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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巢-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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揭秘留守少年成长往事:空巢(全文)  作者:牛车                       
笔下,主人公郝凯在一所农村高中读书,家里只有他和奶奶;两个姑父均下岗,表弟小飞辍学逐渐沦为不良少年;痴迷于网络的“浪哥”最终因缺钱而伙同他人撬开了校外李麻子的商店;从小遭受家庭暴力的“牛板筋”与因网友见面而失身、栖身发廊的异地流浪少女小翠畸恋成家;固守传统文化阵地的语文老师“陈夫子”与疯狂哈韩哈日的学生之间展开拉锯战…     
第一卷 空巢之家   
那是一条神奇的天路1(1)   
列车在青藏铁路上奔驰,这是一条神奇的天路。透过车窗,高原上洁白的羊群,裸露的褐红色的石块,天空低垂的云朵,远处圣洁的雪山,甚至铁路旁藏羚羊水汪汪的眼睛尽收眼底。我把这一切说给我的女人,靠在我肩膀上的女人听,尽管她听不懂,什么也听不懂。 
黑发如瀑,披散开来,遮住了她半边精致的脸庞。 
她玩着那只有钢琴家和诗人才配拥有的修长手指,嘴里轻轻哼着一首除我之外谁也听不懂的歌,脸上泛出婴儿般纯净的光,正陶醉于只有她自己才允许进入的美妙之中。 
“一个疯女人。”前排的一个青年男子先是惊艳,在可望而不可即的良久窥探之后,把这个秘密告诉了他身旁的男子。两人失望之极,一脸的鄙夷。 
对,她是个疯女人。如果她没有经历那一切,如果她在经历了那一切之后,有一根比世界上所有女人都要强健的神经的话,或者如我一样,在经历了太多的痛苦之后能够安之若素,那么此时的她,一定会拿起手中的笔,写出一篇台湾女作家琦君似的美文。而在这之前,她能够做到,完全能够做到。 
在走入这个车厢之前,在我苦苦找了她两年还没有找到之前,她还不是我的女人。只是我高中时的一个同学,一个比我高一级的学姐,一个因为疯了在街上被人追着看的疯女人。 
现在她属于我了,完完全全地属于我了。她再也不会拒绝我的爱了。尽管她内心深处是那么地爱着我,却忍受着不能接受的痛苦。 
我之所以要利用大一的暑假带她到西藏去,是因为高中时她对我说过,这一生中她最想去的地方就是那神奇的雪域高原。那是一个星期天,我俩穿过学校外边那墙根长满青苔的小巷到河边去看书,她轻轻地对我说,她想去纳木错湖畔,坐在帐篷外的草地看星星。 
我当时听了这话,以为是一个喜欢文学的小女生的童话情结,现在回想起来,莫非那时的她,就是在暗示我:假如她人生中遇到什么不幸,就让我带她到那里去疗伤? 
啊!梅,我可怜的梅,你莫非害怕自己有朝一日不能独自承受内心的伤痛,如一只折翅的鸟,孤独地坠入无边的黑暗,再也无人听你的呢喃,再也无人帮你完成这个心愿?是吗?是这样的吗? 
梅,别只顾玩你的手指,告诉我是这样的吗?泪水滑过我的脸庞,回应我的只有梅苍白的脸色和眼中的一片茫然。 
我要带你到西藏去,还因为我相信,那雪山上圣洁的雪水,能够洗净她眼里所有的雾霭。如若不能,大学毕业之后,我就带你来到这里,在那雪山脚下、纳木错湖畔;一顶帐篷,两点寒星,三餐粗茶淡饭,相守一生一世。 
列车在飞驰,往事幕幕…… 
出门是山 
进门是山 
低头看见山 
抬头看见山 
山、山、山 
似乎所有的山都被人用鞭子驱赶到这里,连绵起伏的大山,像一只巨大的手,把散落在山坡的一个个村落紧紧地抱在怀里,抱得那么紧,好像一不小心这些村落就会四散逃掉。 
大巴山在把雄奇俊伟的景色、清新如兰的空气馈赠给人们的同时,把闭塞与落后、愚昧与贫穷也毫不留情地遗弃在这里。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绵延了数千年的生存方式,在某一天突然被山外吹来的一股强劲的风改变了,人们惊奇地发现,原来生活可以这样过,于是男男女女纷纷扔下手中握得锃亮的锄耙,还有家中的老人小孩,洗净脚杆上的黄泥,拎着简单的行李,怀揣对未来生活的美好憧憬,纷纷加入外出务工的行列。 
他们搭上一辆辆长途客车,登上一艘艘沿江而下的轮船,走出三峡,走出库区,在客车的一路颠簸中,在汽笛的声声长鸣中,涌向祖国的四面八方,开始书写一部库区农民进城务工的鸿篇长卷。 
鞋厂、制衣厂、玩具厂……活跃着他们的身影,印花、倒模、车床……一个个陌生的词汇走进他们的生活,在另一片土地里,库区民工用勤劳和智慧开始了另一种耕耘。   
那是一条神奇的天路1(2)   
当棒棒,帮小工,做保姆,开面坊,卖水果,开馆子……一张张黝黑的面孔在城里人的视线里穿进穿出,憨厚的笑容丰富了城市的表情。 
于是,重庆话开始了与广东、上海、北京等全国各地语言的亲密接触,人们知道了有一个地方,她有一个古老而美丽的名字叫三峡,她有一个年轻而响亮的名字叫库区。 
这些进城的民工在把困扰了祖祖辈辈的大山丢在身后的同时,把老人无助的眼神、小孩撕心裂肺的哭喊也丢在了身后。于是风烛残年的老人、弱小无依的小孩支撑起了一个个家,人们称这样的家为“空巢”,把生活在这种家庭里的孩子叫做“留守少年儿童”;也叫“空巢儿”。 
春天又来啦,桃树在开花燕子回来啦,娃娃在长大小鹰在巢里,等着他妈妈妈妈回家家,不怕风雨大我也要长大,我要学妈妈天空那么大,鹰儿走天涯小的时候,奶奶常抱着我;坐在门前的石凳上,轻轻地哼唱这首她自己编的童谣;听着听着,我就不再想妈妈了,就在奶奶的怀里睡着了。 
后来我大了,读书了,不再听奶奶唱了,奶奶就一个人在有月亮的晚上唱。引得院子里的一帮小孩围在她身边;一个个双手托着下巴,扑闪着大眼睛。那一双双明亮的大眼睛,就像一颗颗闪亮的星星,围绕在奶奶的身边,眨啊眨、眨啊眨……   
奶奶 老屋 家2   
看来今年的春节又得一个人过了,不,准确地说,是两个;还有一个是奶奶。 
奶奶已经七十多岁了,双眼深陷,脸皱得像个风干的核桃;一头灰白的头发,乱蓬蓬的。由于经常上坡砍柴的缘故,小棍、杂草成了奶奶头上独特的装饰。 
奶奶本来就不高,加上人老了,背驼了,显得越来越瘦小,还没有我的肩膀高。 
不过奶奶还能干活,种着我家四口连同她一共五口人的庄稼,圈里还养了一头肥得连食都懒得起来吃的大猪。奶奶把这头大笨猪当孩子养,每次喂食都要对着它说上一阵子话。都说老人害怕孤独,我想奶奶是老了。或者她不老,但很孤独。 
奶奶一个人在家,守着这老屋,种着几亩薄地,自生自灭地活着。 
我觉得奶奶比愚公还愚公,愚公算不得什么,他是男的,还带着一大帮儿孙。我奶奶是女的,就一个人,种这么多庄稼,所以初中时学《愚公移山》这课我一点都没有感动。真的! 
我还有个大伯,就在隔壁,五十多岁了,身子硬朗,经常一双赤脚,走路脚踏得山响。他养着爷爷。 
在农村,习惯兄弟分养年老的父母。我们郝家在爷爷这一辈一共有三房,我爷爷在他三弟兄中最小,按照我们三峡库区的说法,属于幺房。我们幺房在老爸这一辈男子就两个,大伯和我老爸。 
在分家的时候,爷爷奶奶随着那些他俩打拼了一辈子、省吃俭用才挣来的破东烂西分派到了大伯和我家。 
爷爷到大伯家的时候提着他的旱烟袋,还有那管陪伴了他几十年的铜烟锅。 
奶奶到我家的时候抱着那块五指厚的猪草板儿。奶奶说,那块猪草板儿剁出来的猪草培养了很多猪状元,分家时谁也甭想得,她走哪儿猪草板儿到哪儿。奶奶有一特殊爱好,就是养猪。 
在分家时,好像爷爷奶奶那些破东烂西才是两家人争夺的对象,而爷爷奶奶只是附属品。 
我记得大伯娘和我妈在分家的时候大吵了一架,原因是我家分的洗脚盆是木的,大伯家分的是塑料的,并且两个脚盆大小还不一样。大伯娘说我家的木盆结实些,我妈说她家的塑料盆轻便些。 
大伯让她俩交换她们又不愿意,因为那是她俩抓阄得来的,都紧紧抓着自己的盆,生怕对方抢了去。好像自己手里的盆就是一聚宝盆,会在日后生出满屋金光闪闪的东西。 
她俩特相信自己的手气,也特迷信,都相信自己抓阄得来的东西会给家里带来好运,但又都觉得自己吃了亏,所以不甘心。 
她俩还在吵,我老爸说,再吵我拿来摔成两大块,两个女人立即鸦雀无声。因为我老爸脾气特暴,说得出来做得出来,就像我。不不不,说颠倒了,是我的脾气像我老爸。 
我还有两个姑姑,嫁到山外几十里远的麻柳镇上去了。 
听说我两个姑姑年轻时特漂亮,是这山里五朵金花儿中的两朵。据说当初上门提亲的人之多,把我家那条恪尽职守的大黄狗都咬瘦了。 
但到底是不是真的,已无据可查,因为我家那条传说中咬人咬瘦了的大黄狗早死了。 
不过有一点是真的,就是我两个姑姑被好事者介绍给了镇上两个其貌不扬的年轻人。 
原因是那两个后来成为我姑父的小子当时吃的是皇粮,而且还有个单位,虽说人不怎么样,单位又差,但是在当时农村人的眼里,我那两个姑父不亚于现在一大款。 
尽管他们在镇上找不到媳妇,但对于农村姑娘来说,他俩还是充满了神秘的光环,所以不费吹灰之力,就把我那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姑娶回了家。 
按照当时的说法就是我两个姑姑掉到福窝窝儿里了。尽管后来世事变迁,他们的地位一落千丈,但我那两个姑姑还是信奉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之古训,在他们“讨口”的时候给他们背背篓,一起携手走过了人生最艰难的一段历程。   
我姑姑的麻柳镇3   
其实当初我大姑嫁过去的时候他们也并不年轻。大姑父当时二十八岁,大我姑姑十岁,在镇上属于找不到对象的老大难。 
大姑父家里穷得舔灰,三间建于上个世纪六十年代的公房住着一家五口人,包括他父母、姑父和姑姑,还有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叔子。 
大姑的家在麻柳镇的边上。那个镇子地势不平,依山而建,姑姑家位于镇的高处。 
从大姑家向下望去,一片灰蒙蒙的瓦房布满了整个山坡,一些窄窄的石板小路就像这镇子的血管,到处蔓延,把这镇子连成一气。 
这是库区深处的一个古镇,在其他地方疯狂地用钢筋水泥代替砖瓦土墙的时候,这个镇子的人们依然在这灰色瓦檐下穿进穿出,叽叽喳喳,上班下班,溜达闲谈。 
大姑父还有几个姐姐妹妹,不过都早早地嫁了,原因是家里太窄;窝不下这许多的男男女女。还有就是家里的经济太紧张,供不上这么大一家人的嘴巴。年轻人吃长饭,几口就是一碗,一大锅稀粥嘴巴转一圈就见底了。 
大姑父的父亲原来在一个集体企业,叫什么木船社,是几十年前汤溪河里还看得见木船时存在的一个企业。后来有了公路,陆上交通发达起来,木船渐渐消失了,大姑父的老父亲就没有什么事情做了。 
汤溪河也就像一个老妇人的乳房,开始干瘪。直到三峡大坝蓄水,汤溪河才又丰盈起来,可是再也看不见那些木船和纤夫了。 
那时还没有“下岗”这个词,“下岗”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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