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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欢怔住,他对师傅,已不单单是疯狂迷恋了。若他知道……后果不堪设想。呐然开口道:“我……我能看你吗?”
“不能!”萧倾城像个孩子似的回了一句,“你我相厌,要看做甚!”
常欢讪讪道:“厌!不但厌,还有仇呢,我不看。”
萧倾城转身就走,两步便又回头:“你哥葬在哪了?”
常欢猛咳,抽着肩膀半晌答不出话来,万没想到他突然问出这个问题。脑中正急想如何答他之时,忽地听院口一声凄厉呼叫:“常欢!”
一个激灵,两人都被吓了一跳,看向院门处跌撞跑来一白影,黑发凌乱披散,冲到阶下脚步不稳,扑通歪倒,哀哭道:“常欢,求你去看看凌云!”
63。醉不知骂
见她急切如此,常欢心中不免咯噔一下,忙下阶将她扶起,“萧姐姐,季大哥怎么了?”萧倾城随后步下,却未上前搀扶,兀自拨弄着怀中古琴,在一边冷眼观望。
美人哭的梨花带雨,一张粉脸愁色满布,自然也不看萧倾城,只顾按住常欢胳膊抽泣道:“他……自你走后就嗜起酒来,饭也不吃,药也不喝,日日醉的不省人事,任谁劝慰也听不进去,一日瘦过一日,”倏地捂住脸,闷哭出声:“他不愿见我……他将我赶出房门……还骂我!我想……他可能只愿意见你……”最后这句话说得极为艰难,她为了季凌云,彻底放下了身段。
常欢紧皱眉头,心中暗叹不止,季凌云这是怎么了?难道与他说出那段尘封往事有关?安抚的拍拍美人道:“萧姐姐莫急,我们现在就去云楼!”
萧盈盈哭得止不住声,抽抽搭搭状极伤心,二人欲走,一直没出声的萧倾城突然放下古琴,拦到了美人身前,用力扯住她的胳膊一拉,厉声道:“不准哭!脸都被你丢尽了!骂你是你自找的,早与你说过莫对他用情你不听,今日落了这般下场怨不得别人!”
美人愤恨抬头,美目喷火,直瞪着她亲哥疯了似的大叫道:“怨你!怨你!若不是你把他害成这样,他又怎会不接受我?我没有你这样的哥哥!”
萧倾城周身泛出冷意,阴森森地道:“你敢再说一次?”
美人的长发随风散乱,白裙沾了污迹,精致的五官已扭曲作了一团,眼睛通红,一字一句道:“你对他做的一切,我从十岁时就看在眼里,他的伤,他的痛,我统统知晓,每见他缩在房角掐烂自己的胳膊一次,我对你的恨就愈深一分,你不是男人,你不是人,你是畜生!”
“啪!”一声脆响,美人脸上顿现五指红印,还未来得及捂,那手快如闪电又一把掐上美人喉咙,萧倾城瞳光阴骛,咬牙道:“我是不是太宠着你了?花心血教了十余年,就教出你这样一个没有教养的东西!”
手下毫不留情,美人被掐的眼白直翻,张口却说不出话来,常欢急得蹦起去抓他的手:“放开她!她是你妹妹啊!”
“滚开!”萧倾城明显受到了刺激,宽幅紫袖撒手一挥,林木刹时沙沙作响,风起杂尘扬,一股巨大的冲击力将常欢硬生摔到了一旁。
脑袋咚地撞上台阶,常欢疼得咧嘴咧了一半,倏地被拥进一个熟悉的胸膛,怒声道:“萧倾城!住手!”
那厢掐喉手果然一松,霾眸回望,冷声道:“蓝公子,你莫要插手我的家事!”
蓝兮扶起常欢,面如寒霜,说话再也不复往日客气;语气冰怒:“萧楼主要管教令妹我无权过问,但你伤我徒弟是何道理?!”侧身摸了摸常欢的头,声调略缓:“没事吧?”
常欢揉着脑袋恨道:“真是个疯子!”
美人一阵激烈咳嗽,瘫倒在地,萧倾城盯着蓝兮紧紧揽住常欢的手,半晌踢了踢萧盈盈低道:“你这个贱人给我好自为之,若再乱说话,我定将你废了!”既而拣起古琴,背身道:“向常姑娘赔罪,今日就不扰蓝公子了,告辞!”
萧倾城一走,常欢立即奔到美人身边:“萧姐姐,你还好吗?”
萧盈盈抹抹脸爬起身,冲蓝兮作了一福,哑声道:“可否请常欢去趟云楼?”
蓝兮望着常欢,见她不住点头,便道:“我送你们去。”
三人驱马来到云楼,穿过大厅内喧闹人群直上二层,蓝兮在季凌云房间门口停了步,对常欢道:“师傅就不进去了,你好生劝他,人生年月长久,一失足便背负终身枷锁,不值得!”
常欢重重点头,美人听得此话再次落泪,轻手推开房门,哽咽道:“世间总有明辨是非之人,常欢进去吧。”
同上次前来时一样,屋中光暗气浊,酒味冲天。方桌上一盏残烛飘摇,两边各坐一人,一黑一白,白衣已俯倒桌面,黑衣笔直坐着,手中擎了酒杯,正往口中送去,听得门响,他眼光飘过,手蓦然顿住。
常欢扫眼屋中,二话没说,皱着眉头径直一掌推开窗户,接着走去柜边上下翻了一通,找出四五根蜡烛,一把全拿到桌上,根根点燃立住,屋内刹时亮堂起来。
韩端愣愣看着常欢的举动,目光里有迷惑,有伤痛。
常欢扇扇鼻子,眉头拧得愈紧,鄙道:“什么味儿这是,大男人住的屋子怎么就这么脏?”
没人接她的话,她也不在意,伸手夺了韩端手里的杯子,连同桌上的酒坛酒壶一并收了,抱到窗口哗啦全丢了下去。拍拍手道:“清净了!”
自己拉了个凳子坐下,双手叠在桌上,看看季凌云俯头不起,又看看韩端呆愣表情,还是将眼光定在韩端身上,“说吧,你们为什么变成酒鬼了?”
韩端呆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垂下眼帘,低道:“你来做什么?”
常欢叹口气,够过茶壶倒了两杯水,一杯放在季凌云面前,一杯递给韩端:“萧姐姐去找我,说季大哥很不开心,我便来看看他,怎知又看见你也在醉酒……”
韩端勉强扯扯嘴角:“醉酒……无奈便是喝不醉。”
常欢不接他的话,直道:“季大哥为什么不开心?”
韩端望了望她,轻道:“我终于知道你为何总对凌云另眼相看,你们原有这样深的渊源。”
听他这样说,常欢便知季凌云也将事实告诉了他,状似轻松的一笑:“是啊,我们两个还真是有渊源,若不是那番仇恨,说不定还能成为世交。”
韩端沉重:“凌云为这仇恨付出得太多。说出心结他不但没有开心,反倒愈发憎恶起自己,他说……他对不起你,你会嫌弃他污脏,再也不会来找他了。”唇边笑容艰涩难懂,“可他却不愿离去,日日守在这里,他……很喜欢你。”
“我有罪!我很脏!”季凌云突然抬起头唔哝了一句,脑袋一冲一冲的,瞳光涣散。
常欢脸上挂着微笑,心中却酸痛难忍,看着他颓废如此,竟突然联想起六年前第一次见到他时,他那风姿如玉,清秀潇洒的模样。那时的他,身心已然伤痕累累千疮百孔,却仍极力保持着风度,保持着尊严,萧倾城放了他,给了他财富和身份,他也就假装忘记了那一切,缩在自己编织出的假像中体面的生存,可谁能知道每每醒噩梦缠心午夜惊醒时,他独自舔舐伤口的凄凉。谁能知道当某一天,旧时伤口被无情撕开后,他是何等的悲哀和绝望。
很不幸,自己就是那个无情的人,为了探知真相,一步步将季凌云逼到绝路,亲手撕开他的伪装,掏出了他破烂不堪的心,残忍地摆到他眼前,强迫他重温噩梦……常欢捂住眼睛,低吟了一声:“你错了,他并不喜欢我!”放在桌上的手被冰凉手掌覆住:“常欢……”
良久,常欢抽出手猛地站起身,一把掰过季凌云的脑袋,拍上他的脸道:“季大哥,季大哥你醒醒!”
季凌云果真如美人说的那样,醉得不省人事,不知灌了多少酒在肚内,任常欢拍得啪啪作响,眼睛却始终半睁半闭,常欢也不再执着,双手按住肩膀,对着他的醉脸大声道:“我来问你!你觉得我好吗?觉得我单纯干净,觉得我无忧无虑,所以你便羡慕我,想和我亲近吗?你错了!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人,我想过要害你,我想过要利用你,我对你耍过很多心计!我也不是好东西!”
韩端一动不动听着她说话,目光闪过一丝笑意,很快恢复了沉静。
“还有你那所谓的缘分,所谓的前世,你还不明白吗?那死人堆里的小女孩,我已跟你说过了就是我啊,你睁开眼看看,看看我的眼睛!因为你太善良,所以一直念念不忘,多年后再见到我,你才会有那种感觉!那不是喜欢,是愧疚,是悔恨,累积了多年让你产生了错觉,现在我活得好好的,你可以放心了,不要再矛盾下去!季大哥!”常欢吼叫的声音几乎震穿了房顶,激动不能自抑。
季凌云撑不住脑袋的重量,不时向后倒去,常欢薅住他的衣领,将他扶正,急喘了一口气道:“你的过往没有人会在意,你的朋友,我,韩端,萧姐姐,没有人会在意,也没有人再会提起,现在你是自由的,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任何事情,用过去的伤痛来惩罚自己的人是最蠢的人,真正的恶人还没得到报应,季凌云怎么可以这样毁了季凌云?”
常欢越说越激动,扯着季凌云朝向韩端:“你问问他,你的朋友韩端,他在不在意?在不在意?”
韩端见她认真,只得摇了摇头。
“对!我也不在意!”常欢又拍上他的脸,啪啪更加用力,“还有萧姐姐,她对你是多么的好,无论你变成怎样,她都守着你照顾你,你们从十几岁就在一起了是么?可恨你还一直装糊涂,今晚她为了你被萧倾城打了你知道吗?”
“常欢!”房门嗵地推开,美人慌张踏进,“不要说!”
季凌云微眯了眼看常欢,口中喃喃:“盈盈……你对我好……”
常欢坚持扇着他的脸,坚持吼道:“知道就好!这世上值得你关心的人和事还有很多,脑袋砍了不过碗大个疤,与你之间的仇恨说开了不过一场你来我往的闹剧,孰是孰非我心中有数,我哥同我都不再恨你,若你要怪我戳了你的痛处,我就向你叩头认错,还不满意你杀了我也行,你心中有恨该找谁算帐便找谁算帐,放下生意庄园不去照顾,在这里喝酒买醉,不是大丈夫所为!”
“常欢!”美人急急又叫。常欢气喘吁吁不耐烦地回头:“待我说完的!”
美人上前一把搂过季凌云,扭着身子嗔道:“你说便说,打他做甚,瞧他脸都被你打红了!”
“呃……”常欢突然泄了底气,看美人护着季凌云像母鸡护小鸡,倏地抹了抹嘴道:“我说了些什么我自己都忘了,总归说了,他若醒了,你们便对他重复一遍,让他知道我们都是为他好!”
美人蹙娥眉:“早知你来了又打又骂,我怎么也不会去叫你。”
常欢也蹙眉:“早知他醉成这样,我怎么也不会来浪费口水!走了!”说完转身就走,见蓝兮在门口微笑望她。嘟嘟嘴伸手道:“嗓子都哑了。”
蓝兮牵了她的手:“在门口听你叫了大半晌,能不哑吗?”
“师傅你听懂我说的话了吗?”
蓝兮扑哧一笑:“口齿不清,语速又急,为师实在没有听懂。”
“哼!”常欢嗔他一眼,甩着胳膊朝前走去,“劝慰人,尤其是劝慰酒鬼,可真是件力气活儿!”
两人在走廊上行了几步,忽听身后低低一声:“常欢。”
师徒一同回头,看着韩端一步步向他们走来,走到他们身前道:“我与你们一同回倾城画院。”
常欢心里扑通一声,呐然道:“你……你去做什么?”
韩端不看蓝兮泛冷的目光,只盯住她一人,沉声道:“我已答应萧倾城去那处做护院,只因前几日凌云不妥,耽搁了时辰,现下恰好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