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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片?谁说我要拍片啊?”唐唐挤在乔的旁边,头几乎就要靠着乔的肩膀了,他似乎还没有从黑泽明的电影中清醒。心不在焉。
小K说:“欢言说你回国是拍一部什么DV电影呀!”
“哦,那是回国前的想法,我现在改变主意啦!当我读过黑泽明三十遍后,我觉得自己是多么的幼稚,那个DV也就一直不敢动手。”
唐唐不说观看黑泽明的电影,却说“读过黑泽明”,而且“三十遍”,这让小K大吃一惊。自己读青铜泥巴也正好三十遍。艺术真有如此强大的力量吗?原想催问唐唐什么时候搬离租住房的问题,一下子变得渺小无力起来,小K一时难以开口。
〃我在北影上学时,借阅的第一部影片就是黑泽明的。坐在视听室十六英寸的电视屏幕前,戴着耳机,仍能听到相距不到一米的其它电视节目的种种奇怪的声音,但黑泽明无与伦比的光影世界,让我心无旁骛。由他所描述的被内心驱使并毁灭的人物,紧紧地抓住了我全部的想象。〃唐唐说,〃到日本后,我专程去了黑泽明的家乡,读过他老人家的风水,再回头看看中国的电影,真是太小儿科了,我就想从DV做起!〃
唐唐宏篇大论。
“不就是那种小电影吗?我读大学时,传播学院的同学经常玩这个,他们还拿到凤凰卫视去展播呢。”乔插话。不顾一屑。
“那算什么?充其量就是大学生的毕业设计。我要搞的DV是扫荡中国电视市场的,片长两个半小时,经典的黑白!完全的偷拍!”唐唐站起身来,伸手向乔做了一个老鹰抓小鸡的动作,快速。连贯。唰唰唰!
小K哭笑不得,拉起乔就往卧室走。她说:“乔需要睡觉,我需要写稿。”
唐唐一脸的无辜,对着他们的背影:“我说错了吗?”
鞠躬。谨小慎微。
青春是一条地下狗 B13
昨天在电梯里碰到了老总,除我们之外,电梯里没有其他人。老总主动提起了我的稿子。他说,你的论点不错,论据有些薄弱,一个女大学生的卖淫史,代表不了我们的社会现状。况且,你的观点太偏激,搞不好就是一篇捅娄子的稿子。
我问老总:“那该如何处理?”
他说:“为什么不写成人物专访,我记得是应该写青铜泥巴的,怎么拿小说人物借尸还魂?”
我没有回答老总,我觉得他伤害了我的文章立意。
青铜泥巴笔下的小妖无论是一个虚构的人物,还是现实生活中的一个真实人物,她的意义在于,我们这个社会正在一步一步地向无序的状态堕落。我现在从事的工作也许就是青铜泥巴的继续。白天,我们看不清黑暗的形状;夜晚,我们还是看不清黑暗的形状。黑暗已经倒在了地上,我们手执一枚蜡烛,将黑暗轻轻扶起。当我们再次面对,会不会彼此面目全非?
我还在回味我的文章,电梯停顿。临别时,老总吩咐我,好好干,你是一个优秀的新闻记者。他的作派,老到,狡猾。无可辩驳。
(编辑部。方格写字间。来回穿梭的报社同事。电脑,打印机,输出文字,绵长。没完没了。)
我和单小鱼谈起了我这篇文章的命运。单小鱼说,你太先锋,搞媒体就是要四平八稳。像我写的会议稿子,虽然读者不欢迎,但领导欢迎。
我很不服气,但又不得不承认,我把文体搞错了,不该写成新闻评论,应该写成特别报道,用新闻的真实性,挖出女大学生的心灵痛史。
于是,我再次拨打了青铜泥巴的手机。很奇怪,他的手机竟然通了。我曾无数次地拨打过他的手机,拨不通似乎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如果一下子就被我拨通了,那真让人难以置信。
我对着话筒,半天出不了声。
等待了片刻,青铜泥巴在那头说:“谁?你是谁?”
在感觉他就要挂断手机的时候,我说:“是我。”
青铜泥巴一阵干笑,阴阴地说:“你是小K?你找我想干吗?”
我说:“我想知道你在哪?”
他好像从来就没有正经过,回答说:“我在天上!”
我大骂了青铜泥巴。说你杜撰出一个女大学生去卖淫,还装神做鬼故弄玄虚搞得真假难辨。你是一个卑鄙无耻狂妄又无聊的小文人!
他没有做声。在我喘气的间隙,说:“你骂够了没有?如果够了,那就请你关机,我没有时间和你玩这种手机游戏。我在外地,如果你今后确实有正经事情了,你可以再打我的手机。”
我想让青铜泥巴告诉我,小说中的场景是不是真在某某大学附近,我怎么样才能找到小妖,他可不可以带我去那个地方?但我现在更关心青铜泥巴在哪,他在干什么?
青铜泥巴不耐烦地说:“我想将我的小说改编成影视剧本,正在寻找投资人和拍摄人。”
青春是一条地下狗 A14
(微热的黄昏。封闭的建筑。)
小K继续看《小妖的门》。客厅有响动,开冰箱的声音。开低柜的声音。早在半小时之前,乔和往常一样,换装出门了。在客厅的弄出声响的人,当然不是乔,一定是唐唐。小K悄悄打开自己卧室的门,伸出头,唐唐在客厅踱步,六神无主。
小K问:“你找什么?”
唐唐说:“拜托!请给我一瓶白酒。”
小K不悦。“原来你是在找酒?对不起,我和乔都不喝酒。所以,我们家从来不备酒。”
唐唐说:“那没有关系,你可以下楼去买啊。”
欢言和小K通话时,曾提醒她不要让唐唐喝酒,并威吓她说,唐唐一喝酒就会闹事,装疯。他不喝酒的时候,是一个电影导演,喝酒后是一个小品演员。小K记住了欢言的话,她要帮唐唐戒酒。
“凭什么要我为你买酒?我不是欢言。”
“我就知道你比日本人还小气。不喝酒,我怎么和你谈电影?”
“你不知道自己下楼去买酒吗?再说,我没有要和你谈电影。”
“你知道的,我的钱买设备了,剩下的钱,在火车上交了、交了罚款。”
“这和我有关系吗?”
“你不给酒我喝,是你的错;我不给你谈电影,那是我的错。”
“真的吗?呵呵,那你谈谈打算拍什么题材的电影?”
(挂钟在墙上响着。租住屋有足够的空间容纳时间的堆积。唐唐和小K站在时间的面前,保持距离。时间在响着,一地丁当。)
“日本许多影片都是表现妓女的,我想拍一部中国妓女的影片。如果你以为辛酸是妓女生活的全部,那你就错了,我知道她们还有别的。我想拍的,就是这种别的。”唐唐说,“我现在没有喝酒,我没办法和你说清楚!”
小K下楼,在超市买回一瓶啤酒。她说:“那你边喝边说!”
唐唐说:“我需要白酒。不过,啤酒也凑合。我刚才说到哪了?”
小K提示:“妓女还有别的。”
“对!你说得很对!妓女还有别的。”
唐唐把一瓶啤酒倒进了口里,倒在沙发上睡着了。原来,他的酒量是如此之小,不及乔的十分之一。乔虽然不喝酒,但有过喝半瓶白酒而不脸红的记录。乔说,是青海男人的脾气,赌出来的酒量。
青春是一条地下狗 B14
我对唐唐有了不小的卑鄙。转身回房,拿来《小妖的门》,扔在他的身上。关于妓女的别的,青铜泥巴比唐唐知道的更多。我现在想象青铜泥巴开着他的彩漆敞篷越野车,像一只奔跑的梅花鹿,正在穿越我没有去过的城市,也许是北京,广州,海口。但最大的可能是北京,与其说他是在为他的小说奔走,不如说他是在为小妖奔走,他的电影一定会叫座又叫好。
(白昼。黑夜。)
我去了某某大学,在校园周边游走。我期待发现青铜泥巴的秘密,或者说是小妖的秘密。那里有许多简易的酒吧,看不出有什么异常,一无所获。
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唐唐。
唐唐在电话中说:“他要找的东西,在青铜泥巴的小说中找到了。”
他还问我能不能与青铜泥巴联系,他要和青铜泥巴签订授权书。
我说:“你这么自信他会授权给你?你有够足的资金吗?”
唐唐说:“先拍DV,我们可以物色一些志愿者充当演员,不需要很多钱。”我说:“你做梦吧!”
不过,我还是忍不住给青铜泥巴打了电话。他果真在北京。这个时候,他跑遍了北京城,爬遍了所有他认为能给他带来好运的写字楼,但没有一家公司愿意为他的剧本投资。唯一一次让他振奋的是,一个文化传播公司的老总在看过他的剧本后说,可以出资三百万,为他筹建一个工作室,条件是青铜泥巴今后的小说改编权属于这家公司。
青铜泥巴当然乐意。但他第二次再去找这个老总时,老总问他,你就是青铜泥巴?你拿什么证明你就是青铜泥巴?现在冒充名人的太多,这个剧本是你写的吗?青铜泥巴对我说,他掏出身份证都不管用。那时,他恨死了自己为什么要在小说的封面上印着青铜泥巴?
我对他提起了唐唐。他说:“你可以先和那个唐唐谈谈。我再等待一些时日,看在北京还有没有转机?”
我让青铜泥巴把剧本大纲传到我的邮箱,他爽快地答应了。
(黑夜。白昼。)
乔不在家,我有足够的时间和唐唐讨论青铜泥巴的大纲。剧本的结局是小妖在刺死最后一个男人之后,不知去向。而唐唐坚定地认为,应该把结尾改成小妖自杀。因为畏罪潜逃,那只能是妓女的懦弱。我说,那就改成投案自首,在那个男人断气之后,小妖人性复归,她在深牢大狱里,为自己的罪孽忏悔一辈子。唐唐说,你根本不懂电影。
为了懂电影,我在唐唐到来后的半个月内,第一次走进了本来属于我和乔的书房。晕头转向。黑白电影。彩色电影。
4,怀念处女
青春是一条地下狗 A15
布蝴蝶躺在《旧约·诗篇》的第516页与517页之间,它长出了一对嫩绿的翅膀。涤纶布料。是乔偷偷缀上去的,男孩子的手工,天衣无缝。
小K在书柜前查阅书籍时,偶尔发现了布蝴蝶,脸色铁青。
那时,她刚刚和唐唐讨论过青铜泥巴的剧情——一个强奸犯与一个被害少女(姑且暂时将小妖称之为被害少女)究竟有无爱情?唐唐说,有!小K说,不可能!她的理由是,在《圣经》里有这样的记载:“他埋伏在暗地,如狮子蹲在洞中。他埋伏,要掳去困苦人;他拉网,就把困苦人掳去。”
她翻动《圣经》,布蝴蝶掉下来,掉在了她的脚边。
(电视屏幕:岩井俊二营造的经典《情书》。清新,淡雅,朴素,隽永。一个男人同时爱过、失去两个女孩,最后他黯然去了天国,他把回忆的蛛丝马迹秘密留下。于是,所有的回忆被逐渐还原、重组和分享。一个女孩对着远方埋藏了爱人的雪山,跪在雪地上嘶哑着喉咙无数遍哭喊:おげんきですか?わたしはげんきです。另一个女孩在病床上,同样用虚弱的声音对记忆里的爱人低语:おげんきですか?わたしはげんきです。)
唐唐拾起蝴蝶,置于掌心。“嗯,不错的中国手工艺术品。在日本,许多老人都喜欢这种布艺蝴蝶。”
“你尽可能选择赞美。可终于隔膜,它不死,其实是一个小小的幽灵。”小K那个低沉自语的声音,正好接上刚刚停顿的电影原声,它适时地被唐唐听到了。
“你想说什么?”唐唐表情复杂,欠缺耐心。
她从书桌抽屉里找出一把剪刀,平时用于剪裁信封的剪刀,将布蝴蝶一点一点地剪碎。它残缺的尸体,躺在《圣经》的第516页与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