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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当作一次严重的医疗事故,他受到了医院的处分,从此我再也没有见过他。
我的第二位主治大夫认真吸取了他前任的经验教训,无论我如何表现,他从来不放松对我的看管,严格执行他认为正确的正规的治疗方案。打针——吃药——电疗,每天我都重复体验着可怕的经历。我第一次知道,原来第一位主治大夫对我是如此的优待。可笑的是,我的文静表现被当作沉默反抗,而长达一周的没有变化,直接导致了我的电疗加倍。而他认为的治疗成果就是我不再对任何人讲述芭碧是凶手的事实。
我终于病了,从一个大脑正常的人变成了疯子。白天,我痴呆地坐在角落,任由人摆布,到了晚上,则每天都做着血淋淋的噩梦,在尖叫中哭醒,然后再在镇静剂的作用下入睡——我梦见子圣脑袋上冒着脑浆向我索命。但是,渐渐地,我开始记不得那个脸上血肉模糊的人是谁了,只是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做着可怕的梦。
在第二位主治大夫上任两周后,沃尔特陪着一位警官来见我,但是我已经认不出他来了。那位警官问了我几个问题,我只是两眼没有焦距地望着他,于是他又向我的主治大夫了解情况,最后在叹息和摇头之中写下了:该女因受刺激过大,患严重精神病,无法出庭作证。
此时,我的体重比入院时下降了十公斤以上。
我没有发现沃尔特心痛得把指甲掐进了手掌。
沃尔特走后的第二天,我迎来了我的第三位主治大夫,也就是狄龙大夫。而我的第二位主治大夫在卸下我的主治大夫职责以后的第二周,死于一场意外车祸。
狄龙大夫上任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完全推翻前任的治疗方案,开始调养我的身体,甚至加上了物理疗法——锻炼,虽然只是让人拉着我做些简单的动作,但是因为少了电疗,镇静剂也为普通的维生素所代替,我渐渐恢复了一些意识。
晚上,我还是做着可怕的梦,但是每次醒来总是发现自己在一个人温暖的怀抱中。迷糊之中,我被人轻轻拍打,喃喃安慰。啜泣之下,我听着有节奏的心跳声和富有磁性的嗓音再次缓缓入睡。我以为这也是梦。
终于有一天,我把晚上被人安抚的梦告诉了狄龙大夫,他只说了一句:“真是一个好梦,看来你恢复得很快。”
但是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梦到过那安心的心跳和富有磁性的嗓音。
晚上惊醒时,我环顾四周,却发现什么也没有。下一刻,护士就会出现来察看我,即使我没有尖叫。
我多么希望继续做那个好梦。
我不知道,旁边的房间里,一双蓝色的眼睛透过暗门,密切注视着我。
我的意识正在恢复。但是对于那个可怕的噩梦我却下意识地谁也没有说,包括狄龙大夫;我总感觉倘若我告诉他,我会再次受到严格的治疗——我曾经有一次无意中见到了另一个病人接受电疗,他无声的惨状让我心惊肉跳,足以记起自己曾经的体验。
我在医院里第一次有意识地接待访客是接待从哈佛赶来的哥哥。但是,显然哥哥在事先被叮嘱过什么,什么实质性的话都没有说,只是嘱咐我好好养病,不要胡思乱想,并且告诉我学校的手续已经帮我办妥了,医药费也不用担心。
“人死不能复生,这场意外既然已经过去,你就忘了吧,要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临走前,哥哥特意再次叮嘱我。
我为什么会在医院?这些日子,我已经开始考虑这个问题。听到“人死不能复生”,我的心跳就开始加速,我下意识地想到了梦中之景。
“那场意外最后是怎么处理的?”我装作很自然地问道。
“李子圣的家人接受了二十万的补偿——”哥哥突然迟疑地望着我,“你记起来了?他们说你现在还记不起很多事,而且不能受刺激。”
子圣!是子圣!我怎么会忘记?他血肉模糊的样子至今都每天出现在我的梦里!
不,不是意外,那不是意外!
是芭碧开的枪了,是沃尔特的妈妈打死了他!
是的,子圣向我索命,因为我到今天为止都没有为他报仇!
那个可怕的凶手至今逍遥法外!
我激动得嘴唇发抖。
我想起来了!
不,现在我必须保持镇静!
“芭——芭碧现在怎么样?”我咬着牙问道。
“芭碧是谁?”哥哥已经察觉到我的不正常,准备对远处察看的护士招手。
“哥哥,求求你,不要叫她们,如果你爱我。”我拉住了他的手,两眼定定地看着他。但是我的嘴唇由于激动,还在神经质的发抖。
哥哥的眼中充满担忧,阴晴不定,但是还是反手拉住我冰冷的手,没有动弹。
“我现在很好,但是求求你,告诉我,那件事他们到底是怎么判的?”
“那个打死子圣的狩猎场看护员被判十五年监禁,除了保险,狩猎场赔偿子圣家人二十万美元,并且承担你的所有医药费。”
狩猎场看护员?哈哈哈,他们找了一个替死鬼!
芭碧连涉嫌都没有!
二十万美元买一条子圣人命!
这是什么样的社会?法律,真的成了有钱人的玩物!
我要控告他们,控告他们!
无法自抑地,举起拳头,我愤怒地喊起来:“我要控告那个杀人恶魔!”
哥哥惊慌失措,远处的看护人员跑过来,直接拼命按住我要给我打了一针。
又是镇静剂!久违了的镇静剂!他们惯用的伎俩!
“哈哈哈——”我的力气突然大得出奇;针头滑过我的手臂,留下一条血痕。
“放开她!”哥哥吼着冲过来抱住我,挡住了看护人员。
一时间,看护人员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处理,毕竟哥哥不是病人,他们不能按照平日里对待病人的方法对待。我站在哥哥怀里,愤恨地怒视着他们:这帮走狗!
愤怒充斥着我的心神。
“大家都回到自己的岗位,做好自己的工作。对不起,诸位,今天发生了些意外,影响了大家的探访,我在此代表医院向大家表示深刻的歉意,但是请大家保持镇静,继续你们难得的交流。”这时,狄龙大夫闻讯赶来,“安娜,你去取一个急救箱,替萨莉处理一下伤口。”
于是,看护人员纷纷散开,而那个叫安娜的我的专用护士也应声离开。很快,偌大的探访室得到了控制。
“好了,林先生,你已经见到刚才的混乱,现在最好还是请你配合我带萨莉到治疗室去。”狄龙大夫非常镇静。
未等哥哥回答,我先尖叫起来,“不,我不去,去了他们还会给我打针!”哥哥不由自主抓住了我的胳膊,正好按在伤口上,又慌忙放开。
“萨莉,镇静!如果你还不能冷静下来,我会按照常规直接在这里给你打镇静剂。”狄龙大夫显现出我从未见过的严厉,“我的办公室如何?这是我最后的让步。这里还有其他病人和家属,我并不希望他们看到你被强行带走的样子。”
这间公开的探访室仅仅用盆栽和桌椅隐隐隔成四五块,看护人员只是远远地站在入口处监视,为的是让病人和家属能够有一个自然宽松的环境;当然能够在这里接受探望的,都是医院认为恢复状况良好的病人,其他人只能被安排在独立的封闭室监视房,或者根本不允许探视。所以,这间探访室也算是医院重要的对外宣传窗口;被我这么一闹,医院的名声多少会受到影响,狄龙大夫自然不希望情况继续恶化下去。
“萨莉,我们去吧,听狄龙大夫的话。”哥哥忧心地看了看我的伤口。哥哥自小见不得我受人欺,刚才看见护人员如狼似虎的架势一时忘了我是病人,而对我的受伤更是忍无可忍,所以才会想也不想地挺身而出;我相信若不是狄龙大夫及时出现制止看护人员,哥哥可能会直接拉着我强行逃出医院。但是现在冷静下来,他自然想起了我尚处于治疗当中,见到已经取来急救箱的安娜,更是认为现在应该听从大夫的意见;在精神病医院中,一个像疯子一样的亲人和一个镇定的权威大夫,谁都知道应该听从后者的意见,所以,我丝毫不怪哥哥的妥协。
这时,安娜要过来给我包扎,但是被我一甩胳膊推了开,“去可以,但是我也同样有条件。”
“说出来,看我能否答应。”
“未经我的允许,不能对我进行强行治疗。”
“可以。既然你能够如此冷静地谈条件,就证明你现在是清醒的,而且是理智的,自然不需要任何强行治疗。”狄龙大夫笑了笑,不知道是为了缓解气氛,还是对我的要求感到好笑——在医院里,治疗不治疗是医生说了算,哪里容得病人发话,更何况这里是精神病医院。
但是,现在我所能提的条件也就是这么一个,过分的条件只会使我失去谈判的资格,毕竟我已经很清楚自己的处境。
由哥哥陪同,我跟随狄龙大夫走进了他的办公室,在那里顺从地接受了他的亲手包扎。
这是我第一次走进他的办公室。装潢简朴的房间里却放着很多有趣的小玩意儿,窗口上挂着一个大风铃,窗台上有一盆巴掌大的含羞草,办公桌和书架上放着玻璃弹子、易拉罐做的笔筒和好多照片。
“这是我的女儿维拉。和你一样大,不过不在我身边。我的前妻不满我对工作的专注,十年前就带着孩子离开了我。虽然我们的感情至今都还不错,但是她不愿意复婚,宁可维持现状:我们每个星期相聚一天。”狄龙大夫在给我包扎时很随意地介绍着,好像在讲故事一般。“维拉小时候很调皮,像个男孩子,老喜欢和人打架,等长大了却完全变了一个样,非常容易害羞,连对自己喜欢的男孩子都不敢表白,真不知道卡拉是怎么教育的……”但是,听着听着,我的心情却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
“好了,现在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生气,或者说愤怒?”狄龙大夫收起急救箱,坐到我对面;哥哥则站在我身后。
“我能相信你吗?”此刻,我已经完全冷静下来。
“你只能相信我,别无选择,因为我是你的主治大夫,没有我的允许,你哪儿都不能去。”
我无言,考虑着现在说出实话的后果。
“兰兰,我相信狄龙大夫。他是第一个允许我探望你的大夫,而且是他主动联系我的;否则,我连你的主治大夫已经换了都不知道。”哥哥拍了拍我的肩膀。
“那么,你相信我吗?”
这才是最关键的问题。否则,我的处境不会有任何改变。
“怎么说呢,我想基本上我是相信的。因为我仔细检查过你的病历,看过你的个人资料,我甚至认为你在入院时可能只是情绪激动,而不是生病,但是我没有足够的证据推翻谢尔夫大夫的诊断,因为我接手时,你的确病得很厉害。”
第一次,有人发现我住院不是因为我疯了,而且这个人是一个权威的大夫。我激动得顿时想哭:为什么不让我一开始就遇上他呢?
“说吧,兰兰,至少哥哥相信你。”哥哥搂了搂我的肩。
是呀,现在这里除了狄龙大夫,还有一个我的至亲。但是,要不要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