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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吡牙咧嘴,凌空飞翘的重檐八角,又像凶神恶煞般地张牙舞爪。这时候宫里行人稀少,谁愿意黑灯瞎火地出去转悠呢?
“吴良辅,今儿晚上哪里有牌局呀?”
“这个……”吴良辅犹豫了一下,自从上回挨了太后的责骂之后,他还真的不敢随便怂恿主子四处玩耍了,弄不好太后怪罪下来他可就要遭大罪了。
“据奴才所知,宫里的公公们闲着没事儿,有的溜出去抽大烟了,有的去泡澡堂子,天桥那儿今儿晚上上演一出新戏,是京剧名伶胡玉芳主演的,有的人赶着去听戏去了。”
“嗬,看起来你们这些奴才的日子过得比朕还自在!朕怎么就觉得无聊呢?天桥在哪儿,咱们瞧瞧去。”
“哎哟万岁爷,您就饶了奴才吧。这黑灯瞎火的,奴才可不敢带您出宫哪。天桥那儿人多眼杂,要是一不留神儿,哎哟主子呀,您可万万去不得,奴才给您跪下了!”
“知道朕去不得,为什么偏偏提到?起来多带几个侍卫,太后知道了包在朕身上。我一定要去瞧瞧。”
“都怪奴才多嘴,奴才该死!”吴良辅胆子再大,也不敢黑夜里偷偷摸摸把幼主带出宫呀。这会儿他哭丧着脸已经没辄了。
“启禀万岁,西黄旗大臣、二等子冷僧机有要事求见!”
“冷僧机?他来干什么?”福临的脑子里立即想到了一个这个鹊鼻鹰眼的人,他是摄政王多尔衮的心腹。
“不见。”福临冷冷地回答。
“哎,你们,你们怎能擅闯进来?万一惊扰了圣上,你们担待得了吗?”
门外传来了御前侍卫们的呵斥声。
“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福临朝吴良辅努着嘴:“这冷僧机算什么东西?包衣出身,居然也敢擅闯后宫?哼,朕一定要治他的罪!”
话音没落,珠帘一掀,冷僧机、巩阿岱、锡翰等人已经进了寝宫!
“唰!”福临的御前侍卫见拦不住他几人,便不由分说拔出了刀剑,怒目以对。
“就凭你们这些爪牙,也敢与我等作对?我等奉皇爷摄政王之命,前来护送幼主立即驾幸睿王府,谁敢阻拦?”冷僧机从怀中掏出金牌一亮,侍卫们这才后退到两旁。
“皇上,皇爷摄政王近来心情不好,今晚忽然觉得头痛欲裂,想必是连日为国操劳所致。因此臣等恭请皇上立即前往睿王府探望皇父摄政王的病情,以令他早日康复。请吧。”
“皇父摄政王身体有恙,皇上礼应探视。但此刻天已黑,皇上不宜出宫,且等明日再去不迟!”
“嘿,你是何人,居然敢如此无礼?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吗?”冷僧机恼怒地盯着一名带刀的御前侍卫,这小伙子长得很瘦,黑眼睛圆溜溜的透着一股子机灵劲儿。
“在下是皇上的二等御前侍卫铁木尔。”
“呸!你知道爷是谁吗?老子曾经是左宗皇帝的御前一等侍卫,识相的就靠边儿站,否则,老子手中的宝剑可是不认人的!”
“冷僧机,你也太大惊小怪了吧?朕在此,你竟口口声声老子老子的,不要忘了,你原本是一个包衣!”福临的一席话说得冷僧机哑口无言。
“皇上息怒。可能冷僧机为摄政王的病情担忧而冒犯了圣上。事不宜迟,臣恭请皇上即刻驾幸摄政王府!”福临的族叔因山贝子上前一步,跪在福临的面前。
“来者不善哪!”福临倒吸了口凉气,仔细打量着这几个擅闯乾清宫的大臣们,心里明白,他们仗着有摄政王撑腰,所以才肆无忌惮,如此狂妄。也许摄政王真的病得不轻?看这阵势不去怕是不行,也罢,就权当出宫去遛个圈吧。
事到如此,福临也只能这样聊以自慰了。
“御辇就停在乾清门外,请幼主随微臣起驾吧。”巩阿岱不待福临点头,便起身上前扶住了福临。
福临又惊又怒,怒视着巩阿岱:“你身为正黄旗重臣,曾经立下了‘誓辅幼主,六人如一体’的重誓,看来这些你早已经忘了!”
“微臣不敢!微臣一心一意效忠于幼主和皇爷摄政王,请皇上明察!”
“哼!”福临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拂袖而去。巩阿岱陪着笑脸点头哈腰在后面紧跟着:“皇上您慢点走!”
御前二等侍卫铁木尔见此情景,上前劝阻:“皇上,事情仓促,待奴才去通知豹尾班侍卫和乾清门侍卫以及两黄旗巴牙喇护兵作好护卫准备,皇上请稍候!”
“不必了,就你们几个人跟着就行了,天色已黑用不着兴师动众的。”
走出了乾清宫,福临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茫茫深宫大院漆黑一团,稀疏的宫灯像萤火虫似地发着昏暗惨淡的光,两侧是七八米高的宫墙,似乎向着东西两侧无限延伸,无边无际。
“情况不太对头!弟兄们,咱们可得睁大了眼睛留意喽,把弓矢火枪全都带上!”铁木尔悄声叮嘱着侍卫们。按规定,皇上出宫,必须戒备森严,而且扈从众多,前呼后拥,浩浩荡荡,这样才更能体现天子的威严。往往有前引大臣十员、后扈大臣二员、豹尾班侍卫二十员、御前侍卫、乾清门侍卫、一二三等侍卫数百名,以及亲军、护军、前锋、步军等数千名,前后还有规模盛大的仪仗队。可是,幼主顺治却很少享受到这个“待遇”。有一回为了避痘——天花,摄政王匆匆带着福临去了边外喇塔喇,却只带了不到百名的侍卫!而这一次,又是匆匆忙忙,随驾内大臣以及侍卫等,尚不到二十人!这怎能不让铁木尔紧张呢?他们耳畔回想着母亲李氏的谆谆告诫:“儿啊,你能有今天全托幼主的福呀!你父亲身为内务府的包衣(家仆)低人一等,见人矮三分,咱娘俩可是受到了莫大的皇恩哪。记住,一定得尽心尽力效忠于幼主,身为御前侍卫,你睡觉的时候都得睁着一只眼睛。幼主虽然年纪小,但他是大清国的一国之君,是咱的靠山,儿啊,你可一定要忠于职守呀!”
“皇上,您放心,有奴才在!”铁木尔趁福临上辇时悄悄在他耳畔说道。“哈,怕是阴天吧,没有月亮也看不见星星!”福临环顾左右而言他,暗中却朝铁木尔点了点头,黑夜中福临的眼睛像宝石般地闪着光,格外明亮。
“可惜,不能从前门走了,不然朕倒想去瞧瞧天桥的夜景呢。唉,今晚那剧院里上演的好戏朕是看不成喽。”听口气,小皇帝倒还是悠哉悠哉似乎挺愿意出来的,实际上他也有些害怕!这几个两黄旗重臣早已背主求荣成了摄政王的心腹,摄政王说向东他们决不会向西。这会儿,摄政王身体不适,他们竟自作主张强行带着自己去探望!这些狗奴才,王八羔子,当初若不是先皇恩养你们,你们能有今天?这十四叔究竟想怎么样呢?从辅政王到摄政王到皇父摄政王,他还不满足吗?难道他想的是当一个名副其实的皇帝?那我可怎么办?
十三岁的幼主越想越不安,下意识地抓住了身上的佩剑。对了,荷包里还有一些梅花镖,也许能派得上用场!
睿王府里,明灯高悬,笑语喧哗。
“嗯?不是说阿玛王病了吗?怎的府里还如此嬉闹?”福临有些糊涂了。不过,既到了这里也就没什么好担忧的了,看来一路上他的胡思乱想是多余的。唉,攥了一手心的冷汗!
多尔衮的寝宫外早已围坐着一干子文武大臣了,看来,他们的消息倒挺灵通的。
“怎么,阿玛王得了什么病?太后来了吗?”福临一脸的关切,提高了声音。
“皇……皇上,臣虽略有不适,但怎敢让皇上驾幸探望?皇上待臣真是太好了。”多尔衮穿着睡袍,由小太监搀着下了床。帷帐一掀,孝庄后也走了出来,她目不斜视,似乎是在对众人又是在对福临说道:“阿玛王一听皇上来了,非要挣扎着起床不可,阿玛王对皇上可是一片爱心哪!”
“阿玛王哪里不舒服?太医开了药没有?”
“太医开了一大堆的药,唉,这病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多尔衮坐在软榻上,并没有对小皇帝行礼,而小皇帝福临站在他的前面,倒像是一个儿臣一般了。
“阿玛王,您是为了大清国才落下了一身的病的,儿臣愧对于您!听古人说有割股疗伤一法,甚是奇妙,儿臣愿意将腕上的肉割下一块炖成汤给阿玛王滋补身体!”福临说着竟真的挽起了衣袖,一边伸手要抽宝剑。
“万岁爷,您可不能!王爷,奴才愿代皇上这么做,奴才愿王爷早日康复!”吴良辅手疾眼快,猛地抽出了福临腰上的宝剑,只见寒光一闪,血已经从他的左臂上流了出来。
“不要瞎闹了!让太医给吴公公敷些金创药。我这病没什么大不了的,皇上一来看我,我觉得病已经好了一半了。哈哈!”
“托皇上的洪福!”“愿王爷早日康复!”众人随声附和着,面露笑容。
“福临,阿玛王这身体全是为国事操劳而致,如果你能早日临朝执政,阿玛王也就可以安心了,也只有这样你才能报答阿玛王的恩法呀!”孝庄后端坐在多尔衰的身边,一边体贴地给多尔衰盖着毯子,一边教训着福临。
“母后所言极是,福临愧对阿玛王的栽培。只是福临年纪尚小,还须阿玛王多多辅弼,这大清国一日也离不了阿玛王的支撑!”
“哈哈,言重了!”多尔衮朗声笑着,心里很是受用。不管真心与否,小皇帝当着众大臣的面给他戴高帽子,听着当然顺耳了。“我一直在效法周公,正打算再过两年就还政于幼主呢。可今天晚上这叫什么事儿呀?千不该万不该,你们不应当让幼主此时驾幸呀。”多尔衮说着脸色一变:“是谁的主意?冷僧机、锡翰、巩阿岱,你们好大的胆子!身为两黄旗重臣,更应当一心一意为幼主着想,怎么能夜半三更的惊扰幼主呢?来人,先将他几人拿下,明日议政王大会再治他们的罪!还有你们,鳌拜、巴哈,你们既知如此,为何不加以阻拦?哼哼,皇上虽年幼,尔等岂不知应该如何做?你们目睹锡翰、冷僧机之罪,却不即执鞠,也一并治罪!”
“摄政王所言极是,卑职知罪!但无论如何,卑职也没想到那锡翰、巩阿岱竟违背了三官庙的誓言,竟敢擅自惊扰幼主!”鳌拜虎目圆睁,怒视着锡翰等人。在两黄旗重臣中,拜音图、锡翰、巩阿岱三兄弟见风使舵早已投靠了多尔衮,分别由闲散宗室晋至贝勒、贝子。甚至像出身卑微的冷僧机也升至内大臣,封一等伯,谭泰为因山额真,拜征南大将军,封一等子,现任吏部尚书,权势赫赫。当初三官庙起誓的六大两黄旗重臣图赖已死,惟有索尼和鳌拜对幼主忠心耿耿,因此遭多尔衰的连连打击陷害。索尼此前已被贬去盛京,而此刻鳌拜又被治罪,幼主福临已经没有了依靠!
“何必要连累这么多重臣呢?兄弟,皇上只不过是个无知幼童,让他循家人之礼来探望你的病情也是在情理之中的。”英王阿济格瓮声瓮气地冲多尔衮说着,同时不满地看着福临。
“你——”多尔衮气恼地瞪着阿济格。众大臣们也已经变了脸色。千不该,万不该,英王阿济格不该口称幼主为无知幼童,犯下这样大不敬之罪!
“来人,英王阿济格喝多了,在此胡言乱语,带他回府闭门思过,罚银二百两!”
睿王府一时间成了执法的公堂,在场的群臣们面面相觑,噤若寒蝉。
“哟,王爷,您可不能发这么大的火呀!您这风疾,一不能生气,二不能太高兴,情绪太激动了病情就容易加重,太医的话就是这么说的。”珠帘一掀,走进了袅袅婷婷的一个妇人。一条湖兰的绸带束出了她那早春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