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氏的生死荣枯,都在德妃手里,自然如命而行。李氏娇媚动人,婉转柔顺,竟在当晚珠胎孕结。十月满足,生了一子,就是后来的仁宗。德妃从襁褓中,把孩子抱去,作为亲生,她嘱咐左右,以后只说皇子是自己亲生,不得泄漏于外廷,一面暗求真宗,册立为后。
真宗次日便与群臣商议。哪知大臣多以为不可,翰林学士李迪谏阻说:“刘妃出身寒微,不足母仪天下。”真宗立即变色。参知政事赵安仁奏道:“陛下欲立继后,莫如沈才人。才人出自相门,足孚众望。”真宗说:“后不可以僭先,且刘妃才德兼全,不愧母仪。朕意已决,卿勿多言。”群臣不敢再谏。真宗册刘氏为皇后,并封杨氏为淑妃,才人沈氏为修仪,李氏为婉仪。
刘后继位中宫,因自己母族无人,虽然有个龚美,改为刘姓,但还是人丁过少,挣不来面子。刘后的心事,虽然不曾出口,早有人窥测了内情,传了出去,一时之间,就有成千上万姓刘的都来认作刘后的本家亲族。刘后竟是来者不拒,全部地加以恩赏,凡汴京城内姓刘的,顿时成了大族。
刘后心性聪明,留心时事,本来知书识字,此时又旁览经史,每当真宗退朝,展阅章奏时,刘后也陪着坐在一旁,得以预闻,一经过目,就不遗忘。真宗有时不能记忆,或是有些狐疑的地方,向刘后询问,她竟能原原本本的回答,且能援古证今,滔滔不绝,替真宗解决疑事,真宗凡事都和刘后商酌而行,因此刘后渐渐开始干预外政了。天禧四年,真宗久病居宫中,事多决于后。一次真宗环顾群臣说:“朕目中为何久不见寇准?”群臣方知以前的谕旨,都非真宗的意思,都是刘后与丁谓等勾结起来内外弄权。
真宗晏驾后,仁宗即位。尊刘后为皇太后;杨淑妃为皇太妃。有大臣请求仿照东汉故例,刘后与皇帝五日一朝,刘后坐于皇帝的右首垂帘听政。仁宗即位数年,事无大小,悉由刘后裁决。
一天刘后问鲁宗道:“唐武则天如何?”鲁宗道说:“武后为唐室罪人。”刘后问:“何以为唐室罪人?”宗道说:“幽嗣主,改国号,几危社稷,故为罪人。”刘后默不做声。内侍方仲弓请立刘氏七庙。刘后以此事问辅臣,鲁宗道奏道:“天无二日,民无二主。刘氏立七庙,将何以处皇上?”刘后才打消了这个念头。
仁宗二十多岁时,刘后还是临朝听政。秘阁校理范仲淹,因皇帝年长,疏请刘后还政。刘后反将范仲淹降官贬到通州。翰林学士宋绶,奏请军国大事由皇上禀请刘后裁夺,其余让皇帝自己决定。大忤刘后之意,贬宋绶出任应天府。
仁宗生母李氏患病,十分沉重。可怜李氏,枉生了仁宗,混在先朝宫娥里面,一声也不敢言语,看着刘后的荣耀,心里未免气愤!所以疾病一天重似一天,直至临终时,才有人奏知刘后,方进封宸妃。册宝送来,已是不省人事,当晚就死了。
刘后以为抱养仁宗的事,外廷无人知道,使命照宫人例殡殓李氏,移棺出外。吕夷简入奏说:“臣闻得有宫嫔病殁,如何不闻内旨治丧?”刘后听了,勃然变色,知道语出有因,碍着仁宗在旁,不便追问,即便立起,引了仁宗入内。不到一刻,重又出外,立在珠帘下,召夷简问:“一宫人死,相公云云,何欤?”吕夷简说:“臣待罪宰相,事无内外,无不当预。”刘后将脸一沉道:“卿要离间我母子么?”夷简不慌不忙地奏道:“刘后不顾念刘氏,臣不敢多言。若欲使刘氏久安,宸妃葬礼,万难从轻。”刘后心性本来灵敏,听了不禁点头,遂命重殓宸妃。吕夷简又对内侍罗崇勋说:“宸妃当以皇后礼服殓,用水银实棺,以后别说我吕夷简没有提醒你。”罗崇勋不明所以,只得到刘后跟前将吕夷简的话逐一奏闻。她低着头想了一会儿,便命依了吕夷简,用后服盛殓。
次年春季,刘后欲穿天子的兖冕入祭太庙。之后临朝办事,也穿起兖冕,冠前后垂珠翠十旒。许多善于趋奉的小人都疑心刘后要自己做皇帝。小臣方仲弓上书,请依武后故事,立刘氏庙,三司使程琳画了一幅《武后临朝图》给刘后以讨好。哪知刘后掷在地上:“吾不做此负祖宗事。”
刘后忽感寒疾,病得十分沉重。仁宗征召天下名医,诣京诊治,始终无效。刘后逾月而崩,葬于永定陵西北,时年六十五岁。终太后世,仁宗不知自己为李宸妃所生。旁人都畏惧刘后,没有敢说的。
刘后临死之时,口不能言,还用手牵扯衣服,好像有所嘱托。仁宗看了不免怀疑。参政薛奎说:“太后想是穿了兖冕,不便见先帝于地下。”仁宗恍然大悟,遂用后服殡殓。
元俨对仁宗说:“治天下莫如孝,皇上临御十余年,连本生母还没有知道。这也是我辈臣子不能尽职之过。”
仁宗愈加惊疑,急问元俨原委。
元俨说:“陛下是李宸妃所生。刘杨二后,不过代育。”
仁宗不待说毕,便恨恨说:“皇叔何不早言?”
元俨说:“先帝在日,刘后已是用事。至陛下登基,内蒙外蔽。刘后又讳莫如深,不准宫廷泄漏机关。臣早思举发,惟恐一经出口,臣遭谴责,固不足惜,且与圣躬及宸妃有碍。臣十年来杜门养晦,不预请谒,正欲为今日一明此事。谅举朝大臣,意亦相同。只可怜宸妃诞生陛下,终身莫诉。就是当日身死,也有人说是刘后暗中谋害。”
仁宗听到这里,忍不住泪水流淌,大声号痛,亟往宸妃殡所,亲视遗骸。
李宸妃被尊为太后,谥曰章懿。仁宗不视朝累日,下哀痛之诏自责。又亲自抚李宸妃的棺木恸哭。他嫌棺木不好,另外备了楠木梓宫,开棺观看,见李宸妃身上全是皇后冠服,棺中贮水银,而容如生。仁宗心中才略略宽慰,回到宫内,私自叹息说:“人言究不可尽信。”因此待刘氏恩礼如故。
公平地说,刘后临朝十一年,政令严明,恩威并用。内外赐予,也有节制。漕使刘绰自京西还都,奏称在庾储粟,有羡余粮千斛,乞付三司。刘后说:“卿识王曾、张知白、吕夷简、鲁宗道么?他四人曾进献羡余么?”刘悼怀惭而退,到了晚年,宦官始从中弄权,所有被服兖冕等事,皆是他们怂恿出来的。刘后称制凡十一年,仁宗即位,刘后谕辅臣说:“皇帝听断之暇,宣诏名儒讲习经史,以辅其德。”不可谓妇人之见。《宋书》载:“初,仁宗即位尚少,太后称制,虽政出宫闱,而号令严明,恩威加天下。左右近习亦少所假借,宫掖间未尝妄改作。内外赐与有节。”“赐族人御食,必易以扣器,曰:‘尚方器勿使入吾家也。’”“太后保护帝既尽力,而仁宗所以奉太后亦甚备。上春秋长,犹不知为宸妃所出,终太后之世无毫发间隙焉。”刘后虽垂帘听政,但不以权力害天下,所作所为可圈可点。惟有割断李宸妃与仁宗的母子之情实属不近人情。幸好刘后生前以皇后礼制葬李宸妃算是明智之举,否则刘氏家族可能被戮无疑了。后世有狸猫换太子之说,全系捕风捉影,不可尽信。
第87节:辽道宗误杀皇后
辽道宗(1032~1101年),即耶律洪基。字涅邻。辽代皇帝。公元1055~1101年在位。辽兴宗长子。重熙二十四年(1055年)兴宗病逝,继帝位。改元清宁。清宁九年(1063年),兴宗弟重元谋夺皇位,得密报,派耶律仁先、耶律乙辛等平乱,重元兵败自杀。咸雍二年(1066年),改国号为大辽。此后耶律乙辛擅权,大康七年(1081年)诛乙辛党,在位四十五年,好汉文学,习儒学。
日暮时分,余霞满天,辽道宗耶律洪基打猎回来,随行的还有北府宰相张孝杰。这时皇族北院枢密使耶律乙辛求见。耶律乙辛长得风仪合度、面目俊朗,翩翩然如玉山之将倾,而且性情稳重随和,耶律洪基一直对他非常信任。三人散坐闲聊,片刻后耶律乙辛道,“近日宫中教坊见到《回心院词》,为皇后亲笔所书,臣读后觉得词情悲苦,却不知皇上可曾一读?”耶律洪基一怔道:“词在何处?”耶律乙辛从袖中取出一副彩绢,呈给皇帝。耶律洪基把彩绢展开,词有十首,分别如下:
一:扫深殿,闭久金铺暗;游丝络网空作堆,积岁青苔厚阶面。扫深殿,待君宴。
二:拂象床,凭梦借高塘;敲坏半边知妾卧,恰当天处少辉光。拂象床,待君王。
三:换香枕,一半无云锦;为使秋来辗转多,更有双双泪痕渗。换香枕,待君寝。
四:铺绣被,羞杀鸳鸯对;犹忆当时叫合欢,而今独覆相思魂。铺绣被,待君睡。
五:装绣帐,金钩未敢上;解除四角夜光珠,不教照见愁模样。装绣帐,待君眠。
六:叠锦茵,重重空自陈;只愿身当白玉体,不愿伊当薄命人。叠锦茵,待君临。
七:展瑶席,花笑三韩碧;笑妾新铺玉一床,从来妇欢不终夕。展瑶席,待君息。
八:剔银灯,须知一样明;偏使君王生彩晕,对妾故作青荧荧。剔银灯,待君行。
九:热熏炉,能将孤闷苏;若道妾身多秽贱,自沾御香香彻肤。热熏炉,待君娱。
十:张鸣筝,恰恰语娇鸯;一从弹作房中曲,常和窗前风雨声。张鸣筝,待君听。
词中的扫殿、拂床、铺被、挂帐、剔灯、弹筝,其实写出了夫妻夜生活的全过程。而且环境的布置可见皇后的用心,暧昧、美感、刺激以及等君王而不至的幽怨纠合在一起。耶律洪基反复看过,不禁长叹,沉默不语。他为自己冷落皇后太久而内疚,皇后以前的种种好处潮水似的涌来。
至于为何会冷落,以前又如何,事情还得从头说起。辽道宗耶律洪基的皇后萧氏,小字观音,钦哀皇后弟、枢密使萧惠的女儿。辽国的皇后大多是萧姓,因为辽由两大部落构成,一是耶律部落,为皇帝族;一是萧部落,为皇后族。与中原婚俗不同,这两大部落仍像上古初民一样互婚,世世代代都这样。契丹人都尚武粗犷,连女性也如此,但萧后却例外,她清美娇柔,冠绝后宫,且工诗善画,能够自制歌词,尤其精通琵琶等乐器。
辽道宗也爱好汉族的文化,经常写诗做赋,虽然写得很粗糙,且不协音律。他对萧后非常宠爱。以至于萧后的父亲萧惠带兵打仗屡战屡败,因为萧后的关系,辽道宗也对他很宽容。契丹人游牧为生,喜欢打猎,辽道宗的马号称“飞电”,瞬息万里,出入深山幽谷如履平地。有一天,萧观音陪着辽道宗去秋山打猎,道宗让她做诗助兴,她沉吟片刻道:
威风万里压南邦,东去能翻鸭绿江;
灵怪大千俱破胆,哪教猛虎不投降。
诗表面写打猎,实际表现出雄心四海的抱负以激励道宗,辽道宗非常兴奋,当即下令将此地名为伏虎林。
萧后知书达理,为人持重谨慎。皇太叔耶律重元的妻子,一向以艳冶自矜,有一次在宫里像娼妓一样放荡无忌,萧后见了心下不悦,劝诫她:“你为贵家夫人,怎么能这样呢!”耶律重元后来造反被诛。
才貌品质无双的萧后怎么会被冷落了呢?原来辽道宗刚愎自用,好听阿谀奉承,性格自私刻薄,翻脸无情,而萧后又时常对他的做法进行劝谏。比如辽道宗爱骑着他的骏马“飞电”信马由缰,动辄只身跑到荒芜人迹的幽山深谷,这是很危险的举动,曾有过侍卫坠马而亡的先例。萧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