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骗、制作炸弹、杀人、打架我都会,而且我做得特别干净俐落,也学得最快。”阿邦说话的口气里有一丝骄傲。
“那为什么你还是小喽啰?你这么厉害,应该很受重用,为什么出了事一定会先牺牲掉你?”易如璘依着逻辑发问。
“你脑筋动得真快,马上问到我的痛处啦,小、鬼。”阿邦粗里粗气的说。
沉寂了一分钟,阿邦仍没有回答,易如璘也不急着问。
“我怕血。”阿邦苦笑。“我是那种做不了好人,也做不了坏人的人。我不够狠,什么坏事都做不了,只能做最低等级的小偷。因为什么事都不能做,所以我这种人被牺牲掉也是理所当然的。”
“你不要这样说,天生我材必有用。”
“小鬼,天生我材必有用,是用在正常的环境。我生长的地方,就是要我狠、凶、残、毒,这些特质我都欠缺,所以,我这辈子就只有等着被牺牲,呵。”他轻轻叹口气。“这样也好,早点死掉,看下辈子能不能投个好胎,像你一样,在好人家出生。”
“你很聪明,只是环境不对,不然你会很杰出。”
阿邦轻蔑一笑。“杰出?我只有国中毕业。”
“而我,却连国中都没有上过。”易如璘幽幽一笑。
“为什么?”
“我一上学就发病,后来干脆在家自学,我爹地请家教来帮我上课。”
“唉,你也算是一个可怜人。”
“可怜……”易如璘玩味着这两个字。“我不可怜呀,我一死就解脱了。我爹地和妈咪才可怜,他们会很难过的。通常死的人就感觉不到痛苦了,而活着的人,会因为难过、怀念而被死去的人牵制住,所以活着的人才真的可怜。”
“说真的,你还真他妈的冷静耶。是吃什么长大的?”
“老子说,生死存亡属一体,生是顺应自然,死也是顺应自然,如果心安理得地顺应自然,那么生死哀乐的情感就不会产生,也就会对死亡无所恐惧了。”
“老子?你爸哦?”
易如璘轻轻一笑。“老子是中国历史上一个伟大的哲学家。”
“靠!你书念得满多的嘛,连老子都说得出来。那有没有娘子、猪子呀?”
“你好好笑喔,娘子是古代男人对妻子的称呼,朱子是中国伟大的理学家,注有四书章句集注。”
“靠,还真的有猪子喔。那有狗子吗?”
“没有狗子。朱子原名朱熹,他的朱,不是猪狗牛羊的猪,你想错了。”
阿邦点点头。“念书还真是好。我国中的时候,有一半的时间都跷课没去上学。其实我满喜欢上学的,同学比较单纯,只是老大说读书没有鸟用,只是应付教育部的,我通常要去抢地盘、打架。”
“你很聪明,要是好好念书,一定会很杰出。”
“那倒是真的。”阿邦自信的笑,他学任何东西都快,以前常常有一半的时间不在学校,但考试通常都考得不错。
“为什么你不离开组织?”她感觉得出来阿邦一点也不想当坏人,也不适合当坏人。
“你以为黑社会是能让人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呀。你电影看太多了啦,真当有金盆洗手这回事啊?更何况,我是组织养大的,能走到哪去?而且,我在台湾根本没有一个真正的身份,是那种所谓的幽灵人口你知道吗?组织养大的孩子,三个人共用一个身份,我不是我,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它会让你无法独自生存,只能依赖组织;不得已,为了生存,你只好变成更坏更坏的人,只为了生存。
易如璘只是点点头,并没有说什么。那个世界离她实在太远太远了,即使想要了解也难。
两人东扯西扯的,时间来到了半夜。
突然,他们听到了外面敲门的声音,却不是暗号。
阿邦警觉地看了易如璘一眼。
接着,碰的好大一声,外锁加内锁的门,像是被利器和铁槌用力敲击着。
然后,他就见到门应声倒地,冲进了少说也有五十个警察,个个拿着枪指着阿邦。
阿邦苍白着脸,举起双手投降。
这一刻终于到了,他心想,他就要被牺牲了,他可以重新投胎了,却不觉得有什么不好,而且居然有一点高兴,就像是将得到解脱。
一对中年男女冲了进来,紧紧抱住易如璘。“天呀,如璘,我的宝贝女儿,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夫妻俩紧紧抱着女儿,喜极而泣。
“让你们担心了。爸、妈,我没事。”她试着绽开最灿烂的笑,让父母知道她真的没事。
“怎么会没事,看看你,又瘦了。”谢盈含泪摸着女儿原本就苍白的脸颊。
“好了,没事没事,我们回家、我们回家,你安全了,爸爸妈妈会保护你。”易庆扬揉抚女儿单薄的背脊,语气充满不舍。
此刻的阿邦被警方架着。
临走前,阿邦看了易如璘一眼,蒙着她双眼的黑布早被扯掉了,露出她整个小巧脸蛋。
她有着如水的眼,好像随时都会掉下眼泪,整张脸看起来,感觉就是一个“正”字──一个很正的天才少女;虽然用“正”来形容易如璘好像不是那么恰当,她值得更好的形容词,但在他有限的诃汇下,他只能说,易如璘是一个超级正妹,正到让他自惭形秽的超级美少女。
除了惊艳,他脸上再没有其它表情了,好像被抓了也无所谓。
“你有权保持沉默。如果你放弃这项权利,你所说的话将成为呈堂证供。”押着阿邦的员警这么说。
阿邦脸上充满不耐,心想,根本是屁话一堆,是警匪片看太多了吗?这种时候犯人怎么会想讲话嘛,他当然会一直维护他沉默的权利的。
这时,易如璘走向阿邦,众人都以为她应该会赏给阿邦一巴掌,所以都屏息以待。
“警察先生,请你开放他,他不是坏人,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她的声音冷静得像是一滴滴入水池的露水,让水池泛起阵阵涟漪。
警铃声、吵嘈声、甚至还有警犬的吠叫声,此刻都好像静止了。
他看着她。
她亦看着他。
瞳孔中倒映着彼此的身影。
第三章
看守所。
“易小姐,绑架是公诉罪,不管他在绑架期间如何善待你,他都是绑匪。”刘警官耐着性子解释。
“但你们要如何证明他是绑匪?你并没有亲眼看到他绑架我啊。而且,真正的绑匪你们警方并没有抓到,不能够因为他人刚好站在我旁边,就说他是绑匪。”
“这……”
最后,易庆扬和警方真的在约定地放了一亿五千万现金和一架直升机,而绰号五哥的李武生和七仔吴发全也确实出现了,但他们一见瞄头不对,就跳崖了,至今未找到尸首。他们猜想,两人不可能那么轻易就死掉。俗话说得好,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不是?
那扇门,之所以会有外锁和内锁,是因为他们原本就打算牺牲掉阿邦;等钱一到手就撤走,根本不打算接走他。要是有什么事发生了,有阿邦可以顶罪,他们原就不打算撕票,重点是赎金。
“我不管。他不是坏人,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一旁的易庆扬皱着眉。“如璘……”
怎么向来乖巧、顺从的女儿,这次历劫归来,会对这件事情这么执拗坚持?
“老实说,我们要办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办。他在台湾居然没有身份。他过去的入学资料都是假的,而且同一个名字,居然在三个地方同时出现。”
“那就别办他了。”易如璘露出微笑。“我可以看看他吗?”
“我叫他出来。”
不一会,阿邦出来了。
“你们谈,我们先出去。”易庆扬说,知道女儿和这小伙子已有深刻的革命情感。
“你,给我小心点,外面都是警察,别耍花招。”刘警官对阿邦说。
直到刘警官和易庆扬都走了,易如璘才露出笑容说:“你看起来精神很好。”
“托你的福。这里虽然是看守所,但是吃得好、穿得暖。”
他长了点肉,不像之前的瘦排骨,大概是营养充足吧。怎么也没想到两个礼拜后再看到他,他的气色居然好了这么多,至少脸上皮肤已有些发亮,不像之前的黑黄、双眼无神,而且变得更好看了。
“在这里一切还好吗?”
“很好。至少比外面好。”不用每天担心自己是不是下一刻就会没命。
“不好意思,让你待在这里这么久。我会尽量帮你想办法,早点救你出去。”
“小、鬼,我不是说过了,我是坏、人,我被关在这,是很正常的事,救我干嘛呀。而且我是罪有应得。”顿了顿,他忽然想到──“七仔和五哥找到了没?”他面露担心。
“还没。你担心我?”她又笑了。
“你是傻了哟,还有心情跟我抬杠。他们很狠,杀人不眨眼的,一天没抓到,你一天得不到安全,他们的报复心很强的,你要小心一点。”现在警方到处在通缉他们,他们若还活着,过着逃亡的日子,铁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说你担心我,还不承认。当一个坏人就要当得称职点。”她的口气中充满了逗趣,丝毫没被他刚刚的言语吓到。
“厚,你们有钱人是不是以为黑社会跟电影里演的一样,警察最后会把他们绳之以法?别傻了。”他们可都是有九条命的怪猫。
“喔。”她眼神带笑。
“喔?”只有这反应啊?阿邦用看外星人的眼神看着易如璘;这小鬼,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对了,警察是怎么知道要去那里救你的?”
七仔和五哥行事向来很小心,而且龙仔说警方那边没动作不是?警方是怎么找到那里的?
“我说过,我爸和刑事局长是好朋友。为怕走漏风声,所以只派了两个最信任、最有经验的员警办这件案子,而且……我身上装有卫星定位,他们从头至尾都知道我在哪,只是为了确保我的安全,才不动声色。”
“你身上有卫星定位?”在哪?这么神奇。
“贴在我身上。那是一种高科技产品。因为我身体不好,我爹地怕我突然发病、昏倒了没人知道。我已经配带了很多年,一发病昏倒他们就可以立即采取急救措施。”
“靠,果然是有钱人。”阿邦说。
阿邦转眼看向窗外,心想,也许再过不久他就要被枪毙了也说不定,可惜他从没好好看过外面的世界;不过,能死在警方手里,不也算是一个好死?他在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
“你的身体还好吗?”
“老样子。反正有事没事都要吃药。”她又笑了,笑谈自己的病情。
“好好活着呀,小鬼。”他突然语重心长地说。
“你也是。”
“废话。只要我还可以呼吸,一定要吸得比你大口比你多。”他咧嘴一笑,恢复阿邦式的幽默。
会客时间到了,刘警官过来把阿邦带走。
临走前,她说了:“我们会再见面的。”她看着阿邦,语气笃定。
阿邦总觉得,她清澈的眼神里,似乎在对他做下了什么承诺。
车窗外的天空阴阴的。阿邦看着窗外,脑中一片空白,像是早麻木了似。今天一大清早,刘警官就把他叫出来,一句话都没说,便押他进警车。警车上路后,也没说要去哪里,而他也没兴趣问,反正他的人生就像是车窗外乌云密布的天空一样,不会再有阳光。
警车摇摇晃晃,让原本撑着头、对着窗外发呆的阿邦在不知不觉中竟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猛然停下,他听到关车门的声音,警觉地惊醒过来。
“喂,小子,到了。”刘警官粗声喊。
“啊,到了?”是到了哪?
他竟然睡着了,在警车上睡着!以往,他总是睡不好,总怕在夜里突然被袭击,或突然被乱枪打死。而现在,他这个小偷,居然可以在警车里睡得那么安然,想来真是不可思议。
等他下了车,刘警官拿了一叠文件给阿邦,叮咛的说:“你父亲姓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