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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死去的兄弟报仇!”滚地雷喝干那杯血酒。
众胡子异口同声地发誓:报仇!报仇!
七
特混骑兵部队倾巢出动,离开舍伯吐小城。纵马狂奔,马蹄伴着飞扬的尘土滚向荒原。行走了几天几夜,在人迹罕至的大漠边缘,滚地雷勒住马,下达命令:
“蹲毛!”
胡子都懂得这句黑话,纷纷下马,钻进茂密柳树林中,各选一个藏身之地,准备露宿。
“大爷,”水香趁此处无人问滚地雷,“荣川派咱们出来打岔子,你没别的打算吗?”
水香的话滚地雷没表态,他只一门心思报仇。他说:“用江北来的头,给大和兄弟圆坟。”
夜深了,躲在柳条墩子中的滚地雷,在羊皮褥子上辗转反侧,唉声叹气。水香悄悄爬过来,劝道:“别着急上火,江北来肯定没离开荒原,他就是钻沙吐遁,我们也能把他抠出来。”
《玩命》B卷(13)
“唉,说来够闹心的。我恨兵才拉起绺子,过去出生入死地和当兵的拼杀,结了多少未报的仇怨。现在又为当兵的去打里码人(同行),真他妈的憋气。”
“事在人为啊!”水香说,“二爷活着时曾对我说荣川根本靠不住,咱们要长个心眼儿。比如这次血案我怀疑是荣川做的鬼,江北来认得二爷,绝不能下那样黑手。”
滚地雷琢磨水香所言,觉得有些道理,他才对此事狐疑。他说:“雪里埋不住孩子,见到江北来我问个清楚。荣川真的玩咱爷们,你就带弟兄们走,我回去找他算账。”
“大当家的能看到这一步就好。”水香很感慨,“从民国初年咱起局,一晃多年,风风雨雨,沟沟坎坎,都是你领众兄弟出生入死闯过来了,绺子不能没有你,还是你带弟兄们走,我去替你宰了荣川。”
卷根纸烟,暗红火亮映着滚地雷那张阴郁苦楚的脸庞,对水香说:“我一定回舍伯吐镇一趟,接樱桃红出来,我答应她啦。”
“应该,应该啊!”水香披衣起身,说,“先仰吧(睡觉),我去查查香(查岗),那些空子(外人)我不放心呐。”
“你去吧!”滚地雷合衣躺下,将推上顶门子的手枪放在头下。胡子都有这个习惯,抱枪枕刀睡觉。或许是深秋夜间的微寒,或许是荒原说睦呛浚蛐硎切牡子惺拢龅乩自趺匆菜蛔拧@胨栽兑坏愕耐量永铮甲盂J手握着枪也没睡意。昨天临出发前,他和荣川谈了一整夜。荣川说:“你成功地制造这桩血案,滚地雷终于替我们去卖命。完全是你的功劳,山野大佐十分欣赏你的才干。”
“太君过奖啦。”鸭子跩谦虚道。可心里却自鸣得意,血案使自己才华显露。又深得大日本太君赏识,日后何愁飞黄腾达……精心策划那个血案旗开得胜:截击送粮车是经过化妆的日本宪兵和警署便衣特务,打死全部押运的特混骑兵队员,特别是打死二柜大和以及留下血字“江北来”,激起滚地雷的仇恨,他才率队去消灭江北来绺子。
“离开兵营,放虎归山,万一滚地雷借机逃走,我们的计划……”
“我和二十几个弟兄混在里边,常派人回来向队长汇报情况,请队长放心。”鸭子跩狠毒地说:“滚地雷最心爱之物——樱桃红在咱们手里握着,他肯定要回来的。”
荒原的早晨,四野阒然。滚地雷发现昨夜露宿那片树林是红柳,带着淡红筋脉的叶子被秋风剪掉,悲哀地飘落,这里仿佛发生一场残酷的战争,到处横躺竖卧血肉之躯。
为尽快找到江北来胡子老巢,滚地雷令大队人马继续呆在柳林中,他和水香带几个人分头去望水。
滚地雷这一路向西走。
一天中午,一辆勒勒车缓缓地从草原和蓝天相接处走来,赶车人哼着一支哀怨的歌子:
冯麟阁占东山,
青麻坎杜立三,
洪辅臣半边天,
抢官夺印金寿山,
三只眼闹得欢,
海沙子到处翻。③
隐藏在桑树丛中窥视的滚地雷,盯住这辆勒勒车。车把式紫红脸堂,身材瘦小,当见到四条大汉横在面前,立即吆喝住牲口。他面前的四人每人一匹马,腰插匣子枪,蓬头垢面,衣着不整。车把式猜出他们的身份,按江湖规矩首先解开马肚带,手提鞭子从车辕子上绕过,尔后抱拳过肩道:“大爷吉星高照,辛苦,辛苦!”
“还真懂爷们儿的规矩。”滚地雷对车把式的问安挺满意。接着问,“赶车去干什么?”
“打小项(进贡)!”
“给谁?”
“这……”车把式吞吞吐吐,不敢实说。
“妈的!”滚地雷拔出手枪,恫吓道:“想活命,就掏实喀唠。”
车把式如实说出他受东家差使,去月亮泡子给江北来绺子送吃的东西……
滚地雷策马急回藏身的柳林中,待天完全黑下来时,他朝天放两枪,高亢地喊:“弟兄们,鞴连子(鞴马),向月亮泡子,压!”
《玩命》B卷(14)
压!胡子都爱听这个字,每每大柜喊出后,他们便放开马缰绳,抽出匣子枪,勇猛向前拼杀。
马队来到月亮泡子北沿的沙坨上,滚地雷朝芦苇塘喊:“江北来,你为啥打歪了(打死)我兄弟大和?吐(讲)!”
“滚地雷,你投靠花狗子(兵),还有脸来摆阵头(评理),问你日本洋爹去吧!”江北来在芦苇荡未露面,回答道。
江北来的话激怒了滚地雷,他认为是江北来害死了二柜大和。于是他狂喊:“为二爷报仇,压!”
那场残酷的血战,从入夜开始一直打到天明,最后滚地雷纵火烧了芦苇塘,江北来绺子无一人幸免。整个月亮泡子被血染红,燃烧的芦苇中散发出人肉和马毛的焦糊味……就在这时,日本骑兵包围了月亮泡子,几挺轻重机枪对准活着的胡子。
“妈个臭B!爷爷上当啦。”滚地雷鹞鹰抓小鸡似地将负伤的鸭子跩拎上马背,打算用他当人质,冲出日军的重围。
“队长,不要开枪!”鸭子跩喊道。
荣川白色手套凌空劈下。
顷刻间,轻重机枪,小型迫击炮一齐射向滚地雷马队……许久,枪声才平息下来,月亮泡子恢复了激战前的宁静。晨阳柔和的光辉给横躺竖卧的死尸镀上一层金色,干涸的血斑像一朵朵鲜艳的卷莲花,盛开在爱音格尔荒原上。
曾经威震荒原的胡子大柜滚地雷死在马背上,未瞑的双眼愤怒盯着天上那轮圆红的东西;曾经孝忠太君的鸭子跩横尸马下。
远离月亮泡子的关东军大本营里,山野大佐望着军用地图上他亲笔画下的蓝圈,得意地笑了。
《玩命》C卷(1)
十八罗汉在西方,大掌柜的在中央。
流落山林百余天,多蒙众兄来照看。
今上小弟要离去,还望众兄来容宽。
小弟回去养老娘,还和众兄命相连。
有窑有片弟来报,有兵有警早挂线。
下有地来上有天,弟和众兄一线牵……
——土匪《拔香词》
故事6:郑五
郑五从小和大哥二哥三哥四哥没什么品性上的区别,爹是额伦索克地主,拥有土地、房产、畜群,儿子出生按五常之道仁、义、礼、智、信排列起名,郑五大号便是修信。尽管为父殷殷希望,私塾先生传之以道,郑五的行为与父与师愿望相悖。
“老子曰: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万物得一以生。”私塾先生常对不守规矩的郑五谆谆教导,到头来他还是背着先生朝孔圣人像浇了一泡尿,先生叹曰:此生乃不可救药也。
书读得不好,郑五多次遭爹的棍头惩罚,皮肉之苦如同家常便饭。修理到十五岁,郑五还是郑五,斗大的字不识半口袋,雕不成器的玉权当石头用,当爹的说:“修信,南大片的坨洼地你种吧。”
郑五知道这是爹财产中的小小一部分,十几个佃户种着、年收租也够吃够喝的。他觉得轻松,赋闲中他结识一个改变他命运的至关重要人物,破落地主子弟秦贵,两个人各买一支枪、一匹马,常常夜深人静出村,天亮归来,神兮兮地不知干些什么。
“修信,秋后给你成亲。”当爹的不容郑五反对,定下了马贩子之女比他大四岁的媳妇。
婚日择定,郑五内心不满意,父命难违,归终考虑那块赖以生存的田产,父亲可有权收回。马马虎虎,郑五成了新郎。然而,父亲的愿望没多久就被他违背啦。趁月黑之夜和秦贵飞马离屯,一走便是五年,家人寻找不见,害得媳妇苦守空房,整日以泪洗面,盼望郑五归来。
那日,郑五悄然进家,家人既喜又疑,游子归来丈夫还家是喜,疑的是他整夜和衣而睡,腰间藏着匣子枪,拱进媳妇热乎乎的怀里也睡不安稳。
当爹的去县上办事,见满街贴着悬拿抢劫要犯的告示,从体貌特征上看,正是自己不孝的老五。警长认得他,便问得突然:“你家修信近日在忙什么?”
“种地!”
“种地就好。”警长冷笑。
回到家里,当爹的说:“修信,咋地你是我儿子,啥也别说啦,你今晚走吧。”
郑五明白爹的话,趁天黑开村,躲进荒原。
是夜,县警察马队包围了郑家,让交出大盗郑修信。当爹的说老五根本没回家。警长一怒之下,捆了当爹的和在家本分种地的三个儿子,实惠地吃了警署的几天面条(皮鞭子蘸凉水抽打)后放回。挨打的几个哥哥异口同声地恨道:“挨千刀的老五!”
爹说:“你们是兄弟。”
郑五再次潜回家时装束变了,穿双高腰马靴,佩戴双枪,没变的是夜里睡觉不安稳。
爹劝:“老实在家种地吧。”
郑五眼瞅爹额头的一道鞭痕,没言语。一条小黄鱼(金条)丢给媳妇,说:“给爹。”
日本兵和警察星夜围住郑家,郑五顺着后墙爬上歪脖榆树才得以逃脱。结果两个哥哥被日本兵杀死,当爹的丢了半条腿。郑五弄清是有人告的密,杀了告密者全家老小。从此,额伦索克村明知郑五藏在家里谁也不敢告发,害怕他腰间的匣子枪。郑五蛇一样地慢慢伸头,后来便大摇大摆地在村中走动,夜里常与秦贵出发,回来时从不空手……
忽一夜,郑五刚从媳妇被窝爬出来,乌黑的枪口抵住他赤裸的脊梁:“郑五,你栽啦。”
没反抗,郑五被警察押着出院门时,瞥见爹和警长交谈,他顿悟,走近爹前跪下,只磕了三个响头,什么也没说便和警察走了。
枪毙郑五时,警长觉得应叫他死个明白,就问:“这次谁告你的密?”
“我爹!”郑五平静地说。
《玩命》C卷(2)
与此同时,一位乡绅问身旁衣着整齐的老爷子:“今个儿县里枪毙何人?”
老爷子爽快地回答:“我儿子郑五。”
故事7:马拉子之死
“张口巴!”一次抢劫归来,大柜小白龙喊他。
“大爷!”马拉子张口巴怯生生地走进阴森可怖的胡子大柜卧室。
平素他无权进入这个房间。其实,张口巴用不着多想,事情是这样的:今天抢劫可谓满载而归,半路却与大杆子(兵)遭遇,激战中小白龙腿部受伤,他拒绝别人给他包扎伤口,夜半就叫来马拉子。
小白龙威严地说:“掩扇子(关门)!”
马拉子张口巴关严门,一丝不苟地照大柜的吩咐去做,不敢怠慢,全绺子在大柜面前都如老鼠见猫,大气不敢出。
“大爷叫我来……”马拉子低声问。
嚓嚓嚓,大柜掏出锋利的短刀,突然命令道:“掏出你的软硬梆子。”
“啊!”马拉子惊出一身冷汗。
大柜只有惩罚本绺子睡女人而犯规矩的胡子,才令其掏出软硬梆子(男阳物),然后被大柜用刀残忍地割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