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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老爷,是个漕运的官爷,办公事错过了驿站,也是前一个时辰刚到的。”
王义录听说是官家的人,略放心一些,搀了窦光鼐进了正中的一间屋。窦光鼐洗罢脸,坐到床上伸展伸展筋骨道:“一口气跑了十二个时辰,中间只歇了一会儿,可把我这身老骨头颠的够呛。”
王义录上床给窦光鼐捶着背道:“窦大人,何必这么着急?再说,案子已经由皇上钦定了,哪里还能翻过来?”
“当初,我共参浙江情弊近百条,只顾了查访事实,却没有拿到真凭实据。浙江上下通通蒙蔽,我顾此失彼,所以落败。如今我用尽全力,攻其一点,不及其余。只要拿住了他们的死穴,牵一发而动全身,动一木而倾大厦,咱们必胜!”
“浙江亏空案的死穴就在平阳县么?”
“对!黄梅在平阳不仅有亏空之实,更重要的是其挪移勒派,强征硬索之弊。须知 不加赋 是世祖爷(顺治帝)为以后大清历代皇上所定的祖训,恁谁也不敢违背的,如果这一条查实报上去,当今皇上就是不愿意翻案,也得翻案。而且黄梅在平阳之所作所为,牵涉众多,一旦坐实,则不仅黄梅本人罪至大辟,其各级上司也逃不过扶同欺隐、存心蒙蔽的罪愆,就连阿桂曹文植等人,嘿嘿 也难辞回护劣员之咎。所以,平阳乃是浙江亏空全案翻覆之关键,平阳案若胜,浙江百官落马者将不知其数。”
“大人分析的极是,只不过用不着这么急急赶路吧!大人还需保重身体。”
“此事不急不行啊!乡试在即,我将乡试大责交给李大鼎,自己擅离职守。仅这一条罪状,就足以让我交吏部议处,恐怕 。现在阿桂等人弹劾我的折子已经在进京的路上了。到时龙颜大怒,将我调离浙江,哪里还有翻案机会?”正说话间,突然听有人拍门,王义录穿了鞋,边向门前走边问:“做什么的?”
“送热水的。”
“热水已经送过了,怎么又送?”
外面的人却不应声了。王义录觉的奇怪,提了刀在门口守着,只听“哐哐”两声,门扇倒下,从屋外跳进两个手拿钢刀的大汉。“哪个是窦光鼐?”
“你家大爷就是。”王义录横刀推过去,一个汉子用刀接住,“铛”的一声,那汉子退了一步道:“好大的力道。”另一个汉子想绕开王义录,但王义录身法极快,挡在他的面前,大刀舞得呼呼生风,两个人硬是闯不过去。正僵持着,又是“啪”的一声,窗户被人砸开。一个身影一闪,从窗户中跳进来,举刀直向窦光鼐扑去。王义录叫道:“大人小心。”想回身相救,却被两个汉子缠住。窦光鼐眼看着那人不停步的奔过来,拿了一个枕头护住头道:“我命休矣!”却见那人举着刀并不落下,径直从窦光鼐身边奔了过去,然后一头仆在地上,挣扎了几下便不动了。窦光鼐仔细看那人,见他背后心窝处深插着一只飞镖,窦光鼐吁一口气,听窗外兵器声响得热闹,也不敢出去看,盘腿坐在床上,闭目不语。又过了一会儿,听有人在外面叫:“风紧,扯呼!”屋内与王义录缠斗的二人边打边退了出去,因怕窦光鼐有事,王义录不敢跟出去。那两人一进了大院,攀墙上房,转眼便消失在夜色当中。
过了一会儿,窦光鼐与王义录才走出屋。见院中躺了四具尸体,皆是身着黑衣,血流满地,和屋内死掉的刺客是一般装扮,却不知是谁杀死的。店内静得很,听不到一丝的声音,就连四邻的狗也好像被吓住了,一声不敢吠。只闻极遥远处,有夜鸮一阵阵极凄厉的叫声传过来。
王义录喊了两声,见车把式包老二应着声从厨房扶着墙走出来。王义录问道:“你怎么啦?受了伤么?”
“王大人,小的没受伤。只是吓得腿发软,迈不开步子。只好扶着墙走。方才打得好凶险,西屋的那个黑脸汉子一个人斗七八个人,越战越勇。转眼就倒下去三两个,我活了四十六岁,这一回算是开眼了!窦大人,您饿不饿,我在厨房看见有包子。”
王义录听他东拉西扯说得好笑,问道:“店里有人受伤么?”
“只有您带来的四个官差,方一出来,就被砍倒了一个。别的人都是不妨事的,我看这些黑衣人别人屋子都不进,只一窝蜂泼了命地只朝着窦大人屋子里冲。店里客人全都吓得连屁都不敢放,哪里还敢出来找事。只有我半夜饿得要命,出来找吃的,差点没丢了这条小命。”
王义录回头看窦光鼐:“是阿桂?福崧?”
“他们的为人我知道,决不会做这等事的。等天亮了,让当地县官慢慢查访吧!走,去看看是谁受了伤。”
窦光鼐和王义录进了戈什哈住的屋子,见三个人正在忙活着给受伤的戈什哈上药。窦光鼐问道:“伤势重么?我已经叫人请郎中了,一会儿就到。”
那受伤的戈什哈道:“不妨事,臂膀被削了一刀,骨头也裂了,已经接上了。这些人武艺真是了得。没受伤的三个弟兄,围住他们其中一个人打,还只是个平手,多亏了西屋那个黑脸汉子帮忙。”
窦光鼐回头问王义录道:“那西房的黑脸汉是谁,为什么要护咱们?”
“听说是漕运上的一个小官。”
“这个人也要查实。看来此去平阳之路甚凶险,你我都要小心。”
“大人吉人自有天相,今夜有贵人相助便是一例。”王义录回头对包老二道:“你去告诉店家,让他把当地的地保叫来,验尸报官!”
刘录勋早得了窦光鼐要来平阳县的消息,迎出二里地去接。一个七品官这么隆重地迎接二品大员,倒不过分。窦光鼐也由着刘录勋殷勤招待,有说有笑,嘘寒问暖,非常的平易近人。一点也不像第一次在平阳县复查曹文植的时候那么不近人情。窦光鼐也老弟、贤弟叫得十分亲热,刘录勋被两个人哄得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觉着有些晕晕乎乎。到了行辕,安排了住处,刘录勋道:“窦大人,小县鄙陋不堪,招待不周,还望大人将就一些。下官已经置办下一桌酒宴,为二位大人接风。”
“不忙。”窦光鼐使个眼色,王义录走出去对自己带来的人道:“你们把门守好。”回过头,突然变了脸道:“刘录勋,你可知罪。”
刘录勋见情势不对,赔着笑道:“王兄,便是我有罪,此地也不是审案的地方。我这就回去写请罪折子。”说罢向外就走。
王义录横身将他挡住道:“此地你来得去不得,不是老哥我为难你,这是孟卫礼参你的揭帖,自己看看吧。”说罢将一张公文甩在刘录勋面前。
刘录勋并不去拣,却一回身跪倒在窦光鼐面前,泣声道:“下官知道错了,求窦大人放我一条生路,您无论在平阳县做什么,下官都将全力配合,不敢有半点不从。那黄梅之贪赃枉法的事情,我这里也知道不少,愿意具结上报。还有 ”
窦光鼐喝道:“你起来!我并不要你的命,何必作此儿女之态?”
刘录勋脸一红,悻悻站起来,嘴里仍说道:“我为平阳一县之主,我若不回去,恐生事端。”
窦光鼐语气平和缓缓说道:“平阳县暂时就由我接管了。你好生留在这里过几天逍遥日子,不要生事就算帮我忙了。我带的人虽然不多,但你若有半点不安分,他们可不会给你留情面。”
刘录勋这才意识到局势已经由不得自己控制,气急败坏地大喊道:“来人!来人!”
门外一名捕头高喊一声:“在!”接着冲进来道:“刘大人,有什么吩咐?”
“快,叫你的弟兄们抢进来,救我回去!”
来人正是四年前闯过吴荣烈家的老衙役卫洪,此时已经升任捕快捕头,他嘻嘻一笑道:“刘大人,您看!您是七品,王大人是五品,窦大人是二品,您说我该听谁的呢?”
刘录勋见卫洪见风使舵,知道他已经投靠了窦光鼐,气得浑身发抖,一屁股坐在地上,一头的冷汗。窦光鼐冷笑道:“刘录勋,好好呆着吧!本官会替你治理好平阳县的。”说罢,带着王义录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第二日一大早,窦光鼐便将平阳县的典史主簿,六房书办,三班衙役都招齐了。将乾隆明发的谕旨宣读了一遍,特别将其中窦光鼐“奉皇命指挥浙江通省凡八品及八品以下官员,以及任何未入流之役胥,凡胆敢抗命不尊者,格杀勿论”的条文念了两遍。可怜刘录勋被软禁后,整个平阳县再也找不出一个八品以上的官来,自然都要听命于这个二品大员。窦光鼐训罢,立即命人按孟卫礼开出的名单将一干人证速速拘来。窦光鼐坐在大堂之上,单等着升堂问案。
等到午时,名单上的三十多名乡绅故宦,都被拿了过来,无一遗漏。这些人大多数还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也从没见过窦光鼐,还以为是刘录勋又耍什么阴招,又惊又疑又怕,一个个跪伏在大堂上,不敢言声。窦光鼐俯视着这些人,心中感慨万千,看了一会儿,用柔和的语气道:“来人!搬些椅子来。让他们坐下。”
衙役们东挪西借,找遍了县衙,总算凑了三十多把椅子、凳子。但还有一个人没地方坐。窦光鼐笑道:“把我坐的这个搬下去。”
衙役虽然答应,却不敢上去搬。窦光鼐道:“叫你们搬就搬,我有地方做。”说罢,撩袍坐到公案之上。待大家坐定,他坐在三尺公案之上拱拱手道:“如今,咱们算是平起平坐了,不分什么尊卑上下,我窦光鼐请你们来,别的不要,只求你们一句公道话,一句实在话,一句真话!各位老弟老兄,当初海成来平阳县调查取证,你们想说什么,要说什么,此刻尽管对我窦光鼐说。我窦某保证澄清平阳吏治,罢积弊,除陋规,还大家一个清平世界。”
下面人听了,只是低头不语。在大堂下头只听咳嗽声,吐痰声,搬动椅子声,就是听不到说话声。窦光鼐絮絮叨叨又说了大半个时辰,下面就是没人言语。窦光鼐眉头紧皱了起来,像个年轻人似的忽地从桌上跳下,拿起惊堂木在桌上一拍,惊的下面几个打瞌睡的“啊”一声从梦中醒来。“诸位,黄梅勒索民财,你们是帮凶么?不是!你们也受过勒索侵害。黄梅强借谷银,你们是乐意的么?我看也无人乐意!皆是不得已而为之。我听说他按亩收捐钱,名为补亏空,实为饱私囊,你们这钱交得就不心疼?非也!谈起黄梅在平阳之所作所为,磬南山之竹,书罪未穷;决东海之波,流恶难尽。平阳绅民所受之苦,件件如刀割在我的肺腑之上。如何我窦光鼐一片赤热诚心,反得到的是冰雪之颜?”窦光鼐的声音越来越大,几近咆哮:“依我看,你们全都是混账!懦夫!活该受人欺负!好,你们不是不说么?我窦某就掏心窝子和你们说罢。我是冒着丢官丢性命的风险来平阳的,决不会无功而返!我拼着不要这二品顶戴,不要这条老命,也要问出个青红皂白来。”
窦光鼐愤怒的脸都有些变形了,狠狠道:“来人!”
两旁的衙役齐呼一声“喳!”
“将刑具给我抬上堂来,我要一个一个的熬刑逼供!”
“大人万万不可!”王义录一把按住窦光鼐扔签的手。
窦光鼐脸色苍白,惨笑道:“有何不可?你还想指望这群哑巴和你发善心么?咱们要救之于水火之中,而他们却要将咱们都拖入水火之中。这样的人,何必可怜,唯有可恨而已!”
“大人 ”下边一个白胡子老头终于说话了,他从椅子上滑落似的倒在地上,四肢伏地,泣声道:“当年海成也是说着您这话,只是没有坐在台案上。结果如何?有三人被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