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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些文章中,极其愤慨地把群众中对文艺简单化的观点和创作上公式化概念化的原因全部归罪于理论批评工作中的庸俗社会学,仿佛一切错误都是批评家的过错,我以为这种看法未必是全面的。如果以为理论家闭口不言,社会上和文艺创作中庸俗社会学就会消失,那也是非常天真的想法。庸俗社会学的产生,还有着复杂的社会原因。
在许多不做文艺工作的人的头脑中,庸俗社会学的观点也很深,有时比文艺工作者还要深。 〃 广东文艺 〃 八月号就登载着这么一件事,在统购统销工作中,一个区委同志忽然想起可以用 〃 龙舟 〃 来宣传统购统销政策,于是找了一位作者限期写出三篇 〃 龙舟 〃 ,当作者表示有困难时,这位同志声色俱厉地责问道: 〃 我问你,……不宣传党的政策,不配合党的中心运动,还宣传什么?你还想写那些……黄色的东西吗?…… 〃
或者是 〃 配合中心运动 〃〃 宣传党的政策 〃 ,或者就是 〃 黄色的东西 〃 ,二者必居其一。这就是有一部分人对文学艺术的看法。
几年来,我们国家和人民投入了复杂尖锐的阶级斗争,经历了社会主义革命和巨大的思想斗争的暴风雨。大力批判了资产阶级思想和各种忽视政治的倾向。这是必要的,没有这些工作,就不会有今天百家争鸣、百花齐放的局面。但也不能不看到,除了确实存在的主观上的缺点外,在剧烈的斗争中也产生了某些消极因素,有的人往往抛开了艺术不同于其他宣传工具的特殊作用,或者根本不了解这种特殊作用。不了解 〃 缺乏艺术性的艺术品,无论政治上怎样进步,也是没有力量的。 〃 (毛主席)。当他们用片面的观点要求文艺作品时,就对文艺创作形成一种沉重的压力,不少作家缩手缩脚,顾虑很多。某些作家自己也有意无意地降低了艺术创造的特殊要求和特殊规律,但求大体上能 〃 配合 〃 过去,就算好了。
政治标准永远是第一这一点不能动摇。但不懂得艺术特点用一般的规律去套,把文学艺术的作用同一般宣传的作用机械地划上等号,这就是教条主义。这同企图把艺术同政治分开一样是要坚决反对的。作家自己要掌握住这一点,坚持这一点,对社会上的群众还要做更多的解释工作。如果以为不做这些工作,单把批评家大骂一顿就可以解决全部的庸俗社会学问题,那未免把复杂的问题看得太简单了。 04 算命摊旁的杂感
姚文元 (1956。11。26)
《人民日报》
凡是出门喜欢走走的人,大概比总是坐在汽车里的人见识要多一些。要寻找新奇的事情,正不必到城隍庙去。例如算命先生的摊子吧,在上海的马路上,你就可以看到各色各样的名字: 〃 张铁嘴 〃〃 赛诸葛 〃〃 小神仙 〃〃 梅花馆主 〃〃 鬼谷子先生 〃 ……等等。摊子上照例有 〃 观君精气神,能知祸与福 〃〃 神算妙用,未卜先知 〃 之类的对句。有时看上去,真觉得和已经进入社会主义的二十世纪的上海不调和,但它毕竟是一种尚未消失的现实。事实比一切理论更鲜明,即此一事,仔细想一想,是可以引出不少问题来的。
我是喜欢看热闹的,今天星期天,看见一家 〃 梅花馆主 〃 生意颇好,好些人围着摊子在看热闹,我也就挨进一只角里去了。当那个问儿子的病能不能医好的女人带着一脸感激的神色快步离开时,戴一付黑眼镜的馆主突然双眉一扬,向我喝道:
〃 单测字,两角钱! 〃
我大吃一惊,顿时手足无措。他却接下去说:
〃 问恋爱结婚,失恋单恋,挑选对象,生子育女,本馆主都可指示方向! 〃
我谢绝了他 〃 指示方向 〃 的热情,随口问了一句:
〃 每天向你讨教的有多少人? 〃
〃 不多。 〃 他看见我并非主顾,情绪就低落了,用一种懒懒的声音说: 〃 大概五六个十来个吧。我们现在不是迷信了,是为人家指点个方向! 〃 这时又有一个面色蜡黄眉带焦虑的中年妇女来请教他了,他连忙举手喊道: 〃 你在外面布头上撕一张小纸条,问什么撕什么,你不讲我就晓得你姓名,这是最新的科学原理! 〃
我没有看完这场表演,走开了。路上默默算着:如果全上海有一百个算命先生,每个人每天只替五个人 〃 指示方向 〃 ,一天五百个,那一年就有十八万人(次)请他们 〃 指示方向 〃 !……这个巨大的数字连我自己都不相信,但算命这一种职业还存在,算命先生的生活还能维持,就证明了这个数字并非不可能的。何况,算命方法现在又多了一块 〃 科学原理 〃 的幌子。
我想起一位先生的一篇文章,他认为现在百家争鸣中不用提出学习马克思列宁主义,因为经过七年宣传,这早已 〃 不成问题 〃 了。我不知道这 〃 不成问题 〃 是根据什么而来的,事实却是:即使改变人民中间落后部分的落后的心理和习惯,都还要做多少极艰苦的工作!在上海这样的城市尚且有这种中世纪的遗迹,农村更可以想见。我们不但要继续加强马克思列宁主义的宣传和批判资产阶级思想,就是最普通的科学知识 生老病死的规律和雷电雨雪的起因,有没有天堂、地狱和来世,有没有神鬼和灵魂,都还需要作许多解释和宣传。反革命分子利用人民的迷信心理而散布的许多谣言,我们是记忆犹新的。
谁如果以为 〃 百家争鸣 〃 以后就万事大吉,思想教育工作可以放松一下而关起门来睡大觉,那么,最好请他到算命摊旁观察一下。 05 漫谈 〃 同 〃 与 〃 异 〃 读书杂感
姚文元 (1956。12。07)
《人民日报》
阖上了 〃 仿徨 〃 ,时间还只有九点钟,随手拿起一本 〃 庄子集解 〃 来翻翻。
〃 庄子 〃 也真是一座闪烁着智慧的火花的宝库。其中好多故事,象 〃 庖丁解牛 〃〃 七日而浑沌死 〃〃 涸辙之鲋 〃 ……等,那含义的深远,真令人惊叹作者思想的深刻。有些句子如 〃 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 〃〃 索我于枯鱼之肆 〃 ……等等,早已成为许多人都熟悉的文章中通用的语言了。
这一回我翻到了外篇 〃 在宥第十一 〃 ,忽然有一段话象剪刀一样剪断了这种心情,使我态度严肃起来了,虽是几千年前古人说的话,竟好象说到自己心里。那是这样一段话: 〃 世俗之人,皆喜人之同乎己,而恶人之异于己也。同于己而欲之,异于己而不欲者,以出乎众为心也。 〃
〃 世俗之人 〃 是不喜欢听不同的意见的,为什么呢,就因为他自己心中有一个 〃 出乎众 〃 的愿望。用现代的术语来说,就是 〃 个人英雄主义 〃 。他们追求的是个人出头,而不是追求真理。他们最好天下都 〃 同于己 〃 ,清一色。
如何对待 〃 异于己 〃 的意见,实在是百家争鸣开展后的一个根本问题。 〃 世俗之人 〃 容不得相反的意见,对待对方往往容易粗暴。或则一概否定,或则永远各执一见,使得不同意见不能从相互渗透相互补充当中完善起来。我想,我们应当坚持自以为正确的意见,但也应当努力消灭自己思想中这种 〃 世俗 〃 气,尤其应该记住上面一段话后面接紧着一句十分尖锐的警语: 〃 夫以出于众为心者,曷尝出乎众哉! 〃 由于联系了实际, ' 庄子 ' 读不下去了,却想到了同和异的问题。最近反对崇拜权威是很剧烈的,这也是一种自然的现象。因为盲目搬用教条而吃的苦头是太多了,至于因缺少独立思考,随随便便人云亦云而吃的苦头,那就更多了。
这并不能怪名人,而应当怪那些以名为贵的崇拜者。对这种心理 姑且叫它拜佛者的心理吧,以后需要作不断的斗争。
但是,我觉得除了那种象披着虎皮的猫一样的假权威,或者欺世盗名的伪名人以外,凡是因某一行刻苦研究创造而被公认为权威的,我们首先要珍视他的成就,虚心向他学习。学习和崇拜不同,崇拜是把权威的话当作万世不变的教条,学习是切切实实地吸取别人或前人著作中一切正确的有益的东西,但自己有思考、有吸收、有扬弃、有创造。如果所有权威的著作都不学习,想在空地上用 〃 独立思考 〃 建立大厦,恐怕是不可能的事。如果因反对权威崇拜而连权威正确的话也不敢同意或应用,也未免因噎废食了。
谈到 〃 同 〃 与 〃 异 〃 ,我觉得刘勰的态度值得我们学习。他在 〃 文心雕龙 〃 的 〃 序志第五十 〃 中讲到他对各派的意见时说: 〃 有同乎前论者,非雷同也,势自不可异也。有异乎前论者,非苟异也,理自不可同也。 〃 一切都在 〃 理 〃 ,别人有理,就赞同他,而不是雷同;别人理由不够,就不同意他,也并非故意反对。这是最正确的独立思考的治学态度。 06 在 〃 奇案 〃 背后
姚文元 (1957。03。07)
《人民日报》
2月6日的 〃 文汇报 〃 上有一则通讯,报道了所谓 〃 纽约奇案 〃 的真相。十六年来,纽约的公共场所一直有人掷小型的炸弹,一共爆炸过三十一颗。纽约市警察局曾出动了两万名警察,悬赏二万五千美元,要逮捕这个 〃 疯狂爆炸者 〃 。本年1月23日,警察局宣布这个案子已经 〃 水落石出 〃 了,投炸弹的原来是一个五十三岁的半残废的老工人。1931年当他在艾狄逊公司工作期间,在工作中受伤,不能继续劳动,而公司拒绝付给他休养金。他仇恨这个社会,决心要向它投掷炸弹,但不准备伤人。他发誓要投掷炸弹到被捕或死去才停止。
值得注意的是,这位老工人麦特斯基是一个虔诚的、善良的天主教徒。他在炸弹上的签名,不是什么罢工或斗争,更不是共产主义,而是F.P. Fair Play,即鲁迅名文 〃 论 ' 费厄泼赖 ' 应该缓行 〃 中的 〃 费厄泼赖 〃 ,就是资产阶级民主中所谓 〃 公平 〃 或 〃 机会均等 〃 。
这个悲剧彻底揭穿了资产阶级政治家所滔滔不绝地宣扬的所谓 〃 民主 〃〃 自由 〃 的虚伪性。但我还有更多的感触。
这个仇恨资本主义社会的传奇性的人物并不是 〃 赤色分子 〃 ,而是一个相信上帝、经常到教堂去做弥撒的天主教徒。在美国,受迫害的不但是相信共产主义的人,不但是要求真正民主自由的人,只要要求活下去的劳动人民,就会受到残酷的压迫。这证明了在为争取面包的斗争中,信仰不同是次要的问题,因为资本家在压迫工人的时候,并不因为你相信上帝就少压迫一些的。
然而相信上帝的人竟拿起了炸弹。这又证明了上帝在麦特斯基心上已经不能满足自己复仇的要求了。他懂得了要进行斗争必须依靠自己的力量。
然而他又仅仅个人拿起了炸弹。走个人复仇的道路,是不能动摇这个黑暗的制度的任何一块基石的。他用 〃 费厄泼赖 〃 作标记,然而 〃 费厄泼赖 〃 在帝国主义国家里是不可能实现的幻想。他的幻想是完全落空了。资本家从来只是向劳动人民要求 〃 费厄泼赖 〃 ,至于他们自己,则一切奸诈阴险的手段都会使出来的。迷信 〃 费厄泼赖 〃 ,是不能求得自身解放的……
不是吗?他用了 〃 费厄泼赖 〃 式的方法,结果还是在肺病垂危时被捕了。这是一个更深刻的悲剧……
佛家说,佛眼能够从一粒沙中见大千世界。我并没有这种 〃 佛眼 〃 ,但如果把这件事作为一粒沙的话,我以为也可以窥见美国社会的 〃 世界 〃 的。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