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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件事都与白天德有关。先是他的县太爷的委任状下来了,兼任保安团团
长,只是把一身戎装换成了绸缎长袍,西服裤,头顶园形礼帽,足上一双乌黑发
亮的牛皮鞋,平添了几分儒雅气质,乐呵呵地在天香楼大宴宾客。
接下来是白天德大婚,正式迎娶死鬼康老爷子的七姨太史凝兰,新房设在了
原来冷清了很久的刘溢之的府底,只是把黄檀木的“刘宅”换成了烫底金字外加
披红挂彩的“白府”,又是吹锣打鼓热闹了一向。
只是原来的女主人,刘县长的未亡人冷如霜,已然在人们的视线中消逝很久
了,但总有人言之凿凿地说看到过她,还在沅镇,做了白县长的地下姨太太,还
怀上了毛毛。听者无不遐想连翩,回首起曾经香艳的往事来,先是摇口,继而感
叹,吐口口水道,“可见得是个贱人。”
冷如霜可幸没听到这些脏话,却在比脏话还屈辱万分的境地中生活。
她随着白天德夫妇搬回了老宅,熟悉的一草一木,一亭一楼曾经带给她多少
欢乐和尊荣,现在就带给她倍计的痛苦。她主要是伺候鸠占鹊巢的七姨太,还得
向白天德侍奉出自己纯洁的肉体,双重的折磨压迫得她喘不过气来,如果不是腹
中的孩子,她也许早就崩溃了。
就在这煎熬中,孩子诞下来了,是个男孩。冷如霜早就取好了名,刘连生,
“怜生”,可怜你真不该生到这苦难的世界中来。
日子的流逝总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北风初起的时候,连生满月了,越长越
像他死去的父亲,搂着这个苦命的孩子,冷如霜总是忍不住垂泪,将乳头塞到孩
子的小嘴里,望着他香甜的吃相,本已冷至冰点的心有了一丝丝暖意,一丝丝期
待。
白天德挟着一股冷风闯了进来,口中骂骂咧咧,“妈的,天气变得真快,来
碗热的。咦……你他妈在干么子?”
冷如霜吓得一哆嗦,差点把连生摔到地上,赶紧就势跪了下来,连生吓得哇
哇大哭。
白天德狰狞着道,“婊子,老子对你好一点硬是不行,索性将这小杂种扔出
去喂狗。”
冷如霜脸色苍白,越发把孩子抱得死死的,头叩到了地上,“对不起老爷,
霜奴知错了,霜奴一定改。”
原来冷如霜生育后,白天德忽然迷恋上了母乳,至少每日清晨都要喝上一碗
热乎乎的新鲜人奶,平时则随兴趣来,还指定非冷如霜的不行。偏生冷如霜乳房
小巧,本就产量不足,大人还不能完全满足,何况还有个嗷嗷待哺的婴儿,于是
七姨太就给她立了个规矩,只许冷如霜给孩子喂米汤,可怜这连生总是饿得哇哇
叫。冷如霜忍不住偷喂了两口,就让白天德抓了个现场。
七姨太闻得吵闹声赶了过来,恨得捏住冷如霜的奶头直拧,拧得冷如霜泪眼
汪汪,“不知规矩的贱货!”直嚷嚷要拿针扎穿缝起来。白天德讨厌她总是报私
怨那一套,便将她推开,道,“今天算了,当个教训吧,老子还要开会呢。”
美美地将一大碗散发着甘甜的乳汁大口灌入肚中,冷如霜还垂首站着,长发
披散下来,莹白如玉的胸脯还裸露在寒冷的空气中,两个浑园的奶子象倒扣的精
巧的玉碗,看不出一点挤空的迹象。无论欣赏了多少次,白天德看到这完美的身
体都会砰然心动,假仁假义地将她披开的衣襟往中间扯了扯,虚掩住怀,手指抹
去她脸上冰冷的泪痕,道,“早要听话嘛,不是要少受好多苦,对不对?”
冷如霜木然。
临出门前,白天德又回头说道:“差点忘了,还记得早几个月答应了我手下
弟兄们的事情吧,都是生死关上打过滚的人,粗鲁了点,人不坏,今后有个什么
事来了还得靠他们挡,没办法,你心里有个准备改天我安排一下,让他们乐呵乐
呵,啊。”
“啪”一声,瓷碗掉到地上,砸了个粉碎。
************
黄云界是一个传说中的地方,淹没在大湘西的十万大山中,几乎没有人知道
它的确切所在,也几乎没有人敢忽视它的存在,这一切只缘于一个能止儿啼的名
字——姚大榜榜爷。
这个纵横湘西几十年作恶无数灭户万千的魔头纵使神憎鬼厌,清政府也好民
国政府也好都拿他无可奈何,损兵折将之后都学乖了,听任其坐大,终成湘西匪
帮之龙头。
此时,却有一个女人长跪在黄云界隐密的山寨前,目视着前方,双手捧在胸
前,掌心中是一尊绿莹莹的玉佛,根本就无视从寨头洞口伸出来的几支乌亮的枪
口,这个女人是吃了豹子胆还是发生神经呢?
两个岗哨也在讨论这个问题,“我说兄弟,这么水灵的婆娘,我打小就没见
过,老头子不想要,索性咱兄弟消受了吧。”
“操,你新来的吧,知道这婆娘是谁吗?大名鼎鼎的黑凤凰呀,杀人如麻,
凶悍泼赖可是出了名的狠主,你敢消受她,可别连骨头渣子都给嚼了去。”
“长得清清秀秀的可看不出……那她不在山寨里呆着,一个人跑到这儿来做
么子。”
“听说是遭了难呗,一准找老头子搬兵来了。”
“跪了整整一天一夜,老头子够狠,这婆娘也够倔的。”
“这婆娘的面色发黄,要么是带伤在身,要么重病才愈,我看哪撑不了多久
了,不信咱打不个赌……哎呀嘿,赌个屁,人还真倒了。”
屋子很小,只有一面壁上挂着两盏长明灯,照亮了半个房间,另半间越发显
得幽暗莫名。
一张宽大的虎皮椅隐在这幽暗之中,包括坐在椅子上的男人,倒是跪坐在地
上,头柔顺地趴伏在男人膝头,长得像猫,神情也像猫的美貌小女人清晰可辨,
一只肥胖的男人手搭在小女人的头上,爱怜地抚摸着。这一切都显得诡异暖昧。
榜爷老了,不仅老,还胖,又老又胖的人通常都会比较懒惰,于是他常常就
躲到这幽暗之中,把一切事情交给唯一的弟子——钻山豹申昌来打理,申昌五大
三粗,满脸横肉,就像“土匪”二字就刻在油亮的光头上,行事却是粗中有细,
特别在榜爷面前,乖得比小女人还像一只小猫。
他很忠诚,有时候,小女人脱得精光,细皮嫩肉的胴体爬在榜爷的身上厮磨
着,侍立在一边的他可以不瞟一眼,裤裆里也没有任何反应,这份定力和忠诚令
榜爷很是感慨。
他垂手向榜爷汇报,“按您的吩咐,黑凤凰抬了回来,查验是体力不支虚脱
了,无大碍。”
隐在暗中的榜爷像一团巨大的影子,一动不动。
“这是她手中拿着的东西,好像是您的信物,不过申昌还没亲眼瞧见过。”
影子动了动,慢吞吞地说,“那年我中了官兵埋伏,差点逃不过那一劫,黑
虎拚死将我救了出去,后来我做了这湘西五洞十八寨的大龙头,当着大家的面我
给了黑虎这个信物玉佛,十多年的老货了,你又如何看过。”
“事隔多年,黑虎也不在了,没必要理她,弟子干脆把她扔到渊里喂蛇王得
了,永绝后患。”
“玉佛放到谁手里都是一样,只要是与黑虎有关系的人,”榜爷哂道,“凡
有所求,必有所报,轻言寡信岂是我姚大榜所为?”
钻山豹浑身不自在,面红耳赤,心里是不服气的,心想土匪讲仁义,那母猪
也上树了,说得这么漂亮那把人家晾了一整天又算怎么回事呢?但他决不会蠢到
去争辩,微一躬身,不再开言,转身出去了。
************
海棠静静地站在亮光里,鼻子上惊心的铜环已经取掉,昔日的神采恢复了七
八分。
她早就离开了蛮子,那个纯朴的山里放排汉子,是在能稍稍克制毒瘾后的一
个深夜悄悄走的,抛弃在她最困难的时候伸出援手的恩人,内心的确有愧疚,但
她没得选择,也不能回头,更不愿连累无辜,只有在心中起誓,有朝一日,有仇
的必报仇,有恩的必报恩。
她独自潜回翠竹海附近,在深山中整整休养了两个多月,彻底戒掉了毒瘾,
才着手进行思虑很久的计划。
平视着黑暗中庞大模糊的影子,她没见过榜爷,但知道那一定是榜爷,她从
那团影子中感受到了一股迫人的压力。纵使在生死关上滚过了几遭,还是心头有
此怵然。
像猫一样的小女人说话了,“榜爷问你想干什么?”
“报仇!”海棠眼眶发红,一字一顿,“按道上的规矩,求榜爷为我主持公
道。”
“如何报法?”
“打进沅镇城,杀尽白家人,油烹白天德!”
影子咕哝了几句,小女人抬高了声调,像是训斥,“民不与官斗,你这是自
寻死路,还要拿兄弟们垫背,道上可没这规矩,黑虎的人情也没有这么大,回去
吧。”
海棠冷笑道,“原来堂堂榜爷也怕官怕事了。”
“放肆,掌嘴!”小女人尖声叫道。
海棠毫不犹豫,举手往自己脸上抽去,抽得很重,没几下就嘴角溢血,倔强
的神色却丝毫不变。
“停下吧,”这次换了懒懒的男人的声音,带着苍老和无庸置疑的权威,
“不过就是出兵么?自从我当了这个有名无实的龙头盟主,倒是有好久没打过仗
了。”
海棠听出了一线希望,“如果榜爷肯开恩借给我一支兵,我愿只要人,白家
堡和沅镇所有的财物都归您所有,包括我翠竹海历年所积。”
有两道光难得察觉地微亮了一下,随即淡淡说道,“还有吗?”
海棠很快明白了话的意思,暗中咬咬牙,断然将自己的衣裳扯开,剥下,她
的胸部宽而丰盈,如微风吹动的波浪,轻轻韵动,这是一具多么美好而肉感的胴
体啊。
黑暗中的影子也不禁咽了口口水,沉默了半晌,似在欣赏,也似在感叹,“
真是漂亮,可惜啊,我老了,不会欣赏了,你看,像阿月这般鲜嫩的花儿我也只
能闻闻味而已。”
亮光中的手动了动,捏了捏小女人粉嫩的腮帮,小女人羞涩地笑着,双瞳剪
水,小小年纪竟也媚态十足,海棠怔了怔,总觉得她有些熟识,神态间也有些像
冷如霜。
她一时没有想起,小女人却是刻骨铭心,原来她就是康老爷子临死前收进房
的那个叫阿月的女学生,后来被康家人卖到窑子里,又在一次外出的途中被掳到
了山寨,她倒是彻底认命了,可对于毁了她一生的人又怎么会稍有忘怀呢?
榜爷不咸不淡的几句话让海棠不知道接下来应该说什么,空气很冷,吸附到
她裸露的肌肤上,只好抱紧双臂。
榜爷幽幽地说,“阿月,爷要尿了。”
小女人应喏一声,无声地滑到角落,取过夜壶来,素手为榜爷解开裤带,捧
出那根黑乎乎的宝贝。
榜爷却不动作,只说,“我想起一个拿人的嘴巴当尿壶的传说,阿月,你见
过吗?”
阿月嘻嘻地笑,恶意地看向海棠,“爷,那可多脏。”
“小屁孩你还别不信,咱方园几十里可就有这样的人,就是我老家伙没这般
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