的。”
“对。”白云飞也省得:“汉代才发明了纸,他当然没见过,算了。来三份晚餐吧。”
蒙天放越发气馁了。自己也是陛下身边的高人,一旦沦落到这年代,连找点吃食也很困难,往下日子如何过?一时间心灰意冷:
“我看,还不如回去了。”
白云飞沉吟:
“让我安排一下吧。现在不谈其他,先好好地吃一顿,权当洗尘。”
“你对我那么好,我们会帮你的!”
朱莉莉诚心诚意地又问:“是吗?云飞?”
蒙天放抬眼,默默着他们一眼。
头发被火速送至化验室。
显微镜下,组织放大数百倍。
化验师示意田中三人过来一看:
“已经做了三个小时了。这几根头发,我也说不上来,质地跟现代人不同,估计有几千年历史,但又不是枯萎,是活活拔下的,因为连着毛囊,有皮脂分泌,基本上是活的。”
田中三人操着不纯正的国语问道:
“活的?你的化验可靠吗?”
“准确度百分之八十。”
白云飞听了,色喜:
“看来那真是个无价宝了。”
田中三人点点头。
“不过——”白云飞继续说:“得把他彻底研究,才找得出长生不老的秘密!”
越想越兴奋——人类至大的敌人是时间,任你是盖世英雄、绝色美人,才高人斗抑富甲天下,到头来,逃不过老死。多少人费尽心思,千方百计,也研究不出延命的药,自古至今,谁个没这奢想?连胎盘也有人肯吃,还是要走就走,只是,如何处置他?
在白云飞心念电转时,他的幕后投资者望定他,道:
“我可以代表国家,把他买下来。”
白云飞考虑一下,便砌词:
“不,当初的协定是盗墓,不是贩卖人口。何况,目的地还没找到,这个人与整个计划无关。我会处置的。”
田中三人微微一笑。
“我们在东北,有个实验场。”
白云飞百思不解。
实验场?
却原来,日本军国主义经过周密准备,已积极着手细菌武器的研究。石井四郎自京都帝国大学毕业,专研病理及细菌学。‘咆·一八”事变后,在东北已秘密建设“关东军防疫给水部”的雏形,进行实验。
田中三人并没有把军机泄漏,只道:
“我们的实验场,设备完善,如果把这个异人解剖,或进行细菌实验,测验免疫能力……才是医学界的跃进。你们中国不是有唐僧肉的传说吗?若我们把他吃了,也就长生不老了,哈哈哈!”
他提出了一个不可抗拒的数目。
东北?
只要把他骗上火车。
这个不容易就范的男人,只肯向一个女人就范。如何智取?惟有——
朱莉莉只道:
“你要我哄他。你知道他只听我一个。”
“对,”白云飞道:“只要他肯上火车。你就哄他说回皇陵去好了。”
“他是好人,为什么要骗他?”
“你不过把他转让给我,根本不必付出什么。”
朱莉莉闻言,心里有数:
“你是把他当古董卖掉吧?”
白云飞不答,正预备施展手段。
朱莉莉撇嘴一笑:
“我要是兜售,一定会遇上个好买主。”
他一听,回复冷漠、做岸。
“好,那随便你了。”
她转身欲带门出去。这真是一次赌博,想不到他还在搭架子。——他只不过在“交易”?他对她没表示?自己岂不成了他的跑腿?一点地位都没?
方走了三步,他在身后唤:
“莉莉——”
她回眸,便知已赢了。
“我们不是谈交易。你不知道我是爱你的吗?”
她心冷了一截。他要到这关头才说“爱”她?这是真面目么?心中忐忑。一下子聪明起来了:
“当然我知道,不过爱情摸不着,没分量。惟有钱——”
白云飞把一叠一叠的钞票拎出来,放在她面前,这也是不可抗拒的数目,却在田中三人给他的那份中,不成比例。
朱莉莉有点心动。但回心一想:
“钞票太薄,而且什么金圆券、很圆券,不好兑现。”
“金子呢?千古以来,还是金子保险。”
换上了金光闪闪的金子,真是人间至大的诱惑,她望了又望,闭目摇头。
在摇头之际,不免念到自己穷了这些日子,从没如此飞黄腾达过,有了金子,往脸上贴金,整个人就灿烂了。
但,她得把蒙天放卖出去呀。
这样的越趄。
白云飞正把心一横,手枪已半拔。
她忽地张开眼睛,意动了。
“我学得聪明了。还是物重情义轻!”
稚嫩的、贪婪的本性,她也把心一横。但又自己说服自己:
“做人就是这样,有时候人出卖我,有时候我出卖人。反正扯平了。”
她把金子都捧走,还没心足,忽生一念:
“我还有个要求,我要当女主角!”
白云飞一笑:
“没问题,一言为定,有你,就没有阮梦玲。”
“真的?”她大喜过望。
“放心,你相信我。”
晚上,她也跟蒙天放讲同样的话:
“放心,你相信我。”
她把他的身子扳转,开始为他梳头。一如秦代冬儿的手势…··喀那么熟练!
不同的,是冬儿带着羞赧和深情,但朱莉莉一边梳、一边行前退后地审视,好像装饰一件货物,直至自己点头满意为止。
她又把他装扮回原来的身世。
然后道:
“好了,洗脸、刷牙,早点睡。”
“刷牙?”
她怪叫:
“吓?你从来都没刷过牙?”
他一口泡沫,苦着脸:
“好辣!”
她笑起来,但明天伴他上火车,她就要跟他分别。她忘了叮嘱白云飞,千万不能把他伤害。不,明天一定得这样说。否则怎能心安理得?她辗转反侧。
后来,也预见自己“电影皇后”的风光,看不起她的人,都来恭维讨好。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炉香……
蒙天放一夜都没睡好。
晚餐时,喝过一杯褐色的东西,又甜又苦,有种烧焦的味道,然后一直心跳,眼瞪瞪地看着天花板。在追溯这东西的名字,好像是什么“咖啡”,发音很奇怪。
冬儿给他喝的,他也就毫不迟疑地喝了,不光是一杯陌生的饮品,一切都新鲜得难以适从,令人手足无措。
幸好失眠,方有段静定下来的时间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