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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命-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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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一次一块,晚间……” 
“芬儿,你?” 
“芬儿死啦,她早死啦!我是半掩门!是婊子!骚壳子!”她歇斯底里地喊叫一阵,安静下来后说,“晚上,你要睡这儿吗?” 
顷刻,大摸子埋藏心底的对一个人的爱肥皂泡一样顿然破灭了,那段甜蜜的往事像似过去了一百年。抚今追昔,眼前是一片凄怆的空白,继尔幻作一层薄薄的白云苍狗,轻轻飘过他荒漠的心房。 
“怎么样,没钱就免啦。” 
他听到这句恶毒的索要,心房紧缩一下,立即从衣兜里取出两块现大洋丢给她。 
“我只收一块。” 
“其实你忘啦,五年前我还欠你一块。”他因恼怒而扭曲的脸庞浮现轻蔑,踉踉跄跄走向坐骑,飞身上马,挥鞭策马离开亮子里镇。 
一天后到达永驻心中的那个水泡子,水依然清澈,晚秋中一种粉红色的水草花给水泡子涂上一层妩媚。他突生个古怪想法,用身上带的现大洋祭水泡子。于是,他朝水泡子抛大洋,道道旋转的白光飞落水中,最后一块大洋落下后,一张椭圆形的红润脸庞随之消失。     
《玩命》第三部分   
《玩命》L卷(1)   
一锔锅锔缸的不夺;二大车店不夺;三跳大神的不夺;四要饭花子不夺;五摇卦算命的不夺;六邮差不夺;七耍钱赌博的不夺;八挑担货郎子不夺。 
——土匪绺规《八不夺》故事41:长夜寒星一额伦索克村午夜有人出屋小解,隐隐约约见一颗蓝色的扫帚星从天际划来,陨落在我们徐家后院,当晚一个男婴呱呱落地,兄弟间排行老七,他就是我的七爷。 
七爷是徐家几辈人中唯一当胡子的人,曾祖父直到咽气时还在忏悔:吾辈挑着担子从山东高密到关东,三代人无丑事,男的不偷不抢,女的不娼不淫。庚子年添了灾星逆子——金龙(七爷名金龙,字润泽),他胸无点墨,浑浑噩噩不堪造就,啸聚山林,打家劫舍……子不孝,父之过,老朽教子无方,愧对列祖列宗啊! 
曾祖父是前清秀才,满腹经纶,博古通今,带家人逃荒到爱音格尔荒原,早年在蒙古王爷府中做事,很受王爷器重,王爷便将东夹荒托付给他照管。 
东夹荒与满清皇帝的围猎场仅一趟柳树墙之隔,很少有人涉足,荒草没人,泡洼塘沟星罗棋布。曾祖父以卓远的眼光相中了这块水肥草美的牧放之地,选择了块风水宝地,盖毡房掘地窨子修干打垒厩舍,迁来家眷,长久居留。 
仲夏,他清晨遛马,蓦见一团浓雾笼罩块草地,真切地听到嗞嗞怪叫,策马靠近细瞧,蓝色云霭中,两条似蛇非蛇似蟒非蟒的爬行动物,周身鳞片灿灿放光,正戏耍一颗透明的琥珀珠子。只片刻,雾气便散开。龙,他确信自己见到了龙,龙落之处乃吉祥之地。曾祖父将鞭子朝那块草地一插,定了屯基。因在王爷的土地上,命名为额伦索克,蒙语“二龙”的意思。 
额伦索克村就这样诞生了。不久,蒙王爷卖掉了东夹荒,赶回马群。曾祖父便留下来,跑马占荒,饲养牛羊驼马,家业从此发达兴旺。蒙王爷早年赐给他一名娴静秀气的姑娘乌云塔娜做小妾,七爷就是她所生的混血儿。已近花甲的曾祖父老来得子,自然特别偏爱,视为掌上明珠,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七爷八岁时被送进了春三月、冬三月的私塾,读起了“人生在世,先入学堂,南北大炕,书桌摆上”的私学。 
七爷坐在南北大炕上读千字文背百家姓学算盘,曾祖父重病在大土炕上翻身打滚地折腾着。上下几十口人的家便由他的长子——我祖父支撑着。爷爷是私塾先生三尺竹板和家法严教出来的,循规蹈矩,且精明强干。他见幺弟不务学业,甚是不满。碍着老爷子和小娘乌云塔娜的面子,怎好说咸道淡。对七弟出生时扫帚星落后院这一怪异现象耿耿于怀,总觉得不吉利。特别见他童发间长的两个戗毛旋儿,成了一块心病。关东民间流传一种说法:一旋儿丁(兵),二旋儿胡(胡子)。担心七弟长大后应了这句话,去当万人痛恨的胡子而辱没徐氏门风。 
并非爷爷多忧多疑多虑,当时兵荒马乱,刀兵四起,绿林响马活动猖獗。脚下这块多灾多难的满蒙土地,引起外域人的狎欲:彼得大帝攫取远东土地的空幻——黄俄罗斯之梦;日本人的满蒙帝国的奢望;清朝余孽复辟寐求……于是乎,俄罗斯速步马,宗社党蒙匪的乌珠穆沁马,东瀛的纯血种马,啸聚山林胡子的杂种马,只只铁蹄将满蒙土地踏得七零八碎。令大户人家闻风丧胆是胡子,他们打家劫舍,自诩为流贼草寇,很像风滚草,终年在爱音格尔荒原幽灵似地飘荡,所到之处鸡飞狗叫人心惶惶,衣食丰盈家道丰厚的殷实大户,风声鹤唳如临大敌,修围墙垒炮台,购枪置炮雇用神枪射手看家护院,以防备胡子来抢劫。 
形势所迫,我们徐家在额伦索克修起大院,人们习惯称之土窑。特从邻近的勃勃吐山运来大理石,砌成炮台暗堡。上能攻下能守,成为方圆百里有名的徐家窑。几绺胡子先后来踢坷垃(攻打土窑)都未得手,就连骁勇善骑的蒙匪也只能面对土窑,无计可施,恨骂而走。   
《玩命》L卷(2)   
胡子上眼的东西,就如同鹞鹰盯上只兔子,拼命捕获它,否则怎肯善罢甘休。活动在附近的老头好绺子窥视我们徐家许久,他们绺子里不乏智勇双全之人,见强打硬砸不行,就改换招数,寻找个插旗的(卧底),在窑内配合接应,提供窑内暗堡地枪火力配置……胡子的眼盯着我们徐家亲朋故友,苍蝇一样找缝儿下蛆,最终主意打在五爷身上。 
五爷他老人家游手好闲,吃粮不管事,染上嫖妓恶习。骑马从额伦索克到套拉干吐镇只需三两个时辰。镇上著名妓院——三胡同,五爷经常光顾。爷爷对五弟的逆伦龌龊行为,岂能闭目塞听视若无睹?他苦口婆心规劝却终没见效果。无可奈何动了家法,触及皮肉,可五爷的淫荡行为仍未收敛。 
“饱则生淫欲,”曾祖父嘱咐爷爷说,“少给老五钱,身无分文他咋嫖?” 
五爷尚未被没钱难倒,变卖私房田产,白花花的鹰洋朝妓女白光光的肚皮上扔。半年过后,值钱的东西典当干净,床头金尽四壁萧然,归终仅剩一双滚包、大窟窿小眼子的破棉被。沦落到这步田地,自然对本家的万贯家财想入非非,倘若到手一半,恐怕逛遍套拉干吐所有窑子都够用。于是,五爷便想给胡子暗插一把旗,通过额伦索克专做拉勾扯线的——张魔症,给老头好绺子透过话,陈仓暗度。 
一个春雨绵绵的夜晚,胡子老头好马队悄悄来到额伦索克,隐蔽在我们徐家土窑外的榆树林子里,等候五爷的动静。这时,主炮台(专门封锁土院大门)的炮手,五爷用酒灌醉,旋即点燃一盏马灯,向胡子发出了进攻的信号。 
“早堆!(前进)”大柜老头好首当其冲。众胡子饿狼扑食一样扑向我们徐家。突然,贴着院大门地面射出一排子弹,数匹马腿被打断,几个胡子受伤落马……败下阵去,胡子伤亡惨重。 
老头好气急败坏地骂道:“狗杂种徐老五,爷爷早晚插了(杀了)你!”而后率马队离开额伦索克。 
五爷觉得天旋地转,瘫软在炮台上,裤裆里尿溺横流。他明白胡子吃了亏,插旗人早晚得掉脑袋。修筑在大院门垛下的暗堡五爷属实不知道,插旗时只讲了院四角设的炮台和院中的地枪,可没讲还有地堡,然而这地堡又至关重要,密集的子弹把胡子给揍花达了(打散)。 
“剥老五的皮!”当家的爷爷听清楚了老头好撤离时的骂喊,勾结胡子引狼入室的竟是他,愤然道,“丢人现眼,无耻之尤。” 
爷爷命家人捆了五爷,柳树条子抽得皮开肉绽,五爷疼得昏死过去。 
“娘!”听到五爷嗷嗷惨叫,七爷心惊肉跳,噤若寒蝉,小脸吓得紫青,拱进乌云塔娜怀里。她搂紧秋风中树叶一样瑟瑟发抖的儿子,泪眼含着期望的目光说:“人要走正道儿,别学你五哥那样,马往好草上赶吧!” 
“嗯呐。”七爷似懂非懂地答应着,虽然乳臭未干少不更事,但也听得出娼啊嫖的不是好事,娘的话永远要听的,母亲没有给儿子窟窿桥16走的。 
灾难到底落在七爷头上。 
教七爷的私塾先生得了伤寒病,七爷由两名家丁保护着携带礼物去探望,刚走出院不远就被藏在榆树林子中的胡子摁住,装进麻袋掫上马背,旋风一样刮出额伦索克。 
吃了五爷插旗的亏,胡子大柜老头好损失几位兄弟和马,便对我们徐家切齿痛恨视,他们采取了最毒的也是惯用的一手“绑票”。 
胡子派张魔症扎朵子(送信),限十日内送鹰洋或袁大头三千块到指定地点,交钱领人,否则就撕票(杀人)。 
手脚连心啊!乌云塔娜心急如焚,苦苦哀求爷爷出钱赎人,差点给当家的跪下。 
“七弟乃我同胞,情如手足。”爷爷待人历来仁道,以敬老慈幼为美德。但在营救七爷问题上,他一改往日乐善好施古道热肠,他说:“我正竭尽全力筹措,一时难凑齐那么多现大洋。” 
其实,我们徐家完全出得起这笔赎金,变卖一沟牛羊——草原上大户养家畜多用一沟两沟来计算——绰绰有余赎回七爷。   
《玩命》L卷(3)   
乌云塔娜见爷爷不肯搭救七爷,便向病榻上的曾祖父哭诉。可惜老爷子已进入了弥留之际,含混不清的病语,爷爷硬是佯装听不懂,恝然置之,此事便拖延下去。 
胡子老头好见我们徐家没能如期赎票,再派张魔症送半截手指头给爷爷,言说是七爷的。最后通牒:再宽限两天,否则捎回七爷人头。 
“随便吧!”爷爷故执己见,铁心不赎票,此举无疑决定了七爷落草为寇的命运。 
二 
胡子费尽心机,割片猪舌头谎说是七爷的舌头捎给我们徐家,张魔症仍然两手空空交差。威迫恫吓的招法使了没见效,有人主张杀掉活口(票),老谋深算的老头好摇摇头,说: 
“有腚不愁打。” 
困在绺子的七爷随着马队东奔西走,餐风饮露,一晃就是五年。刚开始还想家,夜里哭白天闹,现在他感到鞍马生活远比圈在大院里听私塾先生摇头晃脑唱书快活自在。大柜老头好性情残暴,却因膝下无子有收七爷为义子之意,他说七爷生就滚刀肉,是当胡子的料。几次叫张魔症捎回去的耳朵、舌头、手指都是猪身上或冤家(仇人)的,因此七爷安然无恙毫毛未损伤。特意给七爷一匹低矮的速步小马,一棵火燎杆(沙枪),和胡子平起平坐。关东有句谚语,守啥人学啥人,守着萨满跳大神。七爷满腹窃来之食,言谈举止胡子腔胡子调儿,匪气霸气。与义父老头好感情日益加深,私下便多了绺子之外的话题,老头好说:“老徐家是不想要你了,不然拔根毫毛都能赎走你。可惜你是小娘所生,同当家的差事儿……唉,隔层肚皮隔座山哪。” 
“肚皮?”七爷涉世浅,自然容易轻信,他不恨导演这幕悲剧的老头好,相反恨起我们徐家老少爷们,乌云塔娜除外。淡漠了家人情感,却加深了对朝夕相处胡子的情感,觉得他们个个是条汉子,冻死迎风站饿死不吭声的顶天立地英雄。身怀“吞铜化铁术”绝技的义父使他眼界大开。 
神了,真神啦。那次抢劫地主家的大抬杆(土枪)朝七爷咚地一家伙,腿肚子打进数粒枪沙,老头好说:“几粒沙子算啥呢?我给你施吞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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