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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李隆基的脸色大为好转,他重重哼了一声,极为不满道:“朕早就知道,那李庆安分明就是安西的土皇帝,这些小国分明就是来朝觐他的!”
话语虽然不满,心中的结却解开了,他忍不住呵呵笑道:“这个商人在哪里?朕倒想见见他。”
杨国忠已胸有成竹,不慌不忙道:“陛下,这个商人昨天去梓州了,臣马上就派人去找他。”
“好!朕等着见他。”
这时杨国忠便转到今天的正题上,他取出一封信,笑道:“恭喜陛下了,臣有好消息要禀报陛下。”
李隆基心情大好,便接过信道:“这是谁写来信?有什么好消息。”
“陛下,这是长安兵部尚书崔涣写来的信,他有意要投靠陛下。”
“啊!有这事?”
李隆基大喜,崔涣可是崔家的家主,如果他投靠自己,那就意味整个崔家都归属自己了,崔家子弟广布大唐各地为官,这可是一股强大的地方势力啊!
李隆基心花怒发,他拆开信,仔细看了两遍,信中崔涣语气极其恳切,愿为故主效命。
“朕就知道崔涣是忠义之士,不枉朕上次写信招揽他,很好,朕希望所有的长安旧臣都和他一样。”
杨国忠见李隆基相信了,便小心翼翼地建议道:“陛下,臣以为崔涣在长安替陛下做事要更好一点,毕竟崔圆已经为相,崔涣再过来,恐怕难以安置。”
李隆基点了点头,杨国忠说得有道理,一个家族两人为相,确实不妥,让崔涣在长安做内应,对自己更有利。
“那就依相国之言,让崔涣留在长安。”
李隆基立刻回头对鱼朝恩道:“准备纸笔,朕要亲自写信鼓励崔涣。”
第十一卷 回首东顾 第461章 以彼之道(中)
时间到了八月初,裴府抓人事件也过去了半个月,这件事也渐渐被人遗忘,被抓走的裴见素也承认了他的通敌罪行,他被罢免了一切职务,关押在大理寺中,李亨达到了目的,他便下令淡化此事,不准任何人在任何场所再提此事,半个月的时间,这件事似乎已经成了很遥远的往事。
这天傍晚,下朝的时间早已经过了,李亨依然在紫宸殿内忙碌,明天将是八月的大朝,他必须要在今天晚上审核好明天朝议的内容,连夜送给四品以上的官员,李适登基后仅仅只是一个傀儡,在他成年之前没有任何权力,大唐的实际权力掌握在监国李亨和政事堂的手中,早在达成这种权力平衡的构架前,李亨便和李庆安进行了一系列的谈判,其中包括朝会制度,朝会分为固定和非固定两种,非固定是指临时有大事召开,召开的规模由政事堂决定,而固定朝会有三种,其中小会每旬一次,叫做旬会,主要是正五品以上的职事官参加,而中会是月会,每月一次,所有职事官都必须参加,至于大会就是年会,每年一次,凡在京九品以上官员必须出席,且不限于职事官,一些不管事务的散官也要参加,主要是年度朝贺,不涉及实际朝政,也涉及人事变动,更多的是一种礼仪性质,因此月会便成了最重要的会议。
会议议题由政事堂拟定,报监国审批,监国不得删减,但可以随机加入一两件比较重要的事务,而明天是李适登基以上的第一次月朝会,因此它的意义就显得非同寻常,李亨相当重视,从下午开始,他便在朝房中审核政事堂上午提出的议程方案。
朝政事堂提出的议程有四件大事,第一是落实土地重新分配的问题,目前朝廷手中掌握了大量的耕地,基本上都是李豫在任时从各权贵手中夺回的土地,李豫在土地还没有分配完成便不幸去世,土地分配处于暂停状态,但在礼部尚书李砚的强烈呼吁下,政事堂便决定再次启动土地分配,完成李豫的遗愿,使关中地区的自耕农比例达到七成。
这个方案政事堂已经一致通过,自耕农的重要性谁都明白,从前是因为会触犯到权贵的利益,所以难以改革,但现在土地既然已经收回,事情就简单得多了,这一点李亨也是赞同,所以政事堂才能全票通过。
第二件事是向安西移民三十万户汉民,在三年内完成,这是李庆安的方案,目的是加强唐王朝对安西的控制,其实移民安西之事早在李隆基时代便已经开始了,这是大唐高层的全局决定,和权力斗争无关,当时是迁移了十万户河东赴安西定居,但谁也没有想到,正是这十万户河东移民使李庆安的力量得到了极大的壮大,最终成为大唐第一强藩。
现在又要移民三十万户去安西,如果再早一年,李亨肯定不会同意,但现在没有意义了,李庆安能从关内、关中、陇右、河东征兵,这三十万户移民去安西确实也是充实安西汉人的力量,使大唐能在安西永久扎下根基。
第三件事也是和安西有关,修建唐直道,同样是李庆安提出的建议,从安西第一批移民中选其精壮,加上陇右、关内十万的青壮劳力,从会州开筑,以一年时间修建一条贯穿河西走廊的直道,而西面从吐火罗和信德招募了十五万劳工开筑,西面已经开工了,李庆安希望东面也同时开工,所需二百万贯银钱全部由安西负担,朝廷需要协助出粮募人。
从某种意义上说,李庆安这个建议有先斩后奏的嫌疑,根据李亨得到的情报,唐直道在一个月前便在凉州开工了,李庆安用的是安禄山的战俘,只不过粮食补给有点困难,所以他便想让朝廷出面,这样粮食就有了保证。
修建唐直道的意图很明显,加强安西和内地的联系,目前从伊州到黄河边大约需要一个多月,一旦修好了宽敞平坦的唐直道,再加上沿途驿站和马匹的保证,送信兵半个月便可以抵达黄河,时间足足缩短一半。
李亨当然知道李庆安修唐直道是为了更好地借助安西来控制中原,但反过来想,有唐直道,中原也一样方便控制安西,这就如同一把剑上的双刃,既可伤人,也能伤己,正是从这一点考虑,李亨决定同意唐直道的修建。
以上三个议题,问题都不大,李亨都同意了,可让他疑惑的是第四个议题,部分官员变更,什么官员变更?上面却没有明说,而且王珙、房琯和崔涣都在这个议题上投了反对票,由于张筠投了赞成票,使这个议案以四比三获得通过。
‘这究竟是什么议案,为什么王珙不来告诉自己?’
李亨的眉头皱成了一团,他立刻对心腹宦官李辅国道:“去门下省看一看,如果王相国还在,请他立刻到我这里来。”
这几天王珙离开大明宫也颇晚,他很可能还没有走,李亨背着手在房间里踱步,他心里有一种不详之感,这种感觉从二十天抓捕韦见素开始便有了,当时因为时间紧迫,从王珙告诉韦见素勾结李隆基到抓捕韦见素,中间只间隔了一个时辰,很多细节问题都没有能落实,以至于犯下了两个错误。
第一个错误是没有经过政事堂讨论决定,按照他和政事堂的权力划分,抓捕四品以上的官员必须经过政事堂决定,而韦见素是兵部侍郎,显然他越权了,其次就是让关中军去抓捕韦见素,这也同样越权了,按照他和李庆安达成的分治协议,关中军和安西军只负责城外之事,两军都不得进城,城内事务由金吾卫和千牛卫负责,羽林军负责宫城和皇城的事务,由关中军去抓韦见素,明显是违反了分治协议。
其实这种低级失误也不能怪到李亨,当时李亨是命金吾卫大将军来负责此事,理所当然是由金吾卫抓人,所以李亨没有特别嘱咐,不料陈玄礼为了稳妥起见,竟把任务交给了他的心腹林剑,而林剑却是关中军将军,种种阴差阳错,便导致犯下了第二个错误。
如果李庆安抓住这两个失误来反击的话,完全可以把韦见素从监狱中放出来,甚至官复原职,但李庆安却沉默了,在这件事情他没有任何反应,就是这种平静让李亨感到了不正常,李庆安为什么不反击?他的平静让李亨有一种一拳打空的失措。
此刻,看到第四个议题,李亨原本有些淡忘的担忧再一次涌入心中,明天,李庆安究竟要做什么?
“殿下,王相国来了。”李林辅在门口禀报道。
“请他进来。”
片刻,王珙匆匆走了进来,躬身施礼道:“参见监国殿下。”
“王相国到现在还没有回去,真是辛苦了。”
李亨寒暄了一句,便将明天的朝会议题递给王珙道:“给我说说第四条,有什么人员变动。”
“是兵部侍郎和工部侍郎的新人,韦见素被免职,以及崔平辞职后,这两个位子一直空着,还有尚书右丞一职,今天上午政事堂开会,李庆安提出了三个人选,调陕州太守苗晋卿为兵部侍郎,调关中漕运使元载为工部侍郎,又要求任命给事中王维为尚书右丞,这三个权力职位都被他们占据了,而房尚书提议的太常少卿王玙被任命为京兆尹,这四个职位的任命我们不服,都投了反对票,但由于张筠投了赞成票,使得这四人的任命得以通过,情况大致如此。”
结果是在李亨的意料之中,他们在政事堂本身就处于弱势,而张筠又要讨好李庆安,他们肯定会败,但李亨关心的不是这个,他关心的是为什么王珙不告诉他,如果他不问,他是不是就会一无所知。
李亨阴沉着脸道:“既然如此,那为什么朝议书中不写清楚?就这么简单写一句其他人事变动,就算对我交代了吗?”
王珙连忙道:“这其实是崔尚书的意思,在朝廷上再听听其他大臣的意见,如果写明了,恐怕就很难再挽回,写得含糊一点,说不定还有转机,属下也赞同崔尚书的意见,李庆安等人也没有发对,于是就这样定下来了。”
听完王珙的解释,李亨脸色稍霁,便点点头道:“虽说如此,但你们也要向我及时禀报,而不是让我去问你们。”
“属下原本是想向殿下禀报,但一时事务繁忙,便忘了此事,请殿下恕罪!”
“算了,你既然无心,我就不追究了。”
李亨提笔在朝议书上签了字,交给李辅国道:“速交给殿中监,让他们立刻刻印,连夜送给主要大臣。”
李辅国走了后,李亨这才对王珙又道:“并非是我吹毛求疵,而是第一个月朝会我们要万分当心,上次韦见素之事,李庆安一直没有反应,这不符合他的风格,我很担心他会在明天的朝会上发难,所以我才这样小心谨慎,唯恐出半点差错。”
李亨叹了口气,又问王珙道:“王相国,你认为呢?”
“属下也很担心,从李庆安诛杀孟云一事来看,此人是眼睛里揉不得沙子之人,我们抓了韦见素,给裴家一记耳光,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属下也考虑过,他无非是抓我们的把柄,所以这段时间我特地叮嘱过我们的骨干人物,千万要当心,不要有把柄落在他手上,甚至包括家里人也要约束好,总之,属下不会有半点大意。”
李亨背着手走了几步,便道:“你们在迁徙移民和修建唐直道上答应了他的要求,从某种程度上就是对他的让步,我也希望他能明白这一点,但防范严一点没有错,尤其是你、房琯和崔涣,你们三人不能出任何问题,否则对我将是沉重的打击。”
……
就在李亨和商量次日朝会之事的同时,李庆安的马车在数百名亲兵的护卫下来到了宣义坊。
马车缓缓地在张筠的府前停了下来,一名亲兵奔上台阶,对惊讶万分的门房道:“速去禀报张尚书,就说安西节度使李大将军来访。”
“你们请稍等,我这就去禀报!”门房转身向宅内飞奔而去,片刻,张筠的三子张知节匆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