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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 作者 高月-第3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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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布·穆斯林蓄势以发,他在等待河中地区起义最后的大爆发,那时就是他渡河收复河中的伟大时刻,但阿布·穆斯林失望了,他很快便接到消息,唐军竟平息了撒马尔罕的骚乱,他知道河中各地都是以撒马尔罕为榜样,撒马尔罕骚乱的平息,也就意味着他等待的河中大起义不会发生了,这时,阿布·穆斯林也意识到,这极可能是他的老对手李庆安赶来了河中,因为只有李庆安这样的最高权力者才会有如此强的能力,迅速平息河中之乱。
没有得到机会的阿布·穆斯林面临一个选择,是战还是不战?
阿姆河在呼罗珊以东的金色沙漠中穿流,时值三月初,冰雪融化,河水暴涨,茫茫的河面宽达数里,流速湍急,杀机暗伏,渡河非常危险,这便给渡过阿姆河带来极大地难度,一般而言,渡河的最理想位置有两个地方,一个就是小城查尔朱一带,这里河水平缓,河床也较狭窄,用大型羊皮筏子,一次可以渡过百人,一夜之间,四万大食军便可全部过河,另一处渡河口则在南方吐火罗的怛没城,那里虽然水流较急,但河床非常狭窄,在去年以前,河面上还有一座桥梁,是商人们过河的理想之地,现在虽然桥梁被拆,但完全可以利用船只搭建浮桥过河,但从那边渡河也有不利之处,那就是渡河后不是平原,而是被连绵的群山阻隔,只有通过铁门关才能进入史国,因此,夺取铁门关便成为南线的最大难点。
黄昏时分,残阳如血,映照在阿姆河粼粼的波浪中,阿姆河变成了红色,俨如地狱中的幽冥血河,西岸,阿布·穆斯林站在查尔朱城的城墙上,凝视着阿姆河对岸,天色好时,可以看见对面熠熠发光的金色沙漠,一望无际,就仿佛是一片金砂海洋,现在风高浪急,他什么也看不清,尽管如此,阿布·穆斯林还是知道对岸的唐军一定已布下重兵枕戈以待,如果就这样仓促渡河,他的军队一定会遭到唐军的中流截击,将会损失惨重。
阿布·穆斯林忽然想起他曾听过的一个东方故事,说一个国君布兵河边,结果他的敌人渡河时要求他后退三里,他为了仁义,真的后退了三里,最后让敌人从容渡河,使自己惨遭失败。
阿布·穆斯林的嘴角露出一丝苦笑,李庆安会不会这样呢?
或许是冥冥中命运之神的一种安排,或许仅仅只是一种巧合,在河东岸的一座小山岗上,李庆安也同样在凝望着对岸,他们俩就位于一条直线上,只可惜他们望不见对方,否则,他们的目光可以做一次战前的握手。
但李庆安却能看见查尔朱城,在几里外,查尔朱城俨如一个小黑点,李庆安也知道,在查尔朱城背后驻扎在呼罗珊的四万精兵,阿布·穆斯林要想争夺河中,若兵力低于四万人,他就不可能办到。
李庆安也在思索阿布·穆斯林的用兵,他非常了解自己的这个老对手,以阿布·穆斯林练兵之难,他绝不会轻易冒险渡河,此时河水暴涨,他更不会在险处渡河,那样虽有奇兵之效,但稍有闪失,就会遭受船翻人亡的厄运,况且阿布·穆斯林也应该知道,他李庆安不会不派出大量斥候巡逻东岸沿线,就算斯林想在险处渡河,也不会有奇兵之效,而且作为一方军政首脑,不仅要会打仗,还更要懂得政治斗争,李庆安知道阿布·穆斯林和曼苏尔的矛盾,一旦阿拔斯哈里发死亡,曼苏尔登基,阿布·穆斯林何以自保?
军队!只有军队才会使曼苏尔不敢轻易动手,所以从这个意义上来说,阿布·穆斯林更会珍惜自己手中的军队,或者河中的危机消失后,他已经没有心思再夺河中。
李庆安的思路完全正确,城墙上的阿布·穆斯林确实在考虑阿拔斯哈里发死后的对应之策了。
对他而言,河中固然需要雪洗前耻,但呼罗珊才是他立身的根本,如果连呼罗珊都保不住,他还谈什么雪洗前耻?
阿布·穆斯林已经接到了消息,阿拔斯哈里发一月时旧伤再度复发,伤势比去年那一次复发更为严重,医生说,春天是他内伤的大忌,能不能挺过这个春天还很难说,阿布·穆斯林不得不考虑自己的后路了,他手中的四万军队是他保命的根本,真的需要和唐军拼命吗?答案无疑是否定的,尤其当他遭遇到渡河艰难时,他便更加惜兵了。
这时,大将齐雅德快步走上来施礼道:“总督阁下,你找我吗?”
阿布·穆斯林凝视着这位被唐军释放回来的战俘,或许他渴望雪耻的意愿会更加急迫吧!
“齐雅德将军,我如果给你一万军队,在后天天亮之前,你能渡过阿姆河吗?”
“卑职一定能渡过。”
“好!我已准备就绪,明天晚上渡河,后天上午,我等待你的喜讯。”
阿布·穆斯林回头向对岸望去,无论如何,他都想试一试。


第十卷 四国大战 第342章 渡河阻击(上)
夜幕悄然降临了阿姆河畔,一轮弯月挂在深蓝色的天幕上,银色的月光洒在一望无际的沙漠,使金色沙漠又换上了一件银色的外衣,夜风中,隐隐传来阿姆河浪花的撞击声,浩瀚的水面上波光粼粼,水势翻腾,阿姆河拖着沉重的身躯,喘息着将滚滚的河水推向遥远的北方。
在岸边,一队队唐军斥候飞驰而过,他们凝望着水面,当水面上出现有一丝动静,斥候们立刻停住战马仔细察看,唯恐放过任何线索,在查尔朱城对岸,唐军已经全面戒备,阿姆河出现了水位降低的异常,使唐军警惕起来。
阿姆河边,李庆安正在查看水位降低情况,负责这次拦截战的主将李嗣业也在旁边一同查看,目前李嗣业官任安西节度副使、大宛兵马使兼新军都团练使,安西军的新兵训练除了骑射在碎叶训练外,后续的搏斗阵列等训练都在石国进行,由李嗣业负责训练,这次拦截大食军渡阿姆河,由于安西军精锐主力都在河西未归,另一部分兵力放在漠北,还有部分兵力转移到疏勒,准备对信德和旁遮普用兵,兵力分散较多,而河中的四万军大多是粟特本地人,战力稍差,李庆安不得已,只能启用在训新兵来应付河中危机,这就使一直被闲置的李嗣业有了用武之地。
自从李庆安逐渐感受到了来自长安越来越大的压力后,他的人事暗调也渐渐露出了水面,重用荔非兄弟、段秀实、崔乾佑等嫡系将领,打压非嫡系大将,尤其一些可能会被李隆基收买或直接威胁到他地位的老将,他也采用不同的手段进行控制,比如封常清,在李庆安被贬为河南道观察使后,正是封常清掌控了他的北庭,尽管李庆安以大度地姿态和他和解后,但危机初现后,李庆安还是第一个将他贬黜了,任命他为银城都督,管理吐蕃移民,将他军权剥夺殆尽,其二便是李嗣业了,尽管李庆安和他私交不错,但李嗣业对他同样是一个潜在的威胁,不过李嗣业又不同于封常清,在某种程度他是一个可以争取的对象,因此李庆安便用了一种委婉的方式,派他到遥远的石国训练新兵,这也是李嗣业自己的主动要求,从目前李庆安各方面掌握的情报来看,李隆基的魔掌尚未伸向李嗣业,李庆安这才调用他来阿姆河对付大食军。
同时,李庆安也想利用这次机会和李嗣业进行沟通,看能不能把他彻底拉进自己的阵营,一场河中危机,李庆安考虑的绝不仅仅是战争。
“大将军,下午时明明河水齐在这里,你看!”
李嗣业用竹竿指着浸有水迹的大石,道:“可现在居然下降了一尺多,真是它娘的怪异,这让我想起了当年打连云堡时的情形,难道也是天意?”
“不可能是天意。”
“不是天意那是什么?莫名其妙地下降了一尺。”
李庆安沉思了片刻,问道:“会不会是他们在上游什么地方扒开决口,让河水分流的结果?”
“有可能!”
李嗣业向远处挥了挥手令道:“把向导找来!”
片刻,几名士兵带来了一名粟特老人,李嗣业指着他对李庆安介绍道:“他是长年生活在阿姆河边的船工,对于阿姆河,没有人比他更熟悉,他会说突厥语,大将军可以直接问他。”
李庆安在大石上坐了下来,温和地问道:“老丈贵姓?在阿姆河边生活多少年了?”
老人已得知对方就是安西节度使,他恭敬地答道:“小人叫巴吉,在阿姆河边已经生活了四十年,对阿姆河的脾气我了如指掌。”
“那我来问你,河水忽然下降了一尺,这是什么缘故?”
老人上前仔细观察了片刻道:“这种情况以前也曾发生过几次,就是夏天突降暴雨,河水暴涨,南面一百里外发生了溃堤导致。”
李庆安立刻追问道:“阿姆河有容易溃堤之处吗?”
“有!有好几个地方,离这里最近的一处就是南方一百里外的西岸,我们粟特人叫做阿巴里塘,那里是一处转弯,河床较浅,河水基本和岸边平行,而堤岸外地势较为低洼,一旦遇到暴雨导致河水大涨,河水就会溢出,冲进沙漠中,下游的河水就会出现下降的现象。”
李庆安抬头看了看南方的天色,和这里一样的天气晴朗,没有什么暴雨,他又问道:“如果没有暴雨,还有没有别的原因导致溃堤?”
老人肯定地答道:“那就是有人故意扒开了河堤,人为放水了。”
李庆安和李嗣业对望了一眼,果然是这样,是大食军所为,这极可能是他们要发动进攻的先兆了,李庆安眉头一皱又问道:“老丈,这河水只下降了一尺,它会使渡河变得容易吗?”
“会的,可别小看了这一点下降。”老人指着河面道:“你们请看河面,波浪明显地减少了,这样渡河就会容易得多,而且根据我的经验,水位还会继续下降,那时渡河就会更加容易,我从前见过大食军队渡河,是用一种庞大的羊皮筏子,一次可以运一百人渡河,看着就让人害怕。”
李庆安点了点头,“老丈,多谢了!”
让士兵带走老人,李庆安立刻对李嗣业道:“现在可以肯定大食人要进攻了,但什么时候进攻我们不知道,或许是今晚,或许是明晚,或许是从别的河段,无论如何我们都不能有半点大意,你立刻加派人手在沿岸巡逻,有一点风吹草动都要汇报,另外要确定是不是百里外溃堤,如果是的话,我们就能大致推断出对方的渡河位置。”
李嗣业连声答应,迅速去部署对应方案了,李庆安凝望着黑沉沉的河对岸,不由自言自语道:“阿布·穆斯林,你真的不在意自己吗?”
……
唐军斥候在岸边疾奔,很快,唐军便确定了对岸溃堤的位置,南方一百里开外,就在巴吉老人所说的地方,那边的河面出现了异常,放木下去,木块迅速向对岸漂去,而且上游的水位并没有减少,就这里开始水位下降。
夜越来越深,水位的下降忽然停止了。
“七郎,我似乎感觉到了一股杀气正向我们扑来!”
李嗣业的声音很低沉,他凝视着对岸,手紧握刀柄,目光中充满了杀机。
李庆安瞥了一眼李嗣业,他心中略略感到惊异,刚才李嗣业竟然称呼他‘七郎’,这是在他自己在不知不觉时说出,这一刻,李庆安忽然感到自己又回到了从前,从前和李嗣业一起并肩战斗的时候,一丝感动在他心中悄然泛起,他微微笑了笑道:“要不要我们再比一次,看谁杀敌最多?”
李嗣业惊讶地看着李庆安,他从李庆安眼中看到了一丝欣慰,看到了一种友情的暖意,他心中也异常感动,忽然仰天大笑道:“好!我们就再比一次。”
他手向后一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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