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喧哗不止。
惟独那匹白马踩着花点,跃栏,安静如幽灵不发出一点声音。旋转舞步,屏息,全然有灵性地放慢动作跨过水泊,似乎小心翼翼担忧骑手的安危,骑手拍拍它颈子,它一昂头,雪白颈鬃俊朗威仪形成一道独特风景,在最后一道高栏前再不犹豫再次飞跃。
天衣无缝。
全场百号骑师,惊异,自认阅马无数,却还没见过这样的高手。
谁都看得出那只是一匹再普通不过的混血马啊,到底是怎样的高手到底是怎样的调教?才能让那样低劣的下品成长为夺目的极品?
那十几步的距离,King隔着,唯独看见那骑手的背影,坚强而修长。
寂寞的距离。
当劣质的白马,却踏着稳健而令同类侧目的高傲步伐行进时,那些部下保镖都在欣赏这难得一见的宝驹,竟随便让它按近了King。就十几步的距离啊。
要是杀手——
「你……」
微微弯腰,声音浑厚,深刻,淡淡悲凉。
帽檐下,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美丽,深刻,淡淡悲凉。但因为某种神秘的感情而炯炯有光彩。
刻意压低的帽檐,微微露出的梭角,有沉重的力量。他的周身有种神秘的力量,仿佛是有光的,那种光使人难以眨眼,难以呼吸。
这是个神秘的骑师。人们对末知总是怀抱浓厚兴趣,此时也是。
这个人,比他老。有力量,有危险。King评断着,不动声色,惯于阴谋诡计惯于由点滴看人。这是一个古怪的陌生人。可能是一个杀手吧。King隐隐想看看他能使出什么与众不同招数。
这个人,伸出手掌,就径直盖住了King的眼,一片黑暗一点光明也不给,他们己经一步之遥。、这个人好象老朋友一样微笑开来,用怀抱轻轻拥抱住了King,疏远如星辰的淡漠怀抱。
耳边,熟悉的人们像正常一样言语,甚至有人走过在赞叹马的神俊。King想动,动不了。身休好象被扎捆,完全动不得。却还是没人怀疑。King反而镇定放松下来,这是个奇妙的情景,己经很少有人站在显赫的自己身边,能不突兀。
「你——」嘎然而止,你?什么时候会的语言,柬方的遥远周度,King在一片黑暗里,隐隐看到了一个人,一转身就再也看不见的人,自由而荣耀。
当这个人加深拥抱,胸膛贴住胸膛,King可以感觉到他把脸埋在自己肩头的动作,犹如哭泣,这是个强硬的男人吧,才会颤抖到如此痛彻心肺。
只是更加捂紧了自己的眼——
「还是想不起来吗?——」
他这样沉沉说,带点萧索倦意。分明无情。分明糊徐。分明不知道他要挟的是怎样一个跺跺脚都能让整个意大利震三震的强权人物。
那匹马躇了赠King的手,似乎催他赴快想起。
他同样轻轻磨蹭他脸侧,远远,这两个男人,出色而高大,都顽强而屹立,他们有太多紧密相联,这样的两个人啊,都坚持而固执。
「你生日一过,我们再到海上玩吧?环游世界也可以。」
他轻轻亲着他下巴,嘴唇和呼吸在那胡茬上微微摩擦,慢慢朦胧地笑了:「我的食欲,我的性欲,我的嗜虐欲,你全都能满足,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瑾,你还是想不起来吗?」
King怎么可能想起!他已经太强大,强大到抢夺别人光明的地步,他有太多人喜欢,太多人爱慕太多人为他生为他死为他疯狂。不需要多余的回忆了,他已经是极品。
——「你。」王者森然道。「滚开。」
那个人感受到了他满心的拒绝和嘲笑。
手便由温暖,寒冷下来。
手松开了。
风在耳边上响起,才发觉这年的春风,多么刺眼,自己是老了吧,才会在抬起头的恍然间,看见了那个怨恨地吃着自己硬塞给的糖果的少年,那个名叫瑾的少年,小小的背影,骄傲远去。
终于远去。
当他们笔直对视着,东方人的黑眼如薄冰,残留那一滴温度,慢慢地,这样看着,一个深沉一个冷酷,一个颤抖动容一个无动于衷,这个东方人的身体里就慢慢发出骇人的气势,在西西里教父在众多一流杀人眼前,他无所畏惧——
那样深深的深深的困顿,可以从他眼里分明看出,狮子被缚于笼中,他徘徊着,挣扎着,终于匍匐,已累——过去,过去的那个孩子,过去的那个少年,过去的那个青年,过去的佛罗伦萨,在那个温暖春天里,自己忽略了心底的渴望,于是错开了瑾的爱情,于是今天,不是没有挽回,只是好男儿该放手时就该放手。强求怎能开怀?
当闻啸天的手放开了教父,眼里的薄冰还是化开了,故去的还是故去了。
一笑,眼也不再看了,薄薄唇上分不出嘲笑或是冷淡:
「冷酷无情才是永远的羸家,King,你是个好徒弟,你出师了。」
——当教父再次睁开眼,平静的喧嚣,平静的宾客如云,平静的世界里人们享受着财富和权利。哪来的什么东方人?——King失神——瞬间的大风掠过脸,脑中瞬间掠过的傲慢人影,再也想不起,那让自己的心抽搐疼痛到无力的可怕气息。
「是他——是他……」小女仆的声音,同样失神,是吓到失神。
他回头,是蕾瑟儿,她是真的吓得发枓,那个貌似温和的人真有这么可怕?
King并不想知道「他」是谁,他心底有个声音在抗拒知道「他」。
蕾瑟儿只记得「他」当年是怎么让教父神魂颠倒和痛苦神伤的,即刻,她脱口而出:「他就是要杀您的人啊,是那个人,那个大夫——」
就是那个人吗?自己曾短暂迷恋过的背叛者。两年里,无人敢提的避讳。
自己生命里,连他浅浅的印子都没了。那人才想得起来回头吗?
真可笑啊。
30
马场的一幕成为小插曲,人们多少有点津津乐道于马驹的神俊。直到原定出场的骑师被发现昏倒在马厩,才有人警醒大事不好。
增加了一倍的保卫、立刻、这还要教父下令!已经人人自危,但到底是哪个管卡的失职放进了杀手?连替罪羊都找不出来,由里到外数百保卫真枪荷弹层层重重,无一例外经验老道,连三分钟的巡逻空隙都没有,更别提直间黑手党大本营的嚣张跋扈了,那个人究竟怎样在众目睽睽之下,好象孩童玩笑一样骑着白马杀进了当场,更别提直接与教父面对面了,简直天方夜潭!
但总之是发生了。
对于这件事,教父的宽容超乎党徒想象。该怎样过还是怎样过,他丝毫没有因为这件小事而变色,玩乐继续,毒品继续,枪火继续,女人继续,血腥继续,死亡继续,教父继续。
连订婚的过程都特别顺利,转眼已是两个月后。
未婚妻有众多候选,自然是名门之后,欧洲的各个富豪政客黑帮一把手的独生女,King更希望她的嫁妆大于美貌,至少也该带来欧洲黑道的版图之一。这就是联姻目的。
他对那个东方人的威胁,付之一笑。这是王者的气魄。
最后,他选择的女人,跌破大多人眼镜,看上去单纯清秀的东方女孩,虽然只是日本前首相的幺女,但人极聪明,通晓四国语言,十五岁就曾在维也纳的金色音乐厅开过钢琴独奏会,轰动一时。教父的口味真是难以捉摸,他以前更中意艳丽的金发女人。
这个叫做浅野桐的女子,淡然而从容地接受了教父的宠爱,她无暇的气质牲过冰雪,耐人寻味。
在所有人眼里,King的迷恋昭然若揭,他允许她久久地陪伴他,一遍遍听她弹琴,与她说话,甚至挽起她长发的一缕放在唇边轻轻嗅着,他正在对她柔情地笑——
而只有King一个人晓得,他选择她,无非在于她的那双眼,黑且无所畏惧,竟与无数个仓促的梦境吻和,是的是的,在那些最后总会被红色鲜血盈满的梦里,他明明看到了那双眼,急切地想要伸手去保护,但却完全失去力气,这么无能为力地创痛,究竟是谁带给他!
「我爱你。」在订婚前的一个深夜,她以女性特有的温存在枕边,对他表露心意。
King不语,似已睡着。他从不响应女人的期待,就算是她。他选定的伴侣。教父最爱的是权利。无上的权利。
月光下,她久久看着他,枭雄的霸气藏在清澈的月光下,他尤为平静而冷酷,不为任何人所动的平静而冷酷。这让爱慕的眼神终于动摇。
当时他们正在他的白色游艇上,蓝色海波远远飘荡,一切宁静如当年。
因为她的恳求,她是多么希望他们能够独处,哪怕只有一秒也好!
King默许了,这一晚。他见过太多居心叵测的人了,在这个女孩面前,他可以稍稍歇息。于是他们单独待在游艇上,这片海域属于黑手党,无人敢犯。
King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能睁开眼睛,他的手脚都使不出力气,睁开眼睛时,竟有呕吐的昏厥感。
这仍是海上,仍在自己的地盘上,但当他看清楚眼前这个人,不吋惊讶—
「萨尔瓦,你怎么敢爬出你的老鼠洞?」
被踢中腹部,狠狠一脚,踹过来,不能呼吸了!而慢慢任身休靠墙倾倒一侧。King的眼深沉而有嘲弄。
当然了,他早就不是过去的那个受气包,他是现今的黑道皇帝。
「杂种就是杂种,你真以为凭你肮脏的血统能成教父?」伴着几近丧心病狂的哈哈大笑,普日趾高气扬的哥哥一把拎起他的领口,眼里有疯狂的火焰:「没有他,你连狗都不是!」
他?什么他?
萨尔瓦继续揪着他领口,连续地扇拍着他的脸颊,火辣辣的剌痛,但King不是瑾,他没有柔软的心,也没有多余的良善,他甚至连嘴角都没有弯一下,哪怕火热的血味钻出了鼻腔,他也只是用一双深如沼泽的眼冷冷看着好戏。
「萨尔瓦……」怯怯喊着。King只能听到,眼却肿胀得可怕。
萨尔瓦停下手,转过身,找回些情醒温柔劝哄:「桐,你先走,我很快就去接你。」
显然,她相信了。相信了这个从过去就恶名昭彰的花花公子。她怀着期待听从了他的安排。
——「桐原来就是我的女人,到现在都对我一片痴心。」得意而张狂,萨尔瓦显然把自己放在了必胜的赢家位置,在赢取筹码前他继续无所顾忌地发泄多年累积的憎恨。
「在他来以前,你这只小蚂蚁,我轻轻一捏就连骨头都不剩——」萨尔瓦把食指弯出一个扭曲的角度,似恐吓,但看到激不起对手的任何反应,便立刻又握拳猛殴King的头部,因为疯狂和仇恨而显得明显衰老,萨尔瓦早己不复当年英俊挺拔,阴森而可怖。
教父,一个多么迷人而又引致疯癫的宝座。为了它,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King甚至无法提起手臂来保护自己的头部和身休。他被下了药。此时狼狈而卑微。
「再去求他来救你?快去啊,我的好弟弟,你不总是求他保护?从那时候就是,你眼睛一刻都离不开他,你就像发情的狗一样追着他的味道——最后又怎样?他照样离你远远,你只是他兴起的玩物;那时候,你甚至只能用身休挡住爆炸,你根本不像个男人,你能保护他?你总是被他像宠物一样驯好才放出来咬人了!」
混蛋!混蛋!King只感到被踢碎的肋骨刺进了自己的心脏,才会这样尖锐的痛楚,眼里充血而激红,他粗重喘气,再也无法沉住气,事关「他」的一切都再再让他疯狂!
「下了一个就是他,我保证,瑾,我保证我会让你的男人欲仙欲死——」萨尔瓦最后一次踢上了King的额头,血流顿时如注。他被放逐多年,日日提心吊胆诅咒痛恨,此刻的疯狂犹如魔鬼,哪还有什么兄弟之情存在。
当听到这句时,就好象直接有人用匕首抵住了自己喉咙,在那间不知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