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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历史上的黄金时代:贞观之治-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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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有一柱香时间,宫门冷清。之后,常何看见太子和齐王骑马从东侧并排而来,身后三四十护卫,马蹄声匆促不安。
太子经过门口时向常何看了一眼。常何不由打了一个冷战。昔日跟从太子征河东、太子礼待他的诸般情形无来由地在脑子里回旋。
常何犹自恍惚间,太子、齐王已行近临湖殿。只听得坐骑嘶鸣,太子、齐王回马而奔。秦王即时现身,飞骑追来。齐王欲张弓,惊惶间竟是再三不能拉开。秦王却将一支劲箭射向狂奔不暇的太子。可怜太子,一箭落马,不甘却又无奈地闭上了眼睛。而几十步之外,临湖殿伏兵刹那间涌出,七十余骑排山压来,为首使双枪者正是尉迟敬德。太子齐王左右护卫,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便被突如其来的伏兵围攻,匆促之间哪里招架得住,纷纷落马,惨叫连连。
一时间齐王面如灰土,弃弓而奔。尉迟敬德左右搭弓射齐王,齐王坠马。惊惶爬起,却见秦王坐骑奔入旁边树林,被木枝所挂,牵绊不能前进。齐王不知哪里涌起一股力量,奔至树下,徒手搏斗间夺过秦王弓,死死向秦王脖颈用力。一边垂死无惧,眼射凶光;一边身不由己、面色全无。不知秦王是否来得及感叹命运,电光火石间一声雷厉呵斥,尉迟敬德跃马而来。元吉哪里还顾得上到手的猎物?慌不择路,向着南边的武德殿便跑。岂非徒然?尉迟敬德一箭疾飞,元吉摇晃几下,倒地,毙命。
且说这边,刀剑如群魔乱舞,砍杀间一人冲出,直奔玄武门。常何目睹这一场骤变,闪电般迅速,眼看着这人满面血污,出门向东奔去。他才意识到,太子和齐王,已惨死地上。稍往远处看,临湖殿旁,他们刚才所带的卫士,现在已经变成了尸体,横七竖八躺了一地,零星还有几个人在厮杀。张公谨飞马朝玄武门而来,尉迟敬德则朝海池边疾驰而去,后面几十骑紧紧跟随。
常何正在忖度:何以他们向海池而去?这边尘土飞扬,大队人马已从东宫方向奔来。来者是东宫、齐府精骑。为首的是统领东宫兵马的翊卫车骑将军冯立以及他的副护军薛万彻、东宫帐内府的车骑将军谢叔方。可是已经太晚!常何摇摇头,再看一眼太子尸体,一世英名,转瞬消逝,惨淡如是。
张公谨身形魁梧,青面髭须,如剑浓眉下一双大眼炯炯圆睁,大喝一声,将个厚重的玄武门城门紧紧关闭,把从东门杀来的两千精兵挡在门外,同时亦把云麾将军敬君弘、中郎将吕世衡与几十宿卫兵挡在门外。东宫、齐府两千兵马奋力攻门,张公谨以一人之力死死拒守。坚固的城门在无数兵器下铮铮摇撼,门外的敬君弘挺身拔刀迎战。身边亲信阻止道:“局势尚不明朗,且先静观变化,等皇上下令,兵马聚集,再战不晚。”敬君弘大刀一挥,道:“卫士守门,死得其所!”中郎将吕世衡亦响应道:“兄弟们,守住城门,保护皇上。”
“敬君弘,皇上平时待你不薄,何以不报皇恩却为贼战?”冯立麾刀指责道。
“太子不义。敬某职在守门,为责为义而战!”

喋血玄武门(3)

到底薛万彻作如何想?不知道!一呼百应,鼓噪混乱,汹汹欲向秦府。“且慢!”晴空响雷,雷厉震天,城门上出现黑面神将尉迟敬德,一手一颗血淋淋人头,大叫道:“李建成、李元吉人头在此。皇上口谕,令诸军皆受秦王处置。”
心散如水泄。紧接着宇文士及出现,宣高祖敕书:“皇上诏令,自今以后,诸军皆受秦王……”薛万彻料无力回天,亦不想听下去,大喝一声,引数十骑向终南山而去。冯立刀指敬君弘尸体,谓左右道:“此贼死,亦算薄报太子平日恩德!”仰天而叹,左右解体而去。冯立带着谢叔方,一个狠心,亦向城外逃去。
在这场变故中,尉迟敬德最为忙碌。据记载,紧急时刻救秦王者是尉迟敬德,玄武门以太子、齐王人头退兵者是尉迟敬德,海池边与高祖对话的亦是尉迟敬德。《资治通鉴》先记玄武门退兵,后记海池边对话,明显于理不合。从东宫齐府兵已集结待命来说,玄武门的战争与海池边对话应是同时进行。又冯立出兵前说:“岂有生受其恩,而死逃其难乎!”以这样的忠心来说,单凭两颗人头,恐怕难以退兵。尉迟敬德拿两颗人头退兵时,应该同时还带了皇上口谕。所以尉迟敬德应该是先到海池边,得到皇上口谕后再拿太子、齐王人头到玄武门,当时玄武门争战已多时,敬君弘等已战死。
无论如何,变乱暂告结束了。所有兵器都回鞘,尽管紧张的气氛还在空气中弥漫着。一切发生得如此迅速,又结束得如此迅速。
长孙妃来到现场,安抚将士。裴矩奉高祖命,安抚东宫将卒。
高祖回到宫内,身心疲惫,坐在尊位上,充斥脑海的,是无奈的平静。
“传秦王来!”高祖道。
也许有几分羞愧,但李世民很快冷静下来,需要给高祖一个说明、一个安慰,也需要让他明白自己已经长大了。于是,世民见到高祖,扑通跪下,吸吮着李渊的乳头,半晌才号啕痛哭起来。“父皇……父皇……”语不成声,双肩剧烈抖动。
往日三子膝间闹,如今一子泣凄凉!
高祖抚摸爱子深埋的头、颤抖的肩膀。受惊后的秦王就像小时候一样脆弱。但高祖心里明白,他是在依照“乳翁”(“乳翁”是一种习俗,是父权制社会建立之初,男性争夺对子女抚养权的一种遗留现象。李唐皇室有着浓厚的鲜卑遗俗。李世民跪吻高祖之乳,是儿子对父亲的尊重和安慰,也是子女表示对父亲亲昵的一种习俗。)之习俗,给自己履行一个成人仪式。是的,他表面看来还带着惊魂未定的脆弱,但他不再幼小,他即将成为一国之君!
紧接着要处理的,是安定局面,清除一些不安定的因素。太子建成的五个儿子,齐王元吉的五个儿子,都是“承”字辈的亲王,一概处死,清除出皇家的属籍。有人建议要将建成和元吉左右百余人及其亲属一并诛杀,而刚执行完任务的尉迟敬德坚决反对。滥杀的气势很快就被遏止了。李渊当即下诏,“国家庶事,皆依秦王处分”。
第二天,昨日在玄武门外奋力厮杀的原东宫系的将军冯立和谢叔方自出投降,薛万彻在李世民派来的使臣反复慰谕之下,也从山中出来了。李世民很大度地把他们都释放了。
六月初七,李世民被立为太子。李世民从此接管了处理全部国家政务的大权。原来秦府的一班谋臣勇将,都被安排到重要的岗位。一些原东宫和齐王府的官员也被李世民委以重任。
六月下旬,地方上还有一些震荡的余波。如益州(治今四川成都)行台仆射窦轨利用这个机会,收斩了与自己关系一直紧张的行台尚书韦云起,理由是韦云起家里有不少人是太子建成的宫僚。又如幽州大都督、庐江王李瑗,原本与建成有过秘密协定,答应在外做建成的奥援。面对玄武门事变的突然变故,他缺乏应对之策,最终成为自己一个下属谋取功名的砝码,被迫以谋反的态度站出来,被杀。
到八月初九(甲子)日李世民在东宫显德殿正式即位为帝的时候,玄武门事变的余波已经完全消除了。与事变相关的每一个人,都重新调整了自己的位置和心态,一起在等待着一个新的时代的来临。

喋血玄武门(4)

事变中起了关键作用的常何将军,也许由于态度不是很明朗,只是由于事先秦王的买通,才睁只眼闭只眼地把秦府兵马放进了玄武门,而不像敬君弘等力战而死,所以他在事变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心情都异常复杂。他似乎也没有别的选择,尽管自己不可能列入新君的功臣名单,未来的官运也不可能太亨通,但他仍然是大唐的臣子。只是,以前他是李渊的臣子,以后他是李世民的臣子罢了。


陆 开创贞观治世

走出阴影的那个秋天(1)

“纷扰不知秋味重,昨夜寒意透被衾。”太子妃长孙氏走向窗前,打开窗户,窗外的世界,已经是八月秋日。
太子李世民一早已经去上朝。他离开的时候,意气风发,就像这秋天高而明净的天空。长孙妃微笑着送他出门。她的殿下最终完完全全进入了太子的角色。而长孙妃,才终于意识到自己的疲惫。长孙妃回望来路,啊,才不过两个月,这两个月,她没有了时间的概念、季节的概念。
两个月前,高祖武德九年(626)六月四日,在这皇宫威严庄重的高墙里,发生了一场兄弟相残的政变。极富戏剧化却又真实而残酷。政变的主角,是她的夫君,当时的秦王、如今的太子李世民。胜者王败者寇。原太子李建成和齐王元吉成为刀下之魂。而她的秦王则成功地控制了局面。
高祖下诏大赦天下。建成、元吉诸党,一无所问。
他李家的人有着超常的睿智。深谙谋略、大器经国的高祖李渊在既成的事实面前顺水推舟。
七日,立秦王李世民为皇太子。诏书:“自今以后,军国常务,无论大小事皆由太子处决,然后奏知皇上。”
秦王不再是二殿下,他成了太子殿下。“太子殿下。”那天李世民回府,长孙妃迎着他行礼。他愣怔了半天,才回味过来,拥了他的爱妃进屋。“一时间,我还不习惯自己做太子。”他说。
“可你已经是太子。父皇已经把权力都交托给你。”
“嗯?”太子看着爱妃的眼睛,他聪明的妻子的深而亮的眼睛。
“父皇的诏书,军国常务,都由太子殿下处决,然后奏知父皇。父皇只要一个形式上的知情权。”
“是啊!”太子摇摇头,“父皇把权力都交托给我了。我该想着处理国事了。”
第二天,太子一早起来,精神焕发。他说:“你看,我这样面对百官,可以么?”
“殿下大有太子风范!”长孙妃欣赏地打量他,赞道。
但是长孙妃很快发现,身为太子的李世民,每天早上出去时,精神饱满,像是鼓足了风的帆。但到了晚上,回到寝殿,他明显地疲累、紧张甚至不安。他有时候会半夜突然惊醒,惊惶地说:“不,不,这储位本该是皇兄的,不是我的。”
长孙妃一双美丽果敢的大眼睛看着他。这不是她熟悉的李世民。她十三岁来到李家,李世民是一个英姿勃发的少年,慢慢地,他成长为南征北战的将领、志得意满的秦王。他永远充满活力、充满自信。但是如今,政变的阴影困扰着他,皇兄皇弟的影子困扰着他,令他不安、紧张并且疲乏。
长孙妃感到心疼。她知道,自己不管是秦王妃还是太子妃,她永远只是李世民的妻子,她的世界只有一个中心——李世民。李世民的得失成败便是她的得失成败,李世民的世界便是她的世界。
所以,每次每次,她都会用她女性特有的温柔双手,擦去太子头上的汗水,安慰他说:“太子之位,本不属于任何人。谁得到了,就是谁的。”
“可我是从皇兄手里把它夺过来的。我杀死了他。”太子犹自惊惶不定。
“你只是争取了现在的一切,殿下。”长孙妃道;“殿下是治国贤才,但殿下不是嫡长子。眼下发生的一切,只是出于无奈,只是一条没有办法选择的路径。殿下走过来了,就该想着继续往前走。回头路是无论如何也没有的。”
长孙妃也明白,无论怎么解释,政变都只是政变,杀害兄弟的事实,永远都抹不去。但她必须让太子坚信一个信念:“这储位,你要么别去争取。既然争取来了,就不要暴殄天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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