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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五年抗战就这么完了”(6)
“创造”出一个莫须有的县长来,也算是叫叛徒逼的采取的权宜之计吧。冀中的老人们说,有些叛徒,后来又“叛变”日本人,投向我们。当时的斗争十分复杂,人的心思更是复杂的。有人虽然投敌当了汉奸,民族意识还未完全丧失。有的杀过我们的人,有血债,但又托人来和我方拉关系,又做些抗日的事,也算不上铁杆汉奸。不过,总起来说,叛徒给我们造成的危害是非常大的,甚至比日本人对我们的危害都大。他们大都是本地人,本乡本土,又熟悉我们的情况。谁是什么干部,家住在哪,一般的行动规律等他们都知道。有了这些个叛徒,本来是两眼一抹黑的日本人,就仿佛养了一群嗅觉灵敏的恶狗,我们的人跑到哪他跟到哪。家里藏不了身,到别的村,太红的抗属、干部家也不敢去。要想生存下去,是越来越难了。
那么,当时在原地坚持斗争的干部们,又是如何躲避日本人和汉奸的追杀的呢?当年在冀中坚持斗争的齐岩老人的经历,很有代表意义,她回忆说:1943年,春节刚过几天,母亲有病,托人捎信让我回家去看看。周景陵也回去了,住了一天。本来,吃晚饭后要转移到别的村去,因母亲病情加重,只好在家里住一夜。半夜里,忽然听到房顶上传来鬼子说话的声音,我们立即钻了地道,地道口就在炕里边,睡觉前都要把地道口打开,以防万一。下面的地道四通八达,我和景陵爬着爬着失去了联系,周围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我经常不回来,不熟悉地道的走向,里面是那样静,仿佛世界上只有我一人存在了。不知道在下面呆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爬到了什么地方。上面的敌人走了没有?母亲怎么样了?这一切我都不得而知。在一个地道的拐弯处,我摸到了一个向上的脚蹬的坎,我猜想这是通向地面的,因搞不清是什么地方,也不敢贸然呼叫。等了好半天什么情况也听不到。突然“噔噔”响了几声,心想,这下糟了,敌人挖洞了。但好长时间,什么声音也没有了,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在地道时间长了,又冷又缺乏氧气,憋得实在难受。心想:憋死在洞里,也不能让敌人抓去。这时,上面又微微传来咔吃、咔吃的声音,我这才恍然大悟,洞口上边可能是牲口棚,噔噔的声音大概是牲口踏蹄子,咔吃咔吃的声音是牲口在吃草。
设在地道内的医务所又等了一会,上边依然没有嘈杂的声音,我肯定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就轻轻地敲了两下洞口的盖。上边有人问:谁?我说出我在家中的名字:我是英华呀!很快揭开了洞口,让我上来,原来这一家是在我家西南边二三百米处,和我家隔了一条胡同。给我揭开洞口的是我本家侄子齐迈,他赶快叫过来一个姑娘齐琪华,领我到她住的房子去。按辈数排,她叫我姑姑,我立即脱下泥糊糊的衣服,换上了琪华的衣服。琪华对我说:“姑,敌人正在你们家掘洞口,乱翻东西那!”至于其他的情况,她也不太清楚。这时,听到胡同里面有敌人喊叫开会的声音,我再下地道来不及了,敌人已经走进琪华家的院子里。我急忙拿起火柴蹲在锅台前,低着头装作点火做饭的样子。敌人进屋用枪逼着让去开会,我就随着琪华一家人往会场上走,正好穿过我家的前院,我偷偷地看到敌人正在我家出来进去抢掠东西往外抬。会场就在我家门外的场院里,已被敌人强迫赶来了好多乡亲,几乎全村的人都在这里。我熟悉那一张张可亲的面孔,我熟悉那一副副慈祥的心肠,当然乡亲们也非常熟悉在他们身边长大的我,对我突然出现在人群中也感到万分惊恐,心中为我捏着一把汗,担心着我的安全。我从乡亲们表情中可以看出,这种惊恐是短暂的,很快就平静下来了,显然是为了不被敌人看出破绽。他们明白,被敌人包围就是因为我回来了。
我来到人群中,好心的乡亲们赶快把我按下,蹲在他们脚下。他们人靠人的站着,像密不透风的一层层人墙,不分排,不分队,又挤又乱地站着。乡亲们暗暗地告诉我会场上的动静,一会儿说我家的箱子抬出来了,一会儿又说柜子抬出来了。敌人的叫喊声我也听得一清二楚,大概敌人发觉我已钻入地道无法抓捕,就声称要找“齐家老太太”。我想母亲到哪里去了呢?景陵又到哪里去了呢?一会儿听到有人说房子烧了,又说敌人快走了,正装车拉东西哪!正在轻轻地议论中,啪啪两声枪响,敌人走了。我家的一位帮工和村里的一位老百姓都被敌人打死了。是我连累了他们呀!疯狂的敌人,没有抓到我就在两个无辜的老百姓身上报复啊!
齐岩说的这个村,是高阳县庞家佐村。这村在冀中,算是个中等村,有400多户人家,齐家在村里是大户。是个抗日力量很强的老根据地,她那天和丈夫周景陵——《团结报》社社长给堵在家里,一来是因为村里有个叫齐平庄的汉奸悄悄去边渡口据点告了密——这个汉奸1947年已被处决;二来是因为那天大雾,对面不见人,等发现敌人,鬼子已扑进村来了。在危难之中,齐岩就是靠地道,靠村里父老乡亲们用性命、用自己瘦弱的身躯掩护,才活了下来。那天被打死的两个人,一个是齐岩家的长工,一个是“甲长”齐小生,他们既交不出“齐家的闺女”,也交不出“齐家的老太太”,而日本人这趟出来,二死一伤,其中还死了一个军曹,心中好不窝火,心想中国人打死我们二个,我们也得打死二个中国人,否则是“大大的不够本。”
“难道,五年抗战就这么完了”(7)
或许有人要说,齐岩毕竟是在自个家里,情况熟悉,又都是乡里乡亲,遇到危难,大伙自然要帮上一把。那些家不在冀中,或者是有家难归的干部们怎么办呢?没别的法子,只有自己到百姓中去找一个家。这就是当时所说的“救命户”,也叫“堡垒户”。和这家人同吃同住,生死与共。老人们说,这种堡垒户,得找那种家里人口少、小孩少的人家,以免互相串门走漏风声;得找那种地理位置好,最好是独门独院,靠近村边的人家。当然最重要的一条,要找对抗日有较高认识的人家,但也不能太红了,太红了也危险。据说这种人家,“仅饶阳一县就有一千几百个,”而一旦敌人发现某家“窝藏八路”,“一家人可能被抓被杀,房子财产可能被烧被毁。”真是血海般的干系啊!抗日的干部,受伤的战士以及干部的家属,就都是这样靠“救命户”生存了下来。甚至连日本反战同盟的成员,也是住在“救命户”,一住一年多,学了一口安平话。
妇女们向地道内送饭这些素不相识的人住在一起,朝夕相处,结下了深厚的感情,百姓想尽办法为抗日干部的生活和安全操心操劳,干部们则帮房东干点活,帮孩子学点文化,亲如家人,多少年也忘不了。收留日本反战战士的郭大娘,在送走在一起住了一年多的“日本儿子”西村、津田、吉冈等人后,迈着一双小脚,走了三十多里,到关系家打听西村等人走后的情况。解放后任石家庄专署专员的韩启民,刚有一月9元的津贴费,就想起老房东,买些东西寄去。她说“实行工资制后,我的工资也多了,每逢过年过节,我都捎几十块钱给二位老人,从未中断过。”直至近些年,当年的老房东虽已过世,但与他们的子女还一直有联系,经常像亲戚一样走动。抗日干部与百姓如此血肉相连,令日本人头痛不已,日华北派遣军作战主任曾在谈话中说,冀中“军队、农民混成一片,组织极为坚强。”日军41师团参谋铃木重雄中佐也说:“冀中之战是地地道道的政治战。”
不过,不管是住在自己家里也好,还是住在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堡垒户家里也好,因为鬼子、汉奸到处乱窜,仍不免闹些玄事:韩启民老人曾回忆起这么一件事:1942年初冬,抗日战争进入最残酷的阶段,党内个别不坚定的人脱党了。分区文建会有一个人就是因为怕死,回家了。他住在饶阳县三区的一个村庄,地委让饶阳县委副书记李太转给我一封信,叫我去找那个脱队干部做动员工作,使他重新回到革命队伍中来……当天傍晚,我就出发了,与我同行的是三区区委书记乔民。为了缩小目标,乔民在前,我在后,拉开老远的距离。
我那时是女扮男装,头上扎个白头巾,个子又大,不注意根本看不出是女同志。走到王岗村南边,迎面来了一个人,又高又大,40岁左右,面带一副凶相,与我擦肩而过。这个人大约过去了三四步,啪地转过身来,厉声说道:“站住!干什么的?”
我迅速用手枪逼住了他,反问道:“你是干什么的?”
这时,那人也用手枪逼住了我,说道:“你是八路吗?”
从问话中,我料定他是敌人。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想来个先下手为强,扳动了枪机。万万没有想到,子弹臭在枪膛里了,没打响。那人见我先发制人,连忙对着我也扳动了枪机。巧得很,他的枪也是个臭子,没打响。他怕我退膛再装子弹,我也怕他退膛再上子弹,于是,他抓住我的枪头,我也抓住他的枪头,在一起扭打起来。从路南的打谷场边,打到路北的房根底下,又从路北的房根,打到路南的场边,不分胜负,难解难分。在滚打的瞬间,我瞅了一眼乔民,他还大踏步地向前走,我高声喊道:“老乔,老乔,有特务!”
乔民听到我的喊声,急忙赶回来。我对乔民连声喊着:“他的枪不响,没有子弹。”在距我和特务六七步远的地方,乔民朝着特务开了枪,乔民的枪响了,但子弹卡壳了,没有打出来。
那特务一看他们是两个人,忙不迭地爬起来跑了。如果韩启民是一个人遇到这个特务(据说是九分区部队的一个司务长,是个叛徒),如果那个特务子弹没卡壳,如果乔民的子弹打出去了,但不幸打中了自己人,那么……没想到三个人居然都是臭子,真是玄之又玄啊!老人们告诉我们,那个年月,比这更玄的事情也有的是,有的说,一次屋里没洞口,却误以为有洞口,一有情况,敌人都快进屋了,这还没找着洞口呢。有的说,一次敌人都上房压顶了,屋里还不知道,还在那不紧不慢地印报呢……
既然说是玄事,那就是说,最终还算万幸,没有出事。可在许多情况下,恐怕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藁无县三区一位抗日干部蒲小偏,被敌人抓去后严刑拷打,1942年12月27日,日本人把四肢伤残、血肉模糊的蒲小偏用马车拉到赵户营村东头,四周架上机枪,几个骑兵围着乱转,中间圈着三四百被日本人赶来的百姓。百姓们都认识蒲小偏,看到年仅24岁,从小干农活,一副好身板的蒲小偏被打成这个样子,都难过地低下头。一个汉奸过来问,“你还有什么要说的?”“我吸锅烟再说。”蒲小偏毫无惧色,一边吸烟袋锅,一边大骂。日本人气极了,先剁去了他的双脚、双手,又剁去他的四肢。接着又强迫老百姓每人用红缨枪刺一枪。蒲小偏大骂敌人,并用目光示意一位干部刺死他。这位干部忍着悲痛,咬紧牙关,“噗”地一枪,受尽残害的蒲小偏才死去。在场的百姓泣不成声,日本人也没趣地又叫嚷了一通,滚蛋了。日本人一走,百姓们扑过去收拾着蒲小偏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