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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梦天听了这话吓的浑身直筛糠,嘴唇哆嗦得说不出话来,只管拨浪鼓似的摇头。
三姨太见他摇头不允,就马上虎起脸把酒杯重重的掷到桌上,说道:“姓方的,你不用只管摇头!我这是先以礼相待,你顺顺溜溜依了我,咱们和和美美,你好我好。要不的,今晚这事我可是用了一番心思啦!你想去吧,你来到这里还想白白逃出我的手心去吗?不用别的,我就坐这儿喊上一声‘救人’,你虽然唱戏的会折腾几下子,能逃过衙役兵丁的刀枪吗!就是逃出去了,我这张嘴你也带不走,那时候我在老袁那儿添油加醋的奏上一本,你就是逃到哪里还拿不回你来!这些个,我要不想周全了就能轻易胡来?再愚笨的人也得先找个稳当地方站脚根啊!”
方梦天听她这么说,心头只有突突跳的份了,把两手抱住头,浑身都冒了冷汗,佝偻着身子言语不得。
三姨太见这番言词震服了他,便缓和了声气,再次把手搭在他肩上,软绵绵的说道:“梦天,你别怪我这么做不仁义,你想想,你们男人是不明白像我们这样女人的心哪!我这是实不得已呀!放下别的都不说,就是可怜我这种孤独烦闷,你也该和我做这个朋友哇!”方梦天本是个心地善良的人,今被这几句春雨润物的话一说,便也动了感情,泪水也差一点流下来。当时把手一拍膝盖,说声“罢了!”站起身推开她的手,坐到桌前就大吃大喝起来。三姨太见他这样,喜的心里开了花,凑在一旁又斟酒又布菜,殷勤的像个飞啄蚊虫的小燕子,嘴上也吱吱咋咋说个不停。
他也真饿了,不大一会儿工夫,一桌佳肴已去了大半,然后杯盘散乱的扔在了那里。方梦天吃喝完毕,转过身一抹嘴巴,叹气说道:“我这叫武大郎服毒…吃也是死,不吃也是死;现在算是闹个饱肚子鬼吧!”说罢一屁股坐在梳装台前,原来三姨太坐过的那把椅子上,把头往后一靠便闭了眼琢磨起眼前这档子事该怎样才好。
这时三姨太已收拾过盘盏,洗手毕,款去身上的葱绿长衫,露出贴身的肉色紧身内衣,下身穿的杏黄色薄纱肥裤,裤脚系了付天兰色丝绸俏皮带,打成双飞蝴蝶扣结儿。她见方梦天还是一付烦闷愁苦相,便从桌旁拉把椅子挨他坐下,並伸过手摸摸他的额头,口里俏声说:“这两天看你出出少不了上场,一定是太累了吧?”
“咱们这样的本来就是下九流,贱胎子,给人玩弄取乐的,还敢说什么乏、累的!”
三姨太见他还在说气话,就把头歪过来往他肩膀上靠,口里娇嗔道:“你既然愿意跟俺做朋友了,还对人说这样话,叫俺心里多难受哇!你就不能跟俺说点儿甜甜密密的!”“说甜密的?”他转头瞪视着她问。这时他才仔细打量了她的容貌……见这个三姨太长了一张白葫芦脸,发鬓稀疏,一双吊稍眉,两只豆角眼,一个又尖又直的鼻子,倒很适合扮演一个刁钻古怪、多嘴多舌的粗使丫环。可她的身份现在是袁县丞的三姨太,故此就平添几分妖气;再加以今晚是有意偷汉子,各处多加了胭脂花粉在脸上,连那双眉毛也用香头儿塗抹得过份的浓厚,以致每一眨动便纷纷飞飞的落炭灰。方梦天看着这付“花容”心里直反胃,但他不敢得罪她,就只得好言恳乞放他出离这个事非之地。于是接着说道:“三姨太,你想想,袁大人是本县一县的父母官,我是他的一子民,我今夜晚闯进他的内宅,现在是心都吊在嗓眼上了,这个苦情你还不明白?再又说了,你头里说你是锁在笼子里的鸟儿,这回你又把我赚弄到这儿,想走你不放,这不是把我也锁到笼子里了?再加上我唱戏太累,又怕家里人为我悬心、着急;有这些苦楚,你还要叫我说甜话,那不是要从黄连里榨糖吗!怎么能呢?”
三姨太听了这话,嘻嘻笑道:“咱们两个都是笼里的鸟?这可正好是一对儿。既然成了对儿,那锁就锁吧,反正在哪儿还不是一样的吃饭‘睡觉’?”
“太太,这‘睡觉’的话可万万不成,你是官儿太太,我是有妇之夫、穷唱戏的,要是做出别的事,一旦露风你怎样我不能说,我可是要死无葬身之地呀!现在你的酒我也领了,要说作朋友也算是朋友了。天这么晚,你就该让我走了,我也得歇息歇息,把府上这台戏唱下来。”
三姨太见他还是要走,就有些着急,狠狠在他胳膊上掐了一把,又一头拱到他胸前,撒赖说道:“你这个无情无义的冤家;从咱见面头一句话你就说‘走’,到现在还是‘走’,告诉你吧,你今晚是地下‘走’到床上,床上‘走’到人上吧。话跟你说到这儿,还不明白吗?你要是再说别的,我可就要翻脸了!”说着,她又抬起头把眼逼视着他,察看着他的颜色。
方梦天被这般纠缠,一是恐惧,二是厌烦,便无力的摇着头恳乞道:“太太,请你体谅体谅我吧,我的苦楚方才已说给你了。你说咱们交朋友,我也答应了;既然是朋友,你就该替我想想,不该陷害我才是啊!”
九尾妖妲祸殷王(3)
三
三姨太肚里有了酒,此时早已是欲火烧身,哪里听得进这些,只管伸过两臂勾住他的脖颈来贴脸儿、亲嘴儿,一面吭吭叽叽的说:“方哥哥,别说没用的了。你苦楚,我也苦楚;都苦,那你就先可怜可怜我吧!事到如今说别的都没用,你就依了我吧。我知道你是累乏了,没精神了。来,我这有付神仙药,你用上,保你去掉疲乏、神清气爽、心欢意舔,还保你明儿个戏也唱的好。”说着就放开手,回身去从梳妆台下的格子里拿出一个扁方匣子,捧到床帐里摆布了一回,然后返身来拉起方梦天就要上床。方梦天被拉到床前,见是全套烟具摆在那里,就要挣脱她的手躲开去。因为,他虽是低贱之人,可是心存刚强,素来就厌恶这鸦片烟。况且他明白,今天这烟是这个女人专为他提神壮气、催取欢乐而设的;这无异于加豆料供种畜,更使他感到一种莫大的侮辱。于是他挣脱后便要往外逃。三姨太一见他要出门,腾一声蹿过来,死命抓住他的衣领,瞪红两眼,气咻咻低喝道:“姓方的,你是想让我喊人来吗?”
方梦天被这一质问,当时张一张嘴,额角、鼻窝儿都沁出冷汗来,无力的垂下头去。三姨太就势又把他拉回到床边,摁他坐在了床头。她还是不撒手,一面低声呵斥了几句,这才又去摆弄她的烟灯、烟枪等物什。摆布毕,又从案头的烛上引了火点起烟灯,倒身烧起烟泡来,顿时屋内就充满了焦烟的气味。
方梦天硬走不敢,在看她弄烟的空儿又想到,“还是软磨吧”,主意已定,便挨着三姨太脚边坐过来,故做温存的说道:“太太,你要抽烟,我不敢过问,但你才说要给我用什么神仙药,是不是指的这东西?”
三姨太一面烧烟,一面忙里偷闲的伸过一只脚来勾住方梦天,听他问道此话,便把那只脚连颤几下,斜过眼,妖声嗲气的说道:“别装憨啦,哥儿这正是为咱俩人烧的。来把,天已不早,抽上一口,早些上床登台,做好梦吧,别这么愣着啦!”
方梦天刚要推开她的脚,准备躲开,这女人也真疯了,一挺身坐起来拽住他的肩膀死死揪住,并出死力来把他摁倒在床上。方梦天不敢和她拼力挣扎,便躺在那说:“你要我做朋友,就别用它来害我吧。我是宁肯死也绝计不能沾染它。要勉强我抽,我只有一走,你要喊要叫都由你,我都豁出来了!”
三姨太刚刚躺下,听了这话,又立即坐起身,拿起烟干、烟枪,瞪大了眼,嘿儿嘿冷笑道:“怎么?方哥儿!你忘啦?这是在县丞袁大人的内宅,三姨太我的屋里!你方梦天是一方走红的大名角儿,光不怕死就成啦?还有脸面哪!还有名声哪!你让人从袁府内宅给逮去,死了之后,那臭名儿也够几辈子人当话儿说的了。这点事儿连我们女人都想到了,你就想不到?依我说你就乖乖的听我的比什么都好!”
方梦天听了这番话,像让人捅了一刀似的,立时软了摊,呆愣愣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呆愣一会儿,他又企图用温情来软化她,便慢慢坐起身,双手作揖,道:“太太,我什么都依你,就请你行行好,别让我抽这烟好不?”
三姨太冷笑着道:“不抽这烟?我还不稀罕这遭瘟鸡似的熊样呢!趁早给我来上一口,咱们兴兴头头的过上一夜算完事。要不,你就说破嘴皮也白费。来!来!来!”
这三姨太已和二、四两个姨太商议好了,要几个人有“福”同享。她们算计:方梦天快四十的人了,又连日的唱重头戏,而时间又只有这一两夜;侍奉一人尚可勉强应付,而她们三人都要如愿,就非得施行点小法术不可。故此,三姨太才死死坚持,非要他吸鸦片才成。
方梦天和这女人隔着那摊烟具相持着,三姨太的两脚倒勾回来伸过他的腿上轻柔的蹬褡着,催他快躺下抽烟。方梦天还在苦求着。就在这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突然听到窗外有些响动,接着就是脚步声,又听到有说话声。三姨太立时惊慌的缩回双腿,方梦天也吓出一身冷汗。正在他浑身哆嗦、不知如何是好的当儿,三姨太一跃身把他一下按倒在床上,回手放下幔帐,口里低低的怨怒道:“我的活祖宗,你可真是要人命啊!还这么呆愣着,不赶紧藏起来,还要等人来把咱们一对一双捆出去怎么的!”一面说着,拿条被子就从头到脚蒙住了他。他在里面虽然气闷难耐,却不敢吱一声,并且连动也不敢动一下。这时,三姨太偷着笑了,一面躺回原处,咝咝啦啦的自己烧烟自己抽,过起烟瘾来,还不时的侧着耳朵朝外面听听。待她的烟瘾过足,外面响动也远了,便伸过手来掀开方梦天的被头,把烟袋嘴子伸给他的嘴上,让他抽。他还是摇头拒绝,两手横档着不肯抽,她就支起身来强把烟嘴塞到他嘴上,这一头的烟斗烧在灯焰上,那烟袋便两头冒烟——因为方梦天还是不肯吸烟,她就一手捏着烟管,一手来捏住他的鼻子,非让他用嘴吸不可;这样一来,烟也就被吸进去了。方梦天虽有力气也不敢挣扎,就这么一口口的吸了半个烟泡儿,直到那烟斗上的烟膏彻底成灰她才松开手,他的烟劲也上来了。
方梦天这时只觉得晕忽忽的像似驾了云,周身的疲乏也全消了。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尝到大烟的滋味。开头吸第一口烟时他真想哭,因为他觉得一个人染上这种嗜好就像一个女人失去贞洁一样的人格堕落,是一种莫大的耻辱。而现在,晕劲一过,他不但是恢复了周身的精力,而且全身上下,从头到脚、五脏六腑、毛发、指甲以至趾甲,没有一处不感到受用的——或者叫百般舒服吧。周身一舒服,心境也随之开朗起来。这会儿,他不但耻辱之心消失,而且还止不住想笑,又想要唱上一段戏文;但一想到自己身处此地是唱不得的,便也就止住了唱戏的兴头。既不能笑又不能唱,这股愉悦情怀可怎么发泄呢?一转脸看见了对面的三姨太。她也因为过足了烟瘾而兴头十足,又像似十分燥热。在她下床收拾烟具的时候,浑身上下已脱得一丝不挂了。在方梦天眼里,她的容貌原本有些让人倒胃;可是现在,一是那鸦片烟的神力作祟,再加以她的赤身裸体——别看女人的容颜不同,一到裸体,男人们还是要眼混的——受此诱惑,方梦天怀里可就像揣了一把小虫儿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