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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他来访,隐约地透露了皇帝对杨玉环的情分,然后,他又提出,政府方面拟借重,以杨玄璬为太常少卿。
从国子监转太常守,是能相通和合于情理的。再者,以国子司业而擢升太常少卿,官品虽升三级,但仍在四品范围内,太常少卿官阶为正四品上,辅太常卿,掌礼乐、郊庙、社稷等事,是儒臣乐于服事的官职。
但是,杨玄璬却婉拒新任命,他已得知这是女儿的关系,内心大不以为然,再者,他本身也有理由,因为他在国子监中编一套书,至今未曾完成,他向杨慎矜说,希望能待书成才离开国子监。
他至诚地述志,尽力避开谈及女儿,这使慎矜无法再进言。
原来,皇帝欲以杨玄璬为国子祭酒的,也告知了高力士,命他看情形而设法,高力士调查了一下,发现杨玄璬的名声不够,年纪又不够大,资望亦嫌浅,他做司业虽然称职,但是,做司业的年数既短,而在国子监,资深之士又多,任命杨玄璬为祭酒,可能会使他不能安于位。高力士明白皇帝的心情,欲予杨玄璬一个卿地位,他曾设想授予光禄、大理、司农三个衙门的正卿之位予杨玄璬。但是,在经过商量之后,又觉得不适合,最后以太常少卿为名。诸卿中,太常卿为班首,官阶正三品,其他各卿、监都是从三品,在太常寺为少卿,只较其他的卿、监官位低一阶,又因为不是主管,调动起来较易,也不会为人所特别注意。
然而,杨玄璬却辞谢,显然,他是为了女儿身分的变迁。杨慎矜驰马赴骊山,把经过转告了高力士。
高力士很沉稳,他嘱咐杨慎矜不必再提,也不可在外张扬,此外,他再托杨慎矜去和杨玄珪及杨鉴联络,设法较具体地暗示出皇帝与玉环的关系和未来发展。高力士并未将此事奏告皇帝。
在骊山温泉宫享乐的皇帝,今年和往年有许多不同,在他本身的生理上,青春岁月的情怀好像去了再来,而且,他又有好的体力来支持如青春季那样的活动。
李隆基以为,这是杨玉环所给予自己的。在和武惠妃相处的最后几年,他有老去的感觉,那可能由于武惠妃温煦地侍候他很周到之故。如今,和杨玉环在一起,反了过来,他去顺应年轻的她,也许由这一转变而使他的心情起了变化,从而影响及体力,生命的余力,忽然间集中了。
他登上皇帝的宝座,到开元二十九年,恰好是三十年,他第一年为皇,年号是用先天,次年改为开元。古人以三十年为一世,他为皇一世,天下太平富足,为大唐开国以来所未曾有,还有,他的三十年统治,皇权完整,虽然也有过不如意的事,但比之他的父祖时代,那是好得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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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贵妃》第三卷(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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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三十年一世这个段落性的时间,李隆基决定明年改年号,为自己的皇业进入第二世而开张新猷。
他自己早有了准备,现在,时间差不多了,他向主要的大臣公开了自己的构想,同时,他细致地把自己的计划告知杨玉环。
杨玉环对政治上的种种少有兴趣,但李隆基依然以最好的兴致以及详细地讲给她听。
有时,她会听得不耐烦,而且也会表示出来,不过,她的不耐烦不会使皇帝扫兴,她时时以手来掩住皇帝的嘴,她会向他说:
“好了,我总不会做你的宰相,别讲那么多,我记不牢,再说,记住了也没有用。讲些别的——不,我们还是去玩,今天,玩些什么?”
这样,皇帝的兴致被转移,他虽然有些少的遗憾,但他又满意一个全无政治性的、享乐的女人。
虽然如此,对于一世代的结束和新开始,也有一些事吸引杨玉环的,皇帝将以兴庆宫作为主要的起居和治事所,她就很有兴趣,因为那是一个新宫城,她觉得新房子一定比旧房子来得好,同时,她已去看过,兴庆宫的新玩意比大明宫来得多。再者,她又相信,在兴庆宫不会寂寞,宫中有两所高楼,在楼上,都能见到市区的景光。
在温泉宫,皇帝为此而做了许多事,他原来打算,在新年中册立杨玉环为贵妃,但高力士以杨氏家族中的问题,又逢着新纪元的开始,婉转地劝请皇帝从缓,因为现在的情形,杨玉环实际上和贵妃、皇后,全无分别。
开元二十九年的冬天,皇家和主要的大臣都忙着筹备一个新纪元的开始之事。而皇帝的长兄宁王李宪,于这年十一月死了,李隆基至诚地追谥哥哥为让皇帝——李宪之死,也好作了一个世代的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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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贵妃》第四卷(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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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宝元年正月初一,丁未日。
大唐皇帝李隆基在位的第二世代开始的日子,他在兴庆宫城的勤政楼受百官朝贺,宣布改换年号,并且大赦天下。
皇帝在年初一大朝时,特许都城百姓在宫城外观看和欢呼,这又是一项新气象。
在晚岁时,京兆尹自少府领到粮肉和布帛之类,分赠都城的贫户和老年人。
此外,南衙的金吾军,北门的禁军都换发了质料比以前为好的衣服,连所有役吏,都获得新衣及赐钱。这些,使内外尽欢,元旦大朝罢,内外欢呼之声,像盛夏的雷声。
皇帝,还亲自到城上和百姓相见。
在元旦大朝时,好动的杨玉环在花萼相辉楼看热闹,兴庆宫城中,势政楼在南面临街,花萼楼在西面临街,在花萼楼,可以看到勤政楼外的动态,同时又可见西城和南城外的街道车骑和百姓们。
元旦大朝隆重的仪仗和仪式,这一回,杨玉环看全了,她极为兴奋。当皇帝在城上接受百姓的欢呼时,她派了两次人到城上去邀皇帝到花萼楼来。
皇帝来时,杨玉环命四名内侍唱礼,独自一人,正正经经地来了一次大朝拜仪式,她以歌唱的声调为颂:
“皇帝陛下万岁——愿我皇皇业兴庆,国家在我皇第二个世代比第一个世代更富更强,皇帝与庶民同乐!”
李隆基轻快地笑着,双手把着了大吉服的杨玉环扶起,低声说:“我你一体,同享太平盛世!”
她含笑点头,牵掣了他的大袖一下,也低说:
“到边上窗口去看看——”
从向西南角的两扇大窗外望,长安城几条大街尽在眼底,街上,依然拥挤着人群,欢呼声也依然不断。
“三郎,我在此看大朝,又在此看你在城上,今天,你真神气!”她悄悄地说,“也有威仪!”
皇帝期期地笑,没有出声。此时,皇帝在想,在默祷:“愿天保佑,自己能再活三十年,和这个可爱的女人在一起过三十年,创造为皇以来的第二个世代的繁荣。”
她看着市景,她在繁华中欣快无比。她又说:
“我请你来,让你也从旁看看——”
“嗯,嗯!”皇帝看看,撩起她的长袖,捏住了她温暖的手。稍后,他低声说:“玉环,有一件事很抱歉,也遗憾,今天,不能让你受命妇朝见!”
她微笑,低声说:“不妨,总会有那一天的!”
杨玉环对是否能受朝贺的事,的确不太重视,虽然那是极光彩的事,可是,她对那种从来未经历过的大场面,也有一些心慌,能避免,少掉麻烦,也是好事。
在兴庆宫,今年的命妇入朝,仍然照去年一样,由皇帝的婕妤、美人、才人级接待,因为,自武惠妃过世之后,宫中没有妃级的女人。
但由于今年是皇帝皇业的新纪元开始,皇帝拉了后宫的两位父亲的遗孀出来,共同受朝贺。此外,玉真公主也被邀入,皇帝原欲小妹子也参加受朝贺,可是,玉真公主以不合体制而坚持不肯。
她和杨玉环在一起,悄悄地看大官员的夫人入朝——杨玉环不许皇帝午睡,伴着偷看。李隆基只得答应,这是他做皇帝以来的第一次,悄悄地看百官的命妇。
百官命妇入朝的人数并不太多,偷看着的他们都感失望,皇帝直率地说:
“这些官员的夫人,怎么没有一个好看的!”
玉真公主笑着调侃:
“因为有玉环在啊!长安城内,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我不是比较,我的意思是,品评下来,没有好的!”
“我知道!”杨玉环说,“这些女人老得多,是大官员的正妻,倘若许他们的侧室和妾侍入朝,那就有好看的人了,将来放宽一些——”
“哗,这不行,言官会上本,各位官员的夫人也会因此而造反。”皇帝笑说。
“将来,放宽品级,那么,有些年轻的女士,情形会好一些。”玉真公主说。
就在此时,内侍来奏告,诸王子王孙都已到了,在等待着拜见皇帝贺岁。
皇帝欣然说:“我们一起去?”
杨玉环信口应了一声好,但玉真公主阻止她,笑说:
“皇帝,你去吧,我和太真法师在长生殿等你!”
当皇帝走后,她们两人缓缓地向长生殿走,杨玉环有些窘迫,讷讷地说:
“我这人太没头脑,我是女道士——”
“玉环,即使你成了贵妃,除非先调查清楚,不然,你也不宜见诸王、王孙!”玉真公主平和地说。
她领悟了,诸王子王孙入朝,寿王必在内,自己的两个儿子,可能也在内。
一念之转,她想到了从前的丈夫以及自己所生的两个孩子,入宫以后,她一直没有和外面联络过,如今,想及了,她心中很不自在。
到了长生殿,她忍不住,向玉真公主询问:
“他怎样?”
玉真公主自然明白她所指的是谁,低声说:
“很好。玉环,人事已改变了,你在宫中,不宜提到从前,最好,也能把往事切断!”
“我知道——”杨玉环低喟着说。
于是,玉真公主乘机询问她的家庭反应,玉真公主私问玉环,一旦册命正式宣布,她的父亲会不会大闹求死。这使得杨玉环为之淆惑,她想了一下,直率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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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贵妃》第四卷(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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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一定会极不高兴的,但是,我想他不会求死吧。一个人好端端地活着,怎会肯死?不过,父亲可能会不肯做官,我想他会如此!”
“这是一件麻烦事,你的二伯父和哥哥呢?”
“二伯父为人和父亲不同,有官给他做,他一定会很高兴的。哥哥就难说了,他可能听命于父亲,只是,哥哥绝不会像父亲那样顽固。公主,这些事,我怎么和皇帝说呢?有几次,他好像要问我,后来,说了别的话,便岔开去了,公主,父亲还能管我吗?”
于是,玉真公主又笑起来,她告诉杨玉环,父亲的权力管不着已嫁的女儿,但皇家却希望与外戚和睦。
这是天宝元年年初一的事。
到了正月底,杨玄璬终于得知了女儿居住在兴庆宫,女道士只是一个名义,他为此而大憾,他以为这是家门的大耻。但是,朝堂中没有一位谏官对此进言,大臣中,似乎全无反应,好像无人得知,或者不予重视。在痛苦中的杨玄璬想了几天,自觉再在都城挨下去,会很无趣,于是,在二月中,他向国子祭酒上书,自请致仕,并附了表文。
国子监祭酒当然也听到风闻,但是,这一件事是不能说的,寿王妃入道,有过诏命,为了当年惨死的皇太后,任何人对这一事件提出,都可能犯上不孝和不敬的名教大罪。他自然不敢接触这问题,只是慰留,请杨玄璬于任满或书编成再退休。可是,杨玄璬坚持请求转呈表文。
国子监祭酒在无可奈何中,把表文押了十日,送到宰相那儿,李林甫是精明人,他当然知道内情,这一道表文没有处理,他也不奏告皇帝。
杨玄璬等了一个月,还未见批复,他再上表,又拖了一个月,才得知自己的表文“留中”,那是不批,亦即表示不接受他的辞职,但也不表示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