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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空坐一会儿,感觉有点冷,便起身下山。一路仍然没有碰到一个人,这里完全是一个乡村式的社会。尽管他们中的很多人来自北京、上海之类的大城市,但几十年的山居式生活已将他们变成了真正的山民。他们白天上班,晚上十点以前睡觉。除了家人一起看电视,偶尔串串门,基本上没有什么夜生活。因此,不大的山上公园到晚上很少不是完全空的。而若放在随便什么城市,这个时候这里早该是情人岛了。
回到寝室,心里空荡荡的,于是我关掉灯,将窗帘绾起来,第一次爬在窗口向对面的大楼望去。她们的身影投映在浅绿色的窗帘上,隐隐约约,摇摇晃晃。她们有的是与丈夫分居两地的中年妇女,但大多数是近几年进厂的待嫁的青春少女。这时候,五楼中间的一个窗户的窗帘突然被拉开了,现出一位中年妇女白亮的裸体,她手舞足蹈地在房间里奔来跳去,嘴里好像还唱着歌。我一下子明白了“对面的大楼”的意味。记得刚来不久,我们几个新来的在水房冲澡,隔壁的胡跃中小完便,站在旁边边系裤扣边大声问我们:“你们晚上有没有观察过对面的大楼?”
有人反问:“有什么观察的?”
胡跃中嘿嘿一笑,说:“对面的大楼是女单身楼,你们晚上没事多观察观察,肯定不会吃亏。”
胡跃中快六十岁了,与老婆孩子分居两地近三十年,平时爱跟年轻人瞎叨叨,讲一些过来人的曲折难熬,和自己年轻时的诸多风流韵事。相处久了,觉得他这个人随和可亲,容易打交道。但初次交往,会觉得他流里流气的,有点老不正经。因此,我根本就没在意他说的是什么。今晚才总算明白了当初老胡话里的意思——
持续地窥视使我变得非常激动,最终疯狂地冲出寝室,向俱乐部后面的小房子奔去。
第三章
5
经过十几天的昼夜排练,三十六车间的团体舞荣获全厂第二名;我和王霞两人以一支流畅的探戈获得双人舞比赛冠军。这一成绩把王霞乐坏了,我知道她更在意的是那个双人舞冠军。
厂团委趁热打铁,将食堂二楼争取了过来,又去市里购买了一套音响,一大堆彩灯和彩纸。先组织团员将墙壁粉刷一遍,然后把彩灯和彩纸挂起来,四个墙角各装一个木质音箱。刚接好线,王霞就迫不及待地放了一曲《魂断蓝桥》。忧郁感伤柔曼的音乐一响起来,瞬间就将二百平米左右的舞厅淹没了。几乎所有的人都停住手中的活,站在原地,接受音乐的洗礼。不知是谁先跟着音乐跳了起来,于是大家便争先恐后地跳起了舞。一曲跳完,意犹未尽,又倒回磁带,重新来了一遍。最后还是团委书记周小山把大家从痴迷中拉了出来,他说:
“一个个干活的手都没洗,瞎跳什么呀?别浪费了这么好的曲子。”
大家一听,手脚自然停了下来,对着周书记嘿嘿一笑,又接着干活。
周小山又说:“大家都不要心急,干完活,回家洗洗,好好收拾收拾,晚上再来跳,管够。”
晚上六点半舞厅的音乐就响了起来,声音很强劲,我坐在寝室都能听得到。我在想什么时候去跳舞呢——说实话,舞厅的音响设备和灯饰比我在大学里所见到的都要好,我很想在夜晚这个大背景里去体验一下,但是我又不想显出猴急的样子,跟没见过世面似的。我想了很久,也没想出一个合适的时刻,听着熟悉的旋律,又没办法安静地呆在寝室里,只好出门下楼。
我站在距食堂一百米左右的黑暗里,靠着一根电线杆向食堂二楼望去。舞厅内灯光闪烁,五彩缤纷,配合着强劲的音乐,在这寂静的山里世界,已构成了一道扎眼的风景。这时候,不但食堂二楼六、七十米长的阳台上已挤满了看热闹的男女老少,连食堂大楼周围的各个路口,都已散布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还有更多的人正从楼房之间蜂拥而来。就像乡镇搭台唱戏的情景。但舞厅里面除了三、四个服务人员外,仍旧空空如也,没有想像中的舞者。我感到很奇怪,这次比赛每个单位十个人,全厂十六个单位,共有一百六十个人参加了培训和比赛,也就是说此时此刻厂里至少有一百六十个人会跳舞,而开设舞厅又一直是众望所归的事情,为什么音乐响了一个多小时,还没有一个人去跳呢?
“怎么还没进去?”
这声音吓了我一跳,赶紧回头去看,是她。穿着一套连衣裙,肯定刚洗过澡,头发长长地披在背上,浑身有一种很好闻的清香飘来,使我的心突然一颤。
我说:“是你?”
她一笑,问:“没吓着你吧?”
我说:“有一点。你怎么不进去跳?”
她走近到我身边,反问:“现在进去跟谁跳啊?”
被她一问,我也不觉笑了。确实的,舞厅里空空如也,进去跟谁跳呢。
我又说:“总得有一个人先进去吧。”
她说:“是啊,这个先进去的人是谁呢?”
我觉得怪有趣的,看看她,说:“你们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同学朋友,经过这十几天的强化训练,舞都跳得很不错;开这个舞厅又是大家多年的愿望,我搞不明白,为什么不能大家约好一起进去跳跳?就算是给周书记捧个场也行啊。”
她忧郁地说:“有些事情你还不知道,厂里其实是很封建的。大家都认为男男女女在一起跳舞,是很不好的事情。尤其是女孩子,父母管的很严,稍不注意,别人都会说闲话的。”
我说:“是这样啊!现在已经是一九九一年的十月份,厂里人的思想还这么保守,我真是没想到。”
她说:“环境是这样的,我们也没办法。”
我问她:“王霞他们呢?下午不是说好的吗?”
她说:“我刚才去过她家,她妈说王霞跟刘向出去了。我还以为他们是去跳舞,但刚才我在那边找了一圈,没见着。”
我们一时沉默了下来。我感到很沉闷,刚才下楼来准备跳舞的心情已经很淡了。
静立了一会儿,她又说:“其实刘向最反对王霞跳舞了。”
我很怀疑,说:“刘向是去年来的大学生,应该是能够接受交谊舞的。”
她说:“其实不然,他一看见王霞跟别人跳舞就很生气,只不过现在还没结婚,不敢公开表现出来。”
我想起在俱乐部后面小房子里跳舞的情景,刘向每次都去,又从来没有跳过,只是坐在那里抽烟,拿眼睛看别人跟王霞跳舞。
我问她:“那你们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感觉累不累?”
她说:“刚从技校毕业回来那阵子,感到很难适应,干什么事情都要前想后想,总怕别人说什么,的确很累;现在时间长了,又习惯了。”
我突然抓住她的手,问她:“我们现在进去跳舞好吗?”
她吓了一跳,赶紧往回抽手,但是我抓得很紧,她抽不动,她又看看前后左右,确信没人注意我们,才安静下来。她的手安静地躺在我的手里,手心潮乎乎的,很热。她移动了一下身体,尽量将手藏起来。
我又问她:“你敢现在进去跟我跳吗?”
她说:“还是再等一下吧。”
我有点失望,又有点生气,我放开她的手,说:“那你在这里再等一会儿,我先进去看看。”
不等她回答,我已大步向食堂方向走去。我感觉到她在后面悄悄地跟了过来,但我心里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我走过去,阳台上看热闹的人群很快从中间闪开一条道,眼睛怪怪地看着我,让我进去。周小山站在门口,使劲招呼大家进去。他说:“不跳舞进来看看也行啊。”但是,面对他热情地招呼,人们总是如临深渊,或者像面对怪物一样一齐向后退去,避之惟恐不急。这样造成的结果是,后面的人使劲往前挤,前面的人脚踏着门槛,手把着门框,彼此相互挽着手,身子一齐使劲向后倒,无论周小山怎样热情怎样招呼,始终不跨进门槛半步。我走进去,正是周小山狼狈不堪的时候。
他疲惫地对我笑笑,说:“请进,请进,总算喊进你一个。”
我说:“这样喊没有用,我看着你喊了一个多小时,一个人都没有喊进来。”
他说:“那你说怎么办?都八点多了,还没有人。”
我说:“不如我们先跳起来,不要在意外面的人,可能他们反倒会走进来。”
周小山犹豫再三,问:“我们?”
我看看里面音响旁边坐着的两个女孩,说:“是啊,我们四个先跳两曲,带个头。”
他又想想,说:“好吧。”
他走到里面,去给那两个女孩子做工作。我看到她们很快低下了她们好看的头,又时不时地抬起来看我一眼,似乎在打量我,看能不能或者说该不该跟我跳舞。我随意地在舞厅内走来走去,欣赏着那些不断变幻的灯光和漂亮的彩饰。很久,我才看到周小山带两个女孩子朝我走来,我赶紧迎过去。我们跳的是《魂断蓝桥》。开始的时候,我感到女孩子很紧张,跳舞的动作僵僵的,并时不时看一眼门外,等到转过两圈,心思便已完全沉浸在那感伤忧郁柔曼的旋律之中;“中三”那幽雅的起伏,那浪漫的旋转,早已将我们带离现实,飘游到了一个理想的所在。我看到有人已经走了进来,在门口站了一大堆,并在不断的迅速地扩大着。就像大堤决口一样,很快,舞厅的四个墙角便站满了人。到第二曲响起来的时候,舞厅的四周已站满了人。有些人已经忍不住找伴跟着我们跳了起来,至此,第一场舞会总算是开起来了。
第四章
6
十点半,王霞才进来。当时我正坐在音响旁边休息,跟周小山闲谈。她走到我们旁边说:“不要坐着,上去跳啊。”
周小山笑笑,问:“你跑到哪里去了?一开始时整个冷场,幸亏小东帮忙。”
王霞看看我,说:“刘向病了,陪他去了趟医院。”
又说:“周书记,再上去跳一曲?”
周小山说:“我累了,你跟小东上去跳吧。”
正说着,舞曲完了。接下来的一曲是“快三”,王霞看看周围站立不动的人们,又看看我,问:“行吗?”
我本来也已很累了,但心里突然有一股邪气,好像一定要作给某人看似的,我说:“行,舍命陪君子!”
我一手牵着美丽激情的王霞徐徐上场,然后立定,运气,起——,整个舞场只有我们两个在旋转,疯狂地旋转,自始至终。王霞的落地长裙一次次飘起来,飘起来,将我的双腿掩没。
跳完舞,我感到天旋地转,险些站立不住。我坐在周小山旁边的连椅上休息,王霞也过来坐在我的左边。新的一曲又开始了,人们已打破了开始时的拘谨和羞涩,纷纷找伴登场;几个五十多岁的老上海跳的最凶,潇洒自如,显示出当年的功力和风流,真可谓宝刀不老。我突然感到有目光从门口那边飘过来,极小心地抚摸着我的脸。我缓慢地转向门口,是她,尽管这时她正认真地看着跳舞的人们。我转回头,假装不看她,只用眼角的余光守住她。等她再次将羽毛一样的目光探向我时,我突然回首,将她的目光逮个正着。无路可逃的她微微一笑,脸上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