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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不考虑实战的话,她是真的比奈瑟琳还强吧?莱昂禁不住瑟瑟发抖。
“即便是我也没有掌握那种法术,奈瑟琳就更不可能了,”如此宣称时,赫里斯塔西亚也没有展现出任何自豪或是骄傲的意味,“其实法术本身应该并不很难,只是四百年前就已失去了传承,如今连这法术的名称都已被人遗忘。所以,世上应该不可能有人再懂得这个法术了。应该是这样的。”
莱昂敏锐地听出了精灵女王的疑惑。“应该?有哪里不对吗?”
赫里斯塔西亚托着手中的果实呈到莱昂他们面前。“一对果实只能施展这样的法术一次,过后果实中蕴含的灵能就会耗尽,你说它比以前黯淡,就是因为这个缘故。可是,它变暗是半年前发生的事。你没有弄错吧?”
“没有。”这下他明白了,失传了四百年的法术,在半年前又重新出现,难怪她要问个究竟。“等等,”他忽然觉得脊背发凉,“也就是说,有人在半年前寻找这颗果实?不,应该说,在寻找我?”
“是的。”
“可是,”他和伊芙琳交换了眼神,又看了薇妮一眼,“没人来找过我,反过来倒是我,这半年间找到了好些人哪。”
“真是难以理解,”赫里斯塔西亚道,“就和单独留下一枚果实一样。或许,重要的不是某个人,而是……”她望着画布陷入了沉默。直到此刻,莱昂才终于注意到她画了些什么。
相比她的孪生姐姐,赫里斯塔西亚的画作在技巧方面毫不逊色,至少莱昂这样的外行分不出高下。可技巧之外的东西,即使是他也看得出区别。
他见过的奈瑟琳的作品很少,寥寥的几幅都是人物肖像,但无论是哪一幅,哪怕画面被黑暗占据,她想要展现的内容中也绝对没有一丝阴霾,一如她给人的印象——喜爱恶作剧和过火的玩笑,有时胆大妄为,有时会忘记身份,但爽朗,热情,真诚,慷慨,内心没有任何阴暗的角落。
而她这位孪生妹妹的画,却让他一时想不到合适的形容。她描绘的内容很简单,一望可知正是身边的景色,太阳,天空,花丛,空中花园,还有脚下的王都艾瑞西亚。可画里明明是火热的盛夏,生命在恣意绽放,美到令人窒息,可凝视着画布,莱昂却起了鸡皮疙瘩。
根本感觉不到任何作画者的情感。若是法师们制作的傀儡会作画,画出来的大概就是这副样子吧。
可她明明是个活生生的精灵。孪生姐妹的性格差别大到如此地步,莱昂不禁好奇,赫里斯塔西亚究竟经历过什么?按常理推断,她的人生和奈瑟琳的应该没有多少差距啊。
不对,继续望着画布,莱昂终于捕捉到了一线情绪,尽管微小得难以察觉,但确实存在,他知道自己没有看错。眼睛,是眼睛。画上有好些精灵,无论他们在做什么,是举杯还是歌唱,是奔跑还是伫立,无论他们的表情如何,是平静安宁,还开怀大笑,所有精灵的眼睛里都只有一种感情。
悲怆。
一旦注意到了这一点,仿佛一道闪电划破了黑暗的夜空,现在他看懂了,赫里斯塔西亚留在画布上的一切内容,所有或轻或重的笔触,所有或浓或淡的颜料,全都裹在厚重的悲怆之中。
莱昂悚然动容。赫里斯塔西亚的内心怎么会是这样?一个需要被人称为“陛下”的精灵,怎会承载如此之多的悲伤和绝望?他忽然有些焦躁。那种眼睛,像是在什么地方看到过一模一样的,而且就是最近。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呢?
“你能看懂我的画?”
赫里斯塔西亚冰冷的声音将他从思绪中拖回现实。“不敢,陛下,”莱昂低头,“我……只是略微懂得一些。”
“我能看得出来,从你的眼睛里,”她并未追问下去,“能做到略微就很不容易了。你们呢?”
她转向伊芙琳和薇妮。两位女孩茫然地对视了一眼,又一齐摇了摇头。赫里斯塔西亚并未因此而显得失望,她把莱昂的坠饰放下,右手握紧又张开,一个椭球形的小东西出现在了她的掌心。
“只懂一点点和什么都不懂比起来,程度上没有差别,本质上却完全不同。所以,”她把东西向莱昂递来,“这个东西对我没有用了,但对你应该是很有用处的。既然如此,就作为奖赏送给你吧。”
那玩意黑黝黝的毫无起眼,表面坑坑洼洼,像是沾着不少泥土。像什么来着?他忽然有了答案,把土豆浸泡在墨水中再拿出来,大致就该是这般模样。
但精灵女王绝不可能郑重地送出一颗土豆。他最先的反应是拒绝:“这东西很贵重吧?陛下,我们只是初次见面……”
赫里斯塔西亚用一个多少显得有些倨傲的手势示意他闭嘴。“我的护卫和我在一起已有好几十年了,我从他们那里得到的向来只有恭维和服从,即使再过几十年,情况也不会有什么改变,”这一刻,精灵女王的身影显得分外孤独,“所以,初次见面又有什么关系呢?你看起来是个合适的人选。”
“这……”莱昂的冷汗又冒了出来,赫里斯塔西亚实在是个古怪的精灵,他完全不明白她的想法,“陛下,这是什么?”
“月纹木的种子。”
“这……”这很出乎意料。月纹木美观、华丽、高贵,种子却如此朴素。
“它可以长成月纹木,然后结出果实。你可以自己留一颗,另外一颗送给别人,尽管没有实际意义,但仍旧有着相当贴切的寓意,是非常美好的象征。至于要送给哪个人,在你心中一定有合适的人选吧?”
第157章 一盘以太棋(1)()
赫里斯塔西亚没有任何动作,种子便自行浮空,飞到莱昂手中。
合适的人选?端详着种子,他一时有些犹豫。倘若结出果实,自己留下一颗,另外一颗该给谁呢?
他抬起头飞快地一瞥。薇妮仰着脖子,不知道在看着什么;伊芙琳则专注地望着画板,咬着嘴唇,显得颇为好奇。结出来的果实该是给她的吧,就凭她为自己做的一切,绝对是当之无愧的。但也许,给亚伦更好?至于为何会产生这样古怪的想法,他自己也不明白。
不对,现在不是纠结给谁的时候。对赫里斯塔西亚而言,自己是个素昧平生的异族,别说有多少了解,道别之后能不能记住名字还是个问题。把珍贵的种子送给自己?至少以莱昂的观念是无法理解这种行为的。话说回来,自从开始和奈瑟琳一同旅行到现在,精灵让他无法理解的也不止这一次。
“陛下,”他觉得总得再弄明白些,“人选我有。可是……”
“可是什么?”
“接受如此贵重的礼物,我实在惶恐不安。”
精灵女王拾起他的坠饰:“那没有关系。作为回礼,我把这个收下了。现在你可以安心了吧?不用表示感谢,那只会让我感到恶心。”
等等,我说送给你了吗?莱昂瞠目结舌,这位女王目中无人和随意作决定的风格令他惊讶到了极点。
在他想出适合眼下场面的言辞之前,赫里斯塔西亚已经收起坠饰。“我要走了,”她伸出右手的食指,指向身前的地面,“再见吧。”
光线变得扭曲,精灵女王的身影像是沙滩上的城堡受到海浪洗礼一般变得模糊而破碎,无数碎片自她的身体飞散到空气中,连同座椅、画架和颜料,顷刻间所有存在过的痕迹便从他们面前消失得无影无踪。
莱昂托着月纹木的果实彻底愣住。那条坠饰是他儿时的纪念,虽然称不上贵重,但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说不要就不要的东西。
然后就这样被拿走了?此时此刻,他的心情与其说是愤怒,倒不如说是纳闷。无论是赠予还是收取回礼,乃至从见面开始,赫里斯塔西亚就没有在意过他的感受。从头到尾,她甚至没作过正式的自我介绍,也没问过他们从何而来,又是为何而来,离去时的道别对一位统治者而言也太过草率。其实,她单独在空中花园里作画这件事本身就够古怪的了。
这对姐妹之间的生长环境和人生历程想来不会有太大差别,为何性格却大相径庭?莱昂一点搞不懂。随即他听到伊芙琳长长出了一口气,回过头,又看到薇妮在拍胸脯。“你们怎么了?”
“那位赫里斯塔西亚陛下在身边,我连呼吸都觉得紧张,”女巫扮个鬼脸,“她要是再待下去,我有窒息的危险。对不对,小薇妮?”
薇妮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
伊芙琳又走到树荫下,刚刚赫里斯塔西亚画架的位置。“不过,”她托腮沉思,“莱昂从她的画里发现了什么?啊说实在的,我真有些同情她的护卫。”说罢,她踮起脚尖向前方眺望,不时更换姿态和角度。
“当她的护卫也没有你想的那么糟,”莱昂道,“你们俩觉得,她画的是什么?”
“就是从我现在这个地方看到的景象,再增加了些人物。她画得相当不错哩,一点也比奈瑟琳陛下差。不,应该说,比奈瑟琳陛下的画技更出色,尽管只是出色了一点点而已,但差距确实存在。”
薇妮又点了点头。
“是吗?”莱昂狐疑地回想,转瞬就放弃了这种努力——自己是绝不可能分辨出她们俩谁画得更好的。
“是的,”薇妮说,“在进行骑士训练的同时,我还接受过美术、诗歌和音乐方面的教育。赫里斯塔西亚陛下的技艺在奈瑟琳陛下之上,嗯,”她用拇指和食指比划了个很小的距离,“高出了这么一点点吧。”
“只有那么一点,可以忽略吧……你们真的不是骗我?不是在欺负我不懂?”
“不是的,莱昂,”伊芙琳解释道,“你也见识过,奈瑟琳陛下的技艺已经十分精湛,说是登峰造极也不为过。达到她那程度,再提高哪怕一点都很艰巨,光有天赋和勤奋的练习是远远不够的。”
“天赋加勤奋都不行吗?”莱昂不解,“那需要些什么?”
薇妮补充:“绘画技巧的提高就像剑术一样,莱昂大人。”
这下他懂了。“还需要对这项技艺的热爱,与众不同的经历,一颗想要变强的心,总之就是这类虽然听起来玄乎的东西吧。扯远了,你们还发现了什么?”
两个女孩一同摇头。
“是眼睛,”莱昂指出,“你们有没有注意到画里那些精灵的眼睛?”
“眼睛?眼睛怎么了?”伊芙琳问。
“画里所有的眼睛都是一模一样的,”看到她们俩的神情,他有些得意,有时反倒是一窍不通的外行人更容易找出事情的关键,“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我的意思是,画上所有精灵的眼睛,不管是什么样子,瞪大的,半睁半闭的,普普通通的,也许看起来有些不同,透露出来的只有一种感情——悲哀,无比深沉的悲哀。”
他满意地看到,伊芙琳和薇妮的眼睛一同微微瞪大。以往,这是他面对伊芙琳时常有的表现。
“知晓了这一点,”他不禁兴致高涨,“一切豁然开朗了,正如同在盾牌上用钉头锤敲出一个孔来之后,整面盾都会变得不堪一击。随后我就我注意到,整个画面上,每一棵树木,每一朵鲜花,每一座房屋,每一道护栏,”莱昂一边回忆一边打量身边,不得不说,除去蕴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